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回答，凯瑟琳撑着扶手跳下椅子，快步走到门前踮脚够到门把手。凯瑟琳整个人都快贴上门面，她想借用重力把门拉开，却因为卡在中间而吊在一半。
“现在有一个问题。”，凯瑟琳说，“我能够到门把手，但是我好像拉不开它。”
“是因为我也把在这里。”，清洁工在门后说，“看来我们开门的方向是相反的。我退后了。”
随后是一阵悬空，凯瑟琳成功摁压开锁扣，她双手抓住门把将门拉开。门后是一个带着夸张护目镜的青少年，从护目镜压着却还不住翘起的褐色短发到年轻的脸与比起他背后的机械略显单薄的身材，无处不在阐述这个不争的事实。青少年见到凯瑟琳，他点了点头，绕过她走到投屏前放下机械。
“看得出来你对我有疑惑。”
青少年背着她摸着下巴说：
“我是清洁工365号。好久不见了，凯瑟琳。”
清洁工没有名字，没有简称，只有代号。加入清洁工，就代表与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划清界限，故此真正能被辨认出身份的清洁工少时又少。清洁工365号就是这样。
“我以为你会在幻境那里？”
凯瑟琳困惑地走到清洁工365号旁边，后者偏过头，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一位年轻父亲与孩子久别重逢的慈爱。
“幻境那里有别人。”，清洁工耷拉着眼皮转移目光，“我是来勘察进度。看来我该走了。”
“你的意思是？”
“我走了。”
清洁工365号再次背起那些看起来是他一倍还多的机械，他扣上护目镜打算向前走，却在走出晨室前驻足。“你等在这里。”，他想了想再补充，“一切交给我们。”凯瑟琳跟着他走出晨室，她迟疑着垂眸，最后还是说。
“我想知道那些。”，凯瑟琳说，“我想知道有关于我的那些事情，也是你知道的那些真相。”
“你会知道的。”，清洁工365号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好吧。”，凯瑟琳最后耸了耸肩，小声地喃喃自语，“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第一滴雨垂落地面，带着溅起的小圈水渍流下石板缝。继而雨势越来越大，雨滴劈头盖脸地砸在地上，街上见少的行人被水雾拉长了身影。最后他抱着鼓鼓囊囊的衣角独自从小巷冲进雨里，高举血淋淋的菜刀的人在他身后高声喊：“你这个该死的小杂种！”他不管不顾地从雨里再次跑到昏暗的后巷——那是跨了半条街的地方了——他脱下风衣仔细地罩住怀里巴掌大的小奶猫，小奶猫用粉嫩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手指头，软糯地小声轻唤。他分出一只手在唇边比了比食指，小猫停下了翁里翁气的叫唤，任由他把自己放置在可以暂且避雨的小箱子里。
外面仍旧下着雨，小巷里略微伸展出来的屋檐给予他勉强的遮雨地。“就先这样吧。”，他将把脸糊大半的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对小奶猫露出微笑，“这件衣服就给你好了。”他跺了跺快要冻木的脚，大了一圈的旧长靴在肮脏地地板上留下两道明显的泥泞。
“我也没有家了……”，他靠着墙叹气，“最近可真够乱的。”
“一切最终都会变好的。”，他不舒服地缩了缩肩膀，“这里还有一小瓶蛋白粉……我已经帮你冲好了，应该能熬过这些天。”
他佝偻着肩膀，搓了搓手。
“那么，我走了。”，他最后拍了拍小猫的头，“祝你好运，小家伙。”
他再次搓了搓手，往后退了几步，小心地领高软趴趴的衣领，憋着一口气再次冲进雨幕里。小奶猫窝在风衣里小声地打着哈欠，它动了动肩膀，枕在风衣的补丁里舒服地盘着四肢。
雨势见小，小奶猫舒展着四肢支起半个身体，风衣因为它的动作要被推出箱子。它急忙扑上去用乳牙咬着风衣的衣角，但却抵不过风衣即将带着它坠落，直到有一只手托住它，然而风衣还是掉到了那滩污泥里。“小心点。”，托住它的人挠了挠它的下巴轻声说，“别掉下来。”小奶猫冲着滑落到地上的风衣不断探头，这个动作吸引了阿拉的注意力，她低下头，弯腰捡起了那件衣服。
“你想要这个？”她问。
奶猫扑棱着勾住衣角，喉咙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咕噜声。
“这也没有关系……”，她嘟囔着捡起那件衣服，“就是需要仔细清洗。”
奶猫在她的怀里打着呼噜，她像是被逗笑般的短促且沙哑的呛了一声。
“我想我可以照顾你，尽管那会让我本就复杂的生活变得更加麻烦。”，阿拉耸了耸肩膀，努力用并不相称的风衣包住小奶猫，“这就是我讨厌复杂的原因。但如果是为了你，说不定我会学着对它努力改观一点点。”
“阿拉小姐。”
举着黑伞的女人逐渐走到他们旁边，她说：
“你该回去了。”
“哦。咳，嗯……”，阿拉用风衣不急不缓地把奶猫抱进风衣里捂好，“也许你是对的。”
那位举着黑伞的女士高高在上地扫了眼风衣。风衣里奶猫像是感知到她冰冷的目光般蜷缩着贴近阿拉，努力不发出任何会令她起疑的声音。阿拉用风衣兜住奶猫，她转身往巷口走，女士仍旧迈着优雅的步伐举着伞走在她的不远处。
阿拉站在雨幕里，她紧紧地捂住了风衣，远远地看向那位女士。
“恶心。”她低喃。
女士像是没听到那样仍旧站在不远处。就在她身后，微微抬手，女士像是施舍般举伞为阿拉避雨。
“我只有你了。”阿拉抱紧了风衣说。
这回女士倒听见了。“我的荣幸。”女士冷冰冰地说。阿拉暗自嗤笑了一声，没有解释，也没有挖苦，而是走向停在路灯旁的马车。
马车里面没有维拉德。阿拉在走进马车后，顾不上落座，她快速地在女士跟上来以前把小奶猫放进堆积在茶台抽屉里的软毛巾。“待在这里。”，她想了想又对小奶猫补充，“该需要离开的时候快速离开。不要出声。”也顾不上和小奶猫解释太多，她匆促地把毛巾重新碓回抽屉里，风衣被她抱在怀里。女士登上马车，看到的也只有她坐在软椅里撩开额前的湿头发。
“回去。”，她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却仍旧坚持字正腔圆地说，“但不是回那里。”
女士抬了抬眉毛。女士伸手拉响马车门边的拉铃。车夫应声驱使那辆匹骏马奔跑在安静的石板路上溅出泥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