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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蒙哥大汗命丧合州 忽必烈尴尬登汗位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李白

话说张氏三兄弟“明月出天山”后即分道扬镳。张弘略、张弘范回到河北老家庄园,张宏略开始了他引经据典的学者生涯,张弘范效命于蒙军统帅伯颜麾下。张世杰来到南宋都城临安应聘朝廷公务员。在人生的道路上,他们开始了各自最初的历练。

真是洞里蹉跎不知身外事,此时的蒙古亦是城头变换大王旗,鼎丹烛影千古谜。成吉思汗在攻打夏国时因箭伤复发而不幸身亡。生前曾立最喜欢的儿子拖雷为继承人,但拖雷蹊跷暴毙,窝阔台继承汗位。窩阔台病死前,将汗位传给长子贵由。现贵由病逝,蒙古帝国群龙无首,内讧再起,变幻莫测。

在蒙古包帐内,蒙哥正在与他的三个弟弟密议。帐外有全副武装的十名彪形大汗兵把守,不准任何人擅自闯入,违令者斩!

蒙哥说:“当年父王(拖雷)喝了窝阔台的‘祛病神水’而暴亡,此仇岂可不报?”忽必烈说:“父王被害身亡,窝阔台还迫害母亲,逼着她改嫁贵由。若不是母亲以死相拼,此事哪能不了了之?”旭烈兀也气愤地说:“窝阔台迫不及待地抢走我们在漠南的财产,将全部土地和三千户人马赐给他的儿子阔端,此恨难消!”蒙哥热血沸腾地说:“窝阔台如此对待我们,现在他的后人百般地阻挠我继承汗位,是可忍,孰不可忍?”蒙哥杀气腾腾,决心清洗窝阔台的家族。他下令展开大搜捕,共有77名窝阔台的宗亲和军队将领被逮捕,全部处死。此时,卫兵来报,贵由的妻子海迷失带到。蒙哥见海迷失高昂着头,没有丝毫怯意,遂破口大骂:“你这个比母狗还卑贱的女人,竟然想当摄政王!来人啦,将海迷失处死!”海迷失据理力争,字字铿锵:“我毕竟是贵由的皇后,我的身体除了君王之外,岂由别人随意侮辱?”蒙哥冷笑一声道:“那好,我满足你临死前的愿望!”遂下令将海迷失裹以毛毯,沉湖而死。接着将海迷失的母亲哈突黑塔失处死,贵由的死党也速蒙哥也死劫难逃。至此,蒙哥凭着拖雷家族雄厚的财富和强大的军事力量,在蒙古帝国建立起空前的铁腕统治,一时间腥风血雨,遮天蔽日,各地王室宗主无不战战兢兢,伏首听命。蒙哥残酷无情地巩固汗位后,决定按照“新汗继位,发动战争”的传统来树立权威,但在军事上,蒙哥却刚愎自用,最终自食其果。

这天,蒙哥召集三位弟弟前来开帐前会议。蒙哥说道:“我们蒙古军队天生是打仗的,你们说,现在我们的军事目标在哪里?”旭烈兀说:“前花剌子模国地区叛乱不断,我驻军时常受到攻击。”蒙哥说:“好,你领五万大军西征花剌子模地区剿灭叛乱,以绝后患。”旭烈兀即刻应道:“遵命!”此后旭烈兀大军横扫中亚与西亚。蒙哥转而问忽必烈:“二弟,你的目标在哪里?”忽必烈毫不犹豫地说:“消灭大宋!”蒙哥一笑心想:“灭宋的功劳非我莫属,岂可让给你?”于是缓缓说道:“当年爷爷临终时,留下遗言,要我们子孙后代一定要在最后才消灭大宋。祖宗遗命还须遵守。自从夏国与金国被消灭,吐蕃被吞并之后,现在只剩大理国与大宋接壤,你先领兵五万讨伐大理国吧!”忽必烈立即应道:“遵命!”

话说大理国被忽必烈所灭之后,又传来旭烈兀在西亚高歌猛进的好消息。蒙哥的野心被刺激得膨胀起来,他想:“两个弟弟都已经打了胜仗,此次灭宋必须由我亲自率领军队,才能树立大汗的权威。”于是,他拟定大举伐宋的计划。他计划由塔察儿率领东路军,南下直取江汉,兀良哈台率领南路军从大理东进入宋,自己则率西路军,南下攻打川蜀。

蒙哥的西路军号称十万大军,为伐宋的主力。同时,他下令驻四川的都元帅纽临:“你率领一万先头部队从利州南下,直取燮门。”同时,命令异母弟末哥:“你率领一万军队由洋州入米仓关。”再下令万户孛里察说:“你率领一万军队由渔关入沔州。”接着命令大将旺天哥说:“你率领两万先锋部队先行开路,我大军随后而上。”部署完毕之后,蒙哥亲自率领余下的四万主力军自陇关入大散关。

南宋自孟珙和余玠逝世后,朝中已无名将。在探知蒙古军队已入大散关,朝廷才慌忙派军进入前沿部署。果然战争爆发后,蒙哥的先锋部队在旺天哥的率领下强攻猛打,守关的宋将杨立英勇战死,其后各地的宋军都闻风丧胆,纷纷弃城而逃。旺天哥攻破苦竹隘、大获山等处,其他的蒙古军相继攻下广元、南充、仁寿、雅安。开战三个月来,在旺天哥开路之下,蒙哥率领的大军,渡过了嘉陵江和白水江,一路势如破竹,轻轻松松地来到合州。这里是重庆外围的门户,合州的钓鱼城更是大宋的军事要地。蒙哥在这里不仅遭受到意想不到的顽强抵抗,自己也因此丧命,蒙古大军的攻势也戛然而止。

合州钓鱼城之战是一场名垂青史的战役,合州人民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英雄气概打了一场扬眉吐气的仗,让不可一世的蒙古军队看到了中华民族的爱国之心,不得不放弃了一贯暴戾血腥的“屠城记”。蒙古军队在蒙哥大汗命丧合州之后,不得不暂时夹着尾巴滚回了蒙古大本营,自理伤痛,以期再战。

今天,当我们重登钓鱼台,栏杆自倚,纵目乾坤,俯仰山河,不禁满怀热血,激荡沸腾。仅以此诗抒千古合州气盖山河之壮气:神州奋起,凭栏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江山如画。七百年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蒙哥汗,命丧钓鱼台,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徽钦掳,不得还。钓鱼城,城高墙厚固金汤。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千秋凛然英雄气,颂合州。

在此,还是让我们先回顾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吧!四川合州钓鱼台坐落在钓鱼山,山是台地,有天然的小湖泊,台地边缘多为悬崖峭壁。第一次宋蒙战争爆发后,四川制置副使彭大雅便在此筑砦。此后,经过大宋名将余玠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建有内外两道城墙,城墙都是沿山而建,四周都建有坚固的堡垒,确实易守难攻。尤有甚者,山上还可以种田和圈养牲畜,设有各种生产作坊。城内街道井然,水源、粮食储备、生活用品和武器装备都十分充足。由于钓鱼山三面环水,夹在嘉陵江与涪江之间,拥有水路之便,对外通行无阻,兵员的补充也不成问题。这些优势令宋军可以在此长期坚持抗战。而钓鱼城守将王坚,是余玠留下的得力悍将,他调集了合州属县共17万人,据险抗敌。城内居民众志成城,斗志昂扬,更使阵地固若金汤。

这天,蒙哥视察战场后,派人火速通知兀良哈台:“主力东进大宋,另派一支部队前来合州助战。”兀良哈台接到命令后,留下部分军队驻守云南,其余军队则兵分两路,他率领主力东入广西,另外派遣一支偏军前往支援蒙哥。兀良哈台对部下说:“宋军在邑州的老山关和横山寨一带陈兵百万,拦截我们的去路,双方恐怕会有一场恶战,大家要养足精神准备战斗。”阿术说:“如果硬拼的话,我们的兵力会损失惨重;不如我带一支部队绕道进入宋境,然后里应外合,必可攻破其关隘。”兀良哈台说:“此计甚妙,你即可行动。两天后,我们再发起进攻。”第三天,正面的蒙古军与宋军爆发激战,阿术所率领的精兵迂回包抄而来,依约攻击宋军的后方,果然宋军阵地大乱,其主力溃不成军,大宋的西南防线就此崩溃。此后兀良哈台的兵锋所至尽皆披靡。蒙古军队甚至攻入越南北部。安南国请降后,兀良哈台才撤军,并率领军队北上进攻湖南。

蒙哥闻前线奏捷大喜,连说:“好!好!消灭大宋指日可待矣。”蒙哥精神大振,也不甘落后,铆足劲地猛攻钓鱼城。然而,尽管发动无数次猛攻,蒙古兵伤亡惨重,却始终徒劳无功。

大宋降将贾国宝进言说:“大汗,此城坚固难攻,不如舍此他去,顺江出川,也好……”话还未说完,蒙哥大怒,斥责道:“我蒙古军队打遍天下无敌手,岂有刚一开战就鸣金收兵之理?”

蒙哥心里暗想:“我堂堂蒙古大汗御驾亲征,连这个小小钓鱼城都久攻不下,如此传扬出去,岂不被天下人耻笑?日后,我还有何面目当大汗?”于是派人传令塔察儿:“一定尽速攻下襄阳,速来合州助战,不得有误!”然后对旺天哥说:“传我命令,所有入川的军队,全部向钓鱼城集中,血洗此城!”旺天哥应道:“遵命!”

自宋蒙战争以来,偌大的中原战场宋军是节节败退,不堪一击。唯有这合州钓鱼城像张开的一个布口袋,虽剑拔弩张却仍然神秘莫测。蒙哥狂夫叫嚣“血洗此城”后的第二天,他与旺天哥等人一起去视察战场。遥望钓鱼城,只见城里刀枪如林,防守严密,蒙哥越看脸色越阴沉。旺天哥见状急忙说:“大汗,宋军白天防守森严,若改为夜间偷袭,或可攻其不备。”

蒙哥点头道:“甚好,今夜你就率领一支部队发动进攻,我大军随后支援,一举夺取合州钓鱼城!”入夜后,旺天哥的军队突然发起进攻,果然出其不意地攻入外城。谁知外城只是一道坎,进入之后才知还有更为高大坚固的内城。此时的蒙古兵无疑都成为瓮中之鳖。忽然,火把照得四周一片通明,只见城里的宋兵蜂拥而出,在守将王坚的指挥下奋勇杀敌。蒙古兵一向擅长马上作业,落地作战即显笨拙,根本不是宋军的对手。旺天哥见蒙古兵伤亡惨重,只好鸣金收兵,狼狈不堪地退回城外。偷袭的结果只不过是在城内外又留下无数的蒙军尸体。

这次胜利无疑打破了“蒙军不可战胜之神话”,更坚定了守将王坚守住钓鱼城的信心。利用战争短暂的空暇时间,王坚挥毫泼墨,以诗言志:“钓鱼城前写春秋,逆胡猖獗悲歌阙。泣孤倚危秋声咽,欲挽天朝洗膏血。”

由于连战不利,蒙哥只能打打停停,战事就此蹉跎了几个月。待入川的蒙军在钓鱼城集中后,围城的军队才像注射了强心针一样恢复了元气。蒙哥对纽临命令道:“你率领水师逆江而上,从钓鱼城的后山登陆,抵达山顶之后,就放火为信号,我会率军攻入城中,和你们里应外合,消灭守军。”纽临领命而去。他所带的两百艘战船多是小船,战船逆嘉陵江缓缓而上,抵达钓鱼山时,纽临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悬崖峭壁,根本无泊船之处,更无可攀崖上山之地。正在此刻,山上突然滚落下几块大石头,掀起的巨浪刹那间淹没了几条船,几百名兵士被江流卷走。纽临急忙下令撤退。他回来报告情况后,蒙哥大失所望。

蒙古人惯使以战劝降的花招,看到钓鱼城久战不屈,旺天哥建议说:“大汗,我军久攻不克,不如派人劝降。”蒙哥点头对贾国宝说:“你持我诏书入城劝降,若王坚冥顽不化,你即退出。”

贾国宝领命前去,他一路战战兢兢地进入钓鱼城内,还未等他开口,王坚就大怒道:“无耻贱人,卖国求荣,你还有何颜面来见我?来人啦!将这蒙狗推出斩首示众!”斩杀使者对蒙古军而言是极大的侮辱,蒙哥愤怒地下令:“大宋杀我使者,毁我尊严!全军立即发起进攻,消灭宋军,屠城戮民!”于是,惨烈的攻城战再度展开。蒙古兵漫山遍野地爬山登城,守城军则以刀枪、滚木、炮石、箭矢等武器居高临下地还击。尽管蒙古军冒死强攻,结局依然惨败。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使得蒙古军不但伤亡惨重,士气也大受打击。

使者被杀,攻城受挫,使蒙哥感到大失颜面。此时探马来报:“忽必烈率领东路军大败宋军,如今已攻入淮西。”这个消息大大刺激了蒙哥的自尊心。他的赌注越来越大,大到非要与钓鱼城决一生死而不可的地步。于是,他鼓舞西路军说:“当前,东路军与南路军正节节胜利挺进,我们西路军岂能落于人后?务必攻入钓鱼城!”他又下令攻城,结果,仍是死伤无数,还是无法攻克。蒙哥见士气低落,只好休战,同时遣令忽必烈与兀良哈台说:“速攻下鄂州与潭州,沿长江入川,兵集钓鱼城。”

历史有时候是惊人的相似,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法西斯德国闪电般地打到苏联首都莫斯科,兵临城下之际,严寒的冬天来临了。在冰天雪地中,德军的机械化部队失去了快速驰骋的天地,围城的德军大量冻死、饿死,德军最后不得不撤离。700多年前的合州钓鱼城在蒙古军兵临城下半年之后,当南方潮热的夏天到来时,宋军迎来了决定性的转机。

蒙哥兵临钓鱼城已超过半年,此时南方的夏天时而酷热难耐,时而阴雨绵绵,未及时掩埋的尸体都腐烂发臭,水源也受到严重的污染。加上蒙古北方民族不适应南方湿热的夏天气候,蒙古军营内痢疾、疟疾横行。兵员迅速递减。旺天哥见状对大汗说:“大汗,我军兵员耗损严重,亟须休整,不如我前去城下劝降,实在不行再攻城不迟。”此时蒙哥也身染痢疾,他有气无力地说:“也好,你就试试看吧!”于是,旺天哥来到钓鱼城下喊话:“王坚,你快快投降,否则你死路一条!”话音未落,城上一阵炮石飞来,一块大石头不偏不倚正好击中旺天哥的头颅,这名蒙古骁将就在自己“死路一条”的喊声中一命呜呼了。

闻报旺天哥被砸死,蒙哥悲痛欲绝,他发誓:“此仇不报,誓不收兵!”马上下令:“全体军士要不惜一切攻入钓鱼城,杀尽全城大宋军民,方能报我蒙古国受辱之仇!”于是,蒙哥不顾痢疾缠身,身先士卒,率兵攻城。正当他气喘吁吁地攻到城下时,一支利箭正中他心窝,不可一世的蒙古大汗蒙哥随即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即死去了。至此,合州钓鱼城的惨烈战役宣告结束,却给历史留下了一支永恒的“上帝之箭”。

话说东路军忽必烈在突破宋军的淮西防线之后,便一路攻城略地,直逼鄂州。忽必烈派三名使者入城招降,怎料鄂州守将张胜威武不屈,竟然斩杀来使。忽必烈大怒,便挥军攻城。张胜出兵迎战,结果败退回城,便闭门固守。忽必烈几次攻城,却又被张胜击退。汉将张柔献“地道战”一计,忽必烈十分赞同,于是命兵士连夜挖了几条地道通往鄂州城内。不想地道刚修通就被一个半夜小便的宋军发现,他见一人头从坑洞里钻出来,立即举枪刺死,并立即报告军情。张胜立即下令加强城内的巡逻。其实,已经有几处地道爬出了蒙古军,可惜地道狭小,行动缓慢,爬出地道的人数有限,结果在宋军的围困下,全部被杀。继而张胜命令兵士在地道口内烧柴,以烟火熏洞,地洞内来不及撤退的蒙古兵都窒息而死。张柔的地道战终于以失败告终。忽必烈叹道:“想不到懦弱不堪的大宋,还有骁将在!”

攻城未果,不料探马来报:“蒙哥大汗战死钓鱼城。”汗位虚待,忽必烈无心攻城。正在进退维谷之际,郝经便说:“大宋丞相贾似道屡次派人求和,都被大王所拒,即刻不如派人回复答应和谈,以观后效。”忽必烈即给贾似道复函道:“丞相明鉴,本王有感丞相的和谈诚意,愿意以和为贵。望汝即刻派人来此和谈,三日之内若无音讯,我蒙古军即攻入鄂州,然后沿江而下,直捣临安。”贾似道阅毕大惊,随即星夜派人前去议和,主动开列割地赔款的投降条约。忽必烈微笑着对使者说:“今后两国就划江而治,永结友好。但是,我军先锋部队已攻入贵国,撤退途中,宋军不得趁机偷袭,否则和约就失效。”贾似道的使者忙允诺道:“大王无虑,我国必定遵守和约,安全送返贵国的部队。”忽必烈终于“有理有利有节”地成功从大宋撤离,率领大军北上以争夺汗位。

大宋丞相贾似道果然信守诺言,护送蒙古军队北撤。但是为了贪天之功,为了显示自己打了胜仗,当大部分的蒙古军队已渡过长江后,他竟然派军队烧毁渡江的浮桥,袭击殿后的蒙古军以制造成功假象。一时间竟然成为南宋的民族英雄,此贪功之举,后来果然成了忽必烈出兵南宋的借口。

公元1260年3月,在开平的宫殿里,忽必烈召开忽里勒台大会,与会诸王“合辞劝进”忽必烈继承汗位,忽必烈假意再三推让:“大宋未灭,蒙哥之仇未报,登基汗位,有愧于心。”于是,诸王和大臣坚决固请,塔察儿佯怒道:“大蒙古国,天下共主。大王如此推让,一旦国家分崩离析,岂不成为民族的罪人?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忽必烈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方才登基为大汗。接下来,诸王解下腰带披在肩上,行三跪九拜之礼,山呼万岁。一切按忽必烈的“汉法治汉立大元”的理念操作。忽必烈登基后即下诏,诏文洋洋洒洒,可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是,阿里不哥阅毕却嗤之以鼻,原来,忽必烈的诏书里朕前朕后的,深深刺痛了阿里不哥的心。当“陛下”还不是陛下时,阿里不哥是忽必烈一母同胞的最小的弟弟,私下都是“我”“我”的,阿里不哥一旦想搞什么鬼把戏,就一脸哀求地叫他“大哥哥”。每逢此时,忽必烈都要无限爱怜地抱起他,尽量满足他的心愿。现在……他变成“朕”了,一个“朕”字就让兄弟生分,天地顿换。一切的温暖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了一把冰冷的龙椅。

两个月后,阿里不哥也在和林召开忽里勒台会议,自立为汗。他对与会众人说:“忽必烈不遵祖宗之法,蹈袭他国之所为,不在祖地竞选汗位,却在漠南自立为汗。他的所作所为背弃了列祖列宗。诸位以为该当如何?”诸王说:“反叛者,人人得而诛之。”窝阔台之孙海都、贵由皇后海迷失的宗亲、蒙哥之子玉龙答失等都拥立阿里不哥,会上葛玛拔希被立为国师。

至此,蒙古帝国形成两汗南北对峙的局面。

忽必烈闻阿里不哥登基为汗和对他的指责,不觉大怒,遂舍弃“遵祖宗之法,不蹈袭他国之所为”的蒙古禁令,参照汉地皇室的惯例,立年号为中统。前朝都是放羊的,就在《易经》里取一个吧,“大哉乾元”,前后两个字就是大元了。一日殿前会议,忽必烈问道:“现在汗位已定,是否继续伐宋以完成蒙哥的遗愿?”郝经反对说:“不可,伐宋应从长计议,以免重蹈窝阔台和蒙哥的覆辙。大汗的汗位初立,阿里不哥尚还坐北对峙,内患未除,根基难固。所谓天无二日,攘外必先攘内。此时伐宋,将腹背受敌,岂有幸理?”忽必烈听后说道:“甚对!一国无两个大汗,必须先解决阿里不哥才可以伐宋。你有何良策?”郝经提出对阿里不哥进行经济制裁的方案:“大汗可以一面翦除其羽翼,收服漠南的全部军队,一面切断和林的物资供给,如此阿里不哥就难以为继了。”忽必烈点头赞道:“此计甚妙!”由此看来,经济制裁并不是西方的专利和发明,中国历来有之。

话说忽必烈登基为汗后,史天泽启奏说:“大宋自签约至今已经一年了,却尚未履行赔款割地条约。”忽必烈听后很纠结。史天泽接着说:“兀良哈台北撤时,殿后部队曾受到宋军的骚扰。”忽必烈听后心中很恼怒。由于郝经是签订和约的策划人,忽必烈遂派郝经出使大宋洽谈大宋违约之事。

于是,郝经出使大宋,他先派人致函宋朝廷,说要前来澄清两国和议之事。宋理宗便问贾似道:“蒙古使者来函,说要前来商谈和议之事,朕是否该接见?”贾似道听了全身战栗,原来,他是瞒着朝廷与忽必烈签订投降条约的。当时回到临安,他又大吹大擂说:“皇上洪福齐天,臣一出马,蒙古军便望风而逃。”宋理宋当即疑惑地问:“为何尚未开战,蒙古军便望风而逃?”贾似道狡黠地说:“皇上声威浩荡,臣略施小计便得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由于蒙古军确实北撤,再加上他上演的“火烧浮桥”“袭击蒙古兵”的好戏,朝野上下都信以为真,因此无不对他歌功颂德。贾似道就此被誉为南宋的大英雄,一时权倾朝野。

而如今郝经要来,他浑身直冒冷汗,心想:“纸是包不住火的,若真相暴露,不但要丢官,恐怕连身家性命也难保。”因此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将郝经软禁在真州的军营;然后大兴冤狱,所有知情者,轻者被贬职或革职,重者被以莫须有的罪名下狱或杀害。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郝经被软禁在真州军营的事,民间虽然不知,但却在军队里传开了。远在川东的安抚使刘整,得知贾似道伪报战功,私禁蒙古使者,非常不满。话语传到四川制置使俞兴的耳朵里,俞兴向来与刘整不和,便迅速报告给贾似道。贾似道闻说下令:“川东的军队里,贪污舞弊,时有所闻,汝速查处。”接着,刘整就遭受稽查。他暗想:“宋蒙之间必因拘禁蒙使节重燃战火。朝廷如此腐败不堪,如何有能力抵抗蒙古军队的进攻?如今俞兴又借机对付我,如此下去,恐怕还未战死就先被害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投降蒙古,另谋出路。”于是,刘整利用出巡的机会,脱下军服,化装为平民,乘船出川,一路逃窜到开平。

这就是被文天祥怒斥的天下第一叛将刘整出逃降蒙的原因和经历。在古往今来的战争中,军人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降将则是他们当中的特殊群体。在宋蒙战争中,随着战争的发展,南宋军队有相当一部分将领投降了蒙古军队。南宋将领基于求生的本能、追逐权势或保护百姓生命安全等动机,做出了投降的选择。大规模的投降行为背后有着极其深刻的政治背景与社会根源。南宋王朝的政权危机,传统的重文轻武的国策,军队中的痼疾等一系列问题是影响南宋将领行为的内部因素。蒙军招降由手段到策略的转变,是影响南宋将领趋向的外部因素。

在元廷笼络与防范相结合的方式下,降将在此后的对宋战争中,参与战略决策,投入作战,从事招降活动。降将的个人行为影响了双方力量对比,改变了战争格局和推动了战争发展。降将千方百计为自己的行为进行了辩解,但是他们的背叛失节行为还是受到了人们的批判与唾弃。

这天,忽必烈恰好想起:“郝经出使大宋多年,音讯杳然。几次差使前去探询,都不得要领,真是令人烦恼!”郝经是忽必烈的得力谋臣,他的莫名失踪令忽必烈十分困惑。此时,恰巧传令官来报:“大宋川东安抚使刘整,因遭贾似道迫害而来奔,他说有要事要上报大汗。”忽必烈闻听大喜,急宣觐见。待刘整叩拜完毕,忽必烈说:“请刘将军直说无妨。”

刘整于是将贾似道擅自将郝经拘留软禁在真州军营的真相和盘倒出。忽必烈听后大怒,恨恨地说:“狂妄贼人,竟敢辱我使节,若不将他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刘整说:“只要圣上起兵,我愿效犬马之劳。”朝中的儒臣越班反对说:“大宋地大物博,拥兵七十万,不是可轻易取胜之国。窝阔台和蒙哥伐宋都功败垂成,便是前车之鉴。臣认为大举伐宋的时机尚未成熟,轻启战端反而会消耗国力,不智也。”刘整慷慨陈词说:“大宋只是虚有其表,朝廷实则醉生梦死,腐败无能,文臣弄权,主弱臣悖,武将无志,兵弛马弱。先前两汗之败,败在军事部署舍本逐末,没有击中要害,而非大宋强大不可战胜也。”许衡说:“大宋未有犯境,若兴师问罪,恐劳民伤财。”忽必烈不以为然地说:“彼虽未犯境,却无故拘押我使节,非举师以行天罚如何伸张正义?”刘整附和说:“自古帝王非四海一家,不为正统。今圣朝已据天下十之七八,为何乃自弃正统,置一隅而不问?”忽必烈被刘整一煽动,豪气大盛,拍案赞道:“说得好!朕意已决,南下伐宋,一统天下。”

接着,忽必烈向刘整询问大宋国情。刘整在孟珙和余玠等麾下为将几十年,自然对答如流。忽必烈大喜过望地问:“南下伐宋,首攻何处?”刘整说:“大宋偏安东南,以吴越为本,以襄阳为户,破户而入,再浮汉入江,临安唾手可得矣。”

忽必烈又问:“为何不直接攻占鄂州以顺江而下?”刘整答道:“先攻襄阳,撤其捍蔽。襄阳未破而攻鄂州,极易四方受敌,何况鄂州水网纵横,难竟一时之功,即使强行攻占也难固守,补给线极易被切断。一旦大军受困鄂州,就有全军覆没之虞。”忽必烈曾攻打过鄂州,对此颇有同感。他对刘整的战略分析十分欣赏,于是下旨道:“刘整听令,本汗封你为昭武大将军,命你统率汉军攻打襄阳,即日起整军备战。”刘整慌忙下跪接旨。

忽必烈又对蒙将阿术说:“你担任蒙古军的统帅,与刘整一起伐宋。”阿术是名将兀良哈台之子,在消灭大理国和攻打大宋的战争中,战功十分显赫。

刘整的叛宋降蒙,使忽必烈燃起灭宋的热望。而灭宋的关键在襄阳,襄阳的命运究竟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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