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的奶水还是不够吃,尽管她已经足够努力。
可能这和她产后缺乏休息有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小鹿产后患上了神经衰弱,不管怎么困,就是睡不着,还总是东想西想的。
为了能让她好好休息,婆婆和老公把晚上照顾小宝贝的活儿揽了过来。可是尽管不用起来喂奶,但是小鹿还是睡不着。只要孩子一哭闹,她更是心焦无比。
是不是太兴奋了?
一开始小鹿觉得是自己生孩子的过程太“轻松”了,劲儿没用完,导致自己兴奋的睡不着,然后这种兴奋就转化成了抱怨,对一切的抱怨。不满大磊的种种种种,不满婆婆的种种,不满自己的种种种种……
又一个似睡非睡的晚上过后,小鹿的心情沉重到了极致。
而且,更糟糕的是,今天是一个阴天,没有太阳。妈妈今天还有事,来不了。
早晨醒来,小鹿就开始郁闷。莫名其妙的郁闷。
婆婆端来了早餐,是一碗手擀面。
小鹿吃了一口。“妈,面条太硬了。”小鹿撇着嘴说。
“硬了吗?我去重新做一碗。”婆婆小心翼翼地端走。
厨房里传来了婆婆忙碌的声音。
小鹿有些不忍。可郁闷的心情让她不由自主的烦躁。
她知道,婆婆其实很不容易。是个要强的女人。农村出生的她,是家中的老大,从小就没怎么享过福。公公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老两口靠着做小买卖供养了大磊这么一个独子。真是一分钱一分钱攒下的辛苦钱。婆婆和公公本来都是干蔬菜批发生意的,这个活儿又苦又累。几十斤的大菜筐子婆婆一下子就搬到了车上。长年累月,每天早晨四点多就起床做买卖。冬天冷、夏天热,这些苦她都承受着,而且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休息大年初一一天。
婆婆的辛苦小鹿能够体会,和妈妈一样,他们都是坚韧的女人,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是就是靠着韧性和忍耐维持着自己的家,唯一期盼的就是儿女们好。
但是小鹿对婆婆就是爱不起来。
看着她辛苦忙碌的身影,小鹿会觉得不忍心,但是只要妈妈来到身边,她就会觉得亲切。而对于婆婆,她有着天然的排斥。为什么呢?小鹿觉得自己是善良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知道小鹿怀孕的消息后,婆婆就天天盼着。她在电话中告诉小鹿,生了孩子之后,她会把生意转出去,让大磊爸爸出去打工,自己则来照顾小鹿和孩子,因为在老家山东,奶奶看孙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王小梅身体不好,家里还有买卖。所以她愿意来。
发自内心的,小鹿不愿意婆婆王春来。从短暂的接触中,小鹿感觉到婆婆要强、耿直,可能不易相处。而且,如果不做买卖了,婆婆就没有收入了,到时候是不是要吃喝我们呀。小鹿自私的想。
“我觉得我婆婆不适合看孩子。”小鹿偷偷的和王小梅探讨过,“她总是爱在外面挣钱,在家里能闲的住吗?而且她没有耐心,又不会说话,一说话就得罪人。我不喜欢她。妈,我想让你和我爸看孩子。”小鹿和妈妈说。
“瞎说。奶奶看孩子是最适合的。”作为过来人,王小梅知道看孩子的辛苦。她很欢迎亲家王春。而且王小梅喜欢热闹,不想完全被看孩子拴住。“人家要来,你可千万不能拒绝啊,能来就很不容易了。”
“好吧,那先试试吧。我自己也能看。”小鹿逞能的说。
就在各种不情愿中,王春抛家舍业的来到了儿子和儿媳家。做好了当保姆的准备,等待着孙辈的降临。
小鹿在预产期当天生下了女儿熙熙。一家人欢乐无比。而伺候月子的时候,却开始了各种磨合。
妈妈王小梅的讲究特别多,吃什么、不吃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一点一滴全是讲究,再加上大姨王大梅时不时的到访和指点,确实把王春给吓着了。她不知道伺候月子还有这么多讲究,更不知道家里这么多女主人自己的位置究竟该在哪儿。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应付着一切。
儿子大磊看到了妈妈的不易。
其实,小鹿也发觉了,但是她不愿意管。一来她身体虚弱,二来她心情郁闷,三来她愿意让妈妈掌控这一切,愿意看着婆婆对妈妈言听计从。
婆婆本来想着到了儿子家全心全意伺候儿媳妇,哪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附属,绝大多数事情根本没有发言权,只有执行的份儿。于是她忍了下来,大多数时候,只是做一些粗苯的活儿,给孙女洗尿布、给儿子、媳妇还有王小梅洗衣服,她是个闲不住的人,闲下来就发慌。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婆婆的局促和慌张,小鹿甚至会有一丝解气。
大磊夹杂在一群女人中可能是最为难的一个。妈妈没来之前,他心安理得的做着王小梅的“上门女婿”,享受着岳母的照顾,嘴也很甜,妈长妈短的从不离口。妈妈来了之后,他和王小梅之间似乎也有了无形的隔阂,自然而然的就疏远了些。
总之,在这八十平米的房间里,天天都萦绕着难以言说的气氛。每个人的身份都很复杂,每个人都要处理好不同的关系。母女、婆媳、夫妻、亲家,每一对关系都不是那么清丽,更别说混合在一起了。
而王小梅无疑是这些关系的核心。也是所有事情的主导和最终发言人。
很快,婆婆端上了一碗新的手擀面。小鹿吃的很香。说实话,婆婆的厨艺水平远在王小梅之上,但是小鹿不愿承认,不愿让妈妈败下阵来。
吃完面条,小鹿溜达了一会儿,喂过了孩子,又躺在床上开始休息。不知怎么搞得,突然觉得胃不舒服。吃的太快了?吃的太烫了?不知道,小鹿心想,难道是自己的胃适应不了婆婆的手擀面。
来不及多想,小鹿一阵恶心,起身哗啦一口把刚才吃的大都吐了出来。
听到了动静,婆婆赶忙跑了过来,见状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这是?”语气中充满了惊慌。
才给儿媳妇做了一顿饭,怎么就会这样。王春吓得慌了神。
小鹿有气无力的躺下,无力的摇了摇头。
王小梅回来,自己该说什么呢?怎么办啊,王春焦急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