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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实验室

这是一间古老的实验室。云雷纹方砖交替镶嵌在地面上,岩柱上镶嵌的萤石图案还是三脚金乌。这都是几百年前的纹样了。实验室大体上呈圆地拱顶,岩柱承重,内嵌灯具的模样。

左边沿着修整光滑的石壁分布着许多试验台。实验台上尽是一些铁架台,煤油灯,坩埚,导管和笔记本,粘贴板之类的试验工具和器皿。石壁中镶嵌着一排排类似木柜一样的格子。或者干脆凿空石壁,形成橱柜。从一些半开半合的格子里面可以看到,这些柜子里是盛放药剂的地方。还有一面墙壁收藏了大量的图纸书籍。要搬来梯子才能取出高处的典籍,可见藏量颇丰。

一道道隐晦的光斑交织,投射在地面。利用岩隙和人工密道开凿的采光孔和通风口的另一端分布于重圭山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之上。如非天色阴郁,这里必定可以秋毫明辨。

右边则分布着炼金台和铸剑炉。

最让韩三平吃惊的是铸剑炉旁边的透镜场。透镜场上安装十数台镜片数量厚薄不一的透镜组。透镜组以轴承连接在支柱上。浑圆的边轨上面安放了一把可以再轨道上滑动的椅子。透镜场中央则有一个圆孔。圆孔连通铸剑炉的炉膛,散发着橙黄色的光芒。圆孔旁边还有一组反射镜面。镜面中间则是盛放观察材料的铜盘。如果用透镜组对准铜盘上的观察材料,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那就是真正的“见微知著”。如果用透镜组凝聚罡气,则可以施万象之力于分毫之间。

当他的目光打量着石壁方槽之中的冲撞机的时候,他甚至在想,冲撞点的力量有没有可能把他所见过的最坚硬的物质瞬间挤压成齑粉。

冲撞机分为两个部分。上面是冲机。冲机悬浮在方槽形的石壁之中。这是一块如同一面崖壁般巨大的陨铁,上粗下细。致密的外表光滑发亮。它的周围横架着一层又一层的横杆。横杆上绑定精巧的滑轮组。远远看去就好像冲石的外表包裹着无数的齿轮和滑轮。轮组互相嵌套,坚韧的锁链牵连着滑轮和齿轮,越往下数量越精简。在人手可触及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墙壁上的摇杆。下压摇杆,一手之力就足以升起千钧冲机。铁链和轮组形成的滑轮组系统穿插在山岩之间,把冲石吊在半空中,如同悬浮的石柱一般壮观。冲石和轮组组成了这台体量壮观,构思精巧的冲机。

冲机下面就是撞台。撞台应该是从陨铁中剥蚀的余块。摆放在冲头的正下方。冲机的冲头尖细,撞台则琢磨成与之相契合的凹槽。把某些惰性元素以药剂催化,高温融解之后移至撞台凹槽之中,启动冲机就可以让惰性元素熔合。锻造陨星剑的合成金属就是这样来的。甚至可以利用冲撞机合成新的元素。

韩三平心潮澎湃。他不敢相信,无数铸剑师不曾想象过的设备如今就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很多东西大家都懂,理论上也能模拟出来。真的出现在你眼前,你会变得信念坚定不会再有迷惑。有那么一瞬间,韩三平相信他无所不能。区区一张配方又有何难呢?

他不知道把目光聚集在哪里。精巧宏大的器械让他恨不得马上亲自动手,于细微的蜗角发现新天地。满目琳琅的典籍和图纸,曲线和公式让他沉迷于前人的幻想之中,一步一步追寻,溯源。

洪嘉禾和莎莉娅看到韩三平似乎对实验室非常熟悉。在他们眼里,韩三平似闲庭信步一般走动,似采购员一般关注于器物的细节,就如同摆弄玩具的孩童,不知道该做什么,却没有错误的步骤。他们似乎对这个人选非常满意。洪嘉禾似乎下定决心把这一方天地托付给一个年轻的新主人。洪嘉叶却心怀不满。趁莎莉娅走到韩三平的身边远离他的兄长的时候。他暗暗的说了一句:请容许我叫你一声哥。哥,军权交出去也就算了,这里可是先祖开辟的圣地。不能让外人继承。

洪嘉禾也觉得有点无奈。毕竟韩三平不是他家族的血脉。但是他又想起了圣人的教诲。于是他缓缓地说道:楚王遗失宝弓,楚人得之。楚王称善,曰,楚人失之楚人得之。鲁国的圣人不以为然,他说应该把这个楚字去掉。人失之人得之。天子的太史却觉得圣人还差点火候。他说,应该把这个人字去掉。得之失之。后来,太史的弟子乘大鹏而御大风,抟扶摇而直上,醒悟逍遥之道。他说心外无物,我与物齐。弟弟,大周诸圣的教诲不能忘怀啊。

洪嘉叶最怕哥哥掉书袋。他虽然知道大概意思,但是其中的精妙却无法理解。于是他责怪哥哥:我不听。李太史说的那是天下混一,皆是周土,周土之中莫非王臣。不是叫你把宝弓随便送人。

洪嘉禾见弟弟还算有真才实学,只是胸怀不够超然,明达治理不通哲学。于是就点化他:得失得失,这是天地自然自然而然发生的。人和万物皆在自然之中。人和万物都没什么区别,更何况人和人呢?

洪嘉叶毫不在意哥哥的指点。他说有。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说:我们是贵族,天子赐予姓氏的贵族。

弟弟的形象在洪嘉禾的眼中又低矮了许多。他恨铁不成钢的说:那,你来参悟这张配方?

洪嘉叶憋了一肚子气,老脸一红,正要寻找措辞驳倒兄长。

洪嘉禾有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一剑封喉:咱们家人丁薄弱,你我无后,总得找个年轻才俊把这密室传下去啊,奈何奈何!你这么多侍妾,哪怕生一个女娃儿也行啊。

洪嘉叶气的哇哇大叫,要掐死哥哥。

韩三平疑惑不解,不知道二老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莎莉娅却像司空见惯一样,笑着告诉韩三平,这是老哥儿俩平常的相处之道。

韩三平问莎莉娅:你原先就知道这里吗?

莎莉娅告诉他:嗯,是的。以前我曾经推荐了一个人选。但是他没能解开配方上的谜题。我和老城主一直都在寻找像你这样的人。感谢欧西里斯神的回归让你来了,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韩三平顿时感到了压力。他谦虚道:莎莉娅,我会尽力,但是我不能保证成功。

莎莉娅知道自己的一厢情愿让对方感到沉重的压力,她连忙道歉:对不起,韩,我不是想给你压力。你飞剑破阵,击退敌人救我一命。我的心里非常感激,所以,对你总会有很高的期望。不要太在意配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英雄。

韩三平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那些凶悍的铁翼战士,狡猾的犬戎骑士不算什么。他感觉此刻的自己能打一万个。区区一张配方当然不在话下。

于是他在心里开始琢磨配方的解析和铸剑的流程。他的目标很明确,要催化那颗铀星,铸成陨星剑。他牢记莎莉娅对他说的,只有铸成陨星剑,才能接近“本原”的真相,最后得到“本原”的力量。也就是说,在铸剑的过程当中,韩三平才有机会观察得到“本原”,之后要把握时机探索“本原”的奥秘,掌握,释放“本原”的力量。

他问莎莉娅:这铸剑炉利用的是岩浆地火吗?

莎莉娅肯定了他的疑问。

洪嘉禾郑重的拱手长谢:韩三平,这里就交给你了。撒玛利亚女士,在接下来的短暂时间之内,有劳你协助韩三平铸造陨星剑。拜托了。

莎莉娅说:老城主请放心,我会全力协助韩三平闭关铸剑。

韩三平想到了两个人,他跟老城主提出了请求:老城主,骆师傅和她的侄子陶康呢?可以调用她们吗?另外请你跟我的同伴们说清楚我闭关的原因。

我会的。陶康现在在造兵司工作。骆师傅很快就回到环城了。你的朋友们可以随时过来。只是希望能够尽量保密,如果让细作获得可乘之机,横生枝节就麻烦了。

洪嘉禾再次郑重的把实验室托付给韩三平才返回弥高殿。

韩三平问莎莉娅:配方和铀星在哪里?

跟我来,在这间小小的密室里面。

她带着韩三平往壁橱走去。

莎莉娅推开一人高的暗门,一间小室里有一个方形的石台。台子上放着一块比拳头还小的神秘石头。这颗石头外面似乎包裹着凝固的岩浆。曲折的裂隙散发出幽幽绿光。莎莉娅连带托盘捧起这个石头。原来石头的托盘是一个厚厚的匣子。莎莉娅告诉他,这里面就是催化剂的配方。韩三平取出配方一看。竟然是一叠一尺高的图册。莎草纸,羊皮纸,牛皮纸和以雪白耐久著称的的大周纸混在一起。他仔细翻看,每一张纸上都工整的分布着两列公式和图示。原来红褐色笔迹的是大周译本,旁边的略显褪色的墨迹则是字母原本。韩三平亦略懂原本。因为在玛姬的悉心教导下,他们几个人也成了玛姬眼中“粗通文墨”的“异乡人”。

韩三平略带试探的问莎莉娅:你要帮我计算,调配试剂吗?

嗯。还有你的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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