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加贝相遇在夏末初秋,那是一个晴朗又清爽的日子。
上午十点,初一的新生,全部都聚集在操场上,等待分班。
此时的太阳正高悬于青空,俯首凝视我们,视得我们十分不舒服。还好操场四周种了一排排大柳树,我们三三两两的躲在树荫下,烦躁地等待着。
分班是按照小升初的成绩排名自上向下分的,我是一班的第二名,加贝就排在我的后面。
我被点到名字后,起身慢悠悠地走向一班的队伍里。我边走边抬头,不满地看了一眼那长挂的圆日。那圆日也是调皮得很,突然闪过一阵刺眼的阳光,那光亮顺着我的指缝间钻了进来,钻进了我的眼睛里,晃得我一阵眼晕。
我使劲儿地眨巴眨巴了眼睛,待到眼睛舒服了些,才继续往一班的队伍里走去。此时一班的队伍里只有一个人,是我曾经的同班同学——才人。
我是在一个小镇上学,小镇不大,只有这一个九年一贯制的学校。初一的新生,也大多数是原先小学的和周围乡村小学来的同学。大家大多数的都相互认识,我与才人便是如此。
才人见我走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回头看后边的同学。我也跟着才人的动作回头去看,发现我后面走来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
她逆着阳光,迈着轻快的步子,笑着走了过来。
我突然觉得那刺眼的阳光,竟也变得顺眼了些。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羞涩的小男生,一见到我后面来了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子,心脏瞬间突突跳得飞快,整个人也有些发僵。
加贝走过来,对我笑得灿烂,她笑的时候好好看啊。
怎么会有这么爱笑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呢!
她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偏头对我说道:“你好呀,我叫加贝,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啦!请多多关照。”
她的眼睛清澈晶亮,看向人的眼神像是带着温暖的光。就在那时,我本是阴寒残破的内心,被她身上的阳光悄然透进,一股暖流打进我的四肢百骸,而我却并不自知。
分班还在继续,教学楼上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依旧尖锐刺耳,我心里更是烦躁不安,总是想偷偷回头去看加贝。
此时的加贝正与她身后的女孩子聊得火热,我看她们聊得那般开心,心里突生失落。
我也想同加贝说话,但我们的交流却止于互通名字。我不太会与人交流,加贝与我说不上几句,也定会觉得我闷吧。
我郁郁地转过身,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才人说着话,眼睛却暗暗瞟向那传出声音的大喇叭,第一次觉得它是如此地令人厌恶。
分好班级后,我们又被班主任带到班级门口,两人站成一排,开始分座位。班主任要求矮个子的坐在前面,而且必须是男男一桌,女女一桌。
令我意外的是,加贝一米五九的矮个子,竟然坐在了我一米七八的大个后边。
我不明白,加贝也没能搞懂班主任的意思,不过我见她面色平静无澜,无任何伤心之色,想来她并不介意此事。
加贝最后还是坐到了前面,第二排。这货轻微近视,又不乐意戴眼镜,加贝的妈妈只得为了她“努力”一下。也是因此,我与她的距离被拉远了。
不过这都是几周之后的事情了,此时的加贝依旧坐在我的后边,而她的同桌,是她的表姐、大她三个月的表姐、有点...“耿直”的表姐——小芳,我小学隔壁班级的同学。
我的同桌是加贝的小学同班同学新人,是一个,喜欢加贝的、有点令人讨厌的同学。
我也是从这位同学的口中知道了,加贝原先是在自家村中上完的小学,因为村子里的初中在几年前黄了,新的初中也没能建起来,她才就近来到这个小镇上读初中。
真是万分感谢!
加贝住的村子依山靠水,小学更是临湖而建。加贝说,她只要趴在班级的窗边,就可以看到整个江景。
江景美不胜收,最是吸引加贝。
加贝最喜欢的,就是每次下课后,趴在窗边,看江上的渔船漂游和对面山崖上盛开的牡丹花。牡丹花开得鲜艳,她很想采来一朵儿把玩,不过这个愿望到现在,也没能够实现。
加贝小学的对面,是一片傍水的陡峭的崖壁。山崖的半腰上有一座寺庙,寺庙里每天都会传来雄浑的钟声和弥弥的诵经声。寺庙的香火十分旺盛,而且寺庙每月都会举办庙会,场面据说是十分地热闹。不过我是没见过,加贝也没见过,她也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
加贝小学的时候很调皮,常常想逃学偷跑去寺庙里玩耍,顺便看一看对面的寺庙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加贝的爸爸妈妈时常忽悠加贝,说小孩子是不可以进到寺庙里去的,如果去了就会被扣留下来做和尚,再也不能回家,也不能吃肉了,加贝也因此放弃了跑去寺庙里玩耍的想法。
而且加贝至今还对此深信不疑,没事还警告她的萝卜头的弟弟妹妹们,不要跑去寺庙里玩,不然会没肉吃。
那时的我见她说到这事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的可惜和失望,竟觉得十分想笑。
加贝你真的好可爱啊!
也真好骗!
我们一班的班主任叫木水,是一个看起来很严厉的女教师,做事也雷厉风行的。她常戴着一副方框眼镜,皮肤很白,气质很好,和人说话时总是带着一股教育人的味道,班级的一些同学对她总有点怕怕的。
加贝便是其中之一。
我搞不懂为什么加贝觉得班主任有些吓人,加贝说像我这种死读书的好孩子,是不会懂他们这些坏孩子对班主任的恐惧。说罢,还顺手将我的作业拿了过去,说是借鉴一下。
我:......
第一天第一节课下课后,加贝便被叫了出去,说是有人找。直到快要上课,加贝才回来。第一天的每次课间休息,加贝都是如此,午休更是见不到她的人影。
后来我听到加贝偷偷的同她身边的表姐抱怨道,说她的辈分好小啊,与她同龄的大多数亲戚都不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而是大一辈的姑姑叔叔。这一天的每次课间休息,她就是被叔叔姑姑们叫出去“慰问”了。
加贝郁卒,侧首趴在桌子上,有些蔫蔫的。她闷闷的继续吐槽道,说是班级里就有她的一位小叔叔。她的小叔叔明明就比她小一岁,她却还要叫人家叔叔,好郁闷,为什么不能是她小叔叔叫她姐姐,她很想让人叫她姐姐。
她不想再理她的小叔叔了。
表姐小芳笑闹着缠问加贝,她的小叔叔是哪位,加贝不情不愿的朝右边指了一下,我偷偷地顺着她的指向看了过去,发现她的小叔叔竟是奏乐。
真巧,奏乐也曾与我是同班同学,不过就是不怎么熟悉。
奏乐是真的小,不仅是年纪小,身材也矮小,像是营养不良没能窜起来一样,看起来真的不太像是能当人家叔叔的年纪。
我没能忍住偷偷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笑。但是我没有笑出声,不然加贝会对我恼羞成怒的,就像她此时对着笑得前仰后合的表姐小芳那般。我见她看向她表姐那眼神儿,都恨不得捏死自己的这个表姐了。
估计就是从那时候,加贝开始不待见奏乐,不过奏乐这个小叔叔确实是对加贝挺好的,没事就偷偷地在加贝的桌子上放些零食哄她开心。他也知道加贝不待见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她的小叔叔,他也离得加贝远远的。至少在初一这一年,这俩人在班级里没什么交集,班上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俩人竟是叔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