从那以后,周一到周五从九点左右开始的半个小时里,便是他们固定的约定时间,他们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原因是他们是事无巨细都想告诉对方,小到早晨吃了什么饭,忘记了喂猫,刚刚烧了一壶水等等。融洽的是,无论一个人说什么,对方都会饶有兴致地听着。其实对他们而言,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们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陪伴,能看见彼此关切的目光,这对他们来说就够了。
有一天上午,高美发现有一份当天要交的报告落在家里,她驱车回来取,却在单元门口看到了妈妈送别李长河的情景,她慌忙退到隐蔽处,不想打扰二老。
等到李长河走远她才走上了楼来,她装作对此事一无所知,取完报告就离开了。事后她打电话和李文谈起了此事,李文听了也很高兴,她说她已经有所觉察,因为爸爸现在每天上午都开车出去,然后买菜回来。她们都决定不打扰二位老人,让他们自由的恋爱,自由的重修旧好。
一个月后的一天,李长河向李文宣布了他的决定:他将搬出去另过,李文惊讶得张大了嘴。
“当真?爸爸,为什么要这样?”
“这样做的理由和你反对的理由是一样的:因为我老了,不管你能不能理解事情必须这样办,其实我也只是通知你一声,我已经租好了房子。”李长河笑着对女儿说,却口气坚定。
“爸爸,其实您不必搬走,您还住在这里,我可以搬到学校的宿舍去住,那样我上班儿也方便,这里毕竟是你熟悉的家。”
“正因为熟悉,我才想离开,我想把在这个家里经受的痛苦都忘掉,我想在新的环境里,开始新的生活。”
“明白了爸爸,您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李文突然觉得她要重新认识爸爸。印象中,爸爸从来没有像这样自信坚定过。
“那就好,我还有一件事儿要告诉你,不过你听了一定不要感觉惊讶,我和你邵云阿姨已经登记结婚了。”李长河镇静自若地说。
“当真,爸爸?”她惊讶得心跳加速。
李长河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也不要像过去那样窝窝囊囊的活着。”
他就像宣布《独立宣言》那样郑重而自豪。李文真切地感到在父亲身上蛰伏积聚了30多年的力量爆发了,它威力四射,任何人都不可以遮蔽和阻挡,李文给远在上海的弟弟李冬打了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李冬,李冬听后,立即兴高采烈的说:“太好了,我双手赞成。”
“你不感到惊讶吗?”
“为什么要惊讶,只要爱情来了,就从来不会太早或太晚。迟暮花开的爱恋,比春心萌动更值得称颂。姐姐,你是不是也该……”
李文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就说:“好了,好了,不和你聊了,挂了吧。”
就在同一天邵云也向女儿宣布了同样的决定。这让高美同样感到震惊,使她震惊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事情来得迅猛。
李长河与邵云的爰巢,就选在以他们原来的家为点画一条直线的中心,也就是说,如果高美和李文同时从各自的家里出发去那儿的话,应该是同时到。
李长河去接邵云那天穿得帅极了,合体的白色西装,配一条蓝色的领带,灰白的头发染得乌黑,两只明亮的眼睛,深情款款。他手持一支火红的玫瑰,心情兴奋而激动。
邵云面若桃花,头发盘成发髻,雅致里透着古典的美,一身酒红色套裙凹凸有致,她的身材并没有因年老发福,神采虽不及当年,但风韵犹存。李长河郑重地把玫瑰花献给邵云,深情地吻了她,这是他原汁原味的初吻,30多年前,他还没有吻过邵云,两人就各奔东西,而他法定的妻子不配让他吻。所以他极其珍贵的初吻,一留就是30多年,现在终于给了他深爱的,配得起这个初吻的女人。
出租屋里布置得温馨而典雅。窗帘儿,桌布,床单都是邵云喜爱的色彩和款式。那是他拉着她的手,跑了一个又一个的商场,精心挑选的。他们换了暂新的炉具,置办了合意的生活用品。从此甜美的生活让他们宛如重生,两位老人的步履越发轻快,容颜越发年轻。他们的爱情让人羡慕,让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