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从祖上就是铸造兵器的,据说乾隆年的时候,十一的太爷爷还在宫里的造办处当差,乾隆摆在寝宫里的那把佩剑就是墨老爷子造办的。
后来清政府倒台了,墨家也早就不吃宫里那碗饭了,墨吉带着一家老小在租界边缘开了个铸造坊。一开始铸造坊只做一些农具,后来世道不太平,墨吉也大着胆子带着两个徒弟偷偷铸造了一些兵器,开山刀,砍刀,长刀,匕首,坊唐刀,反正什么玩意儿趁手就弄什么。
十一六岁的时候,她娘死了,痨病,死的时候人都瘦脱相了,枯瘦如柴的手拉着墨吉的手,告诉他要照顾好十一。
十一那时候啥也不懂,坐在门槛上看着墨吉抱着她娘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听旁边来帮忙的吴大妈说,“哎哎!可怜见儿的,你娘这一走,丢下你们父女俩可怎么好啊!你爹重情,怕是要伤心欲绝的。”
现在十一想起吴大妈的话,都会“呵呵呵呵!”的冷笑一阵儿,心说,那老不休的现在正带着小后妈去北平玩儿呢!
这个该死的老负心汉!王八蛋!
十一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脚踢了下脚边的刀具,心里盘算着,等这些东西都处理了,她就把作坊关了,房子一卖,爱咋咋地!等那老不休的回来,气死他最好!
“砰砰砰!”正愤愤不平的时候,作坊的大门被敲得震天响,她连忙回头锁好了仓库的门,走到前面一看,好家伙,门口积攒了两个多月的灰尘都被震得四处飞扬,被阳光一打,就像面前飞了一层金沙。
十一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懒洋洋打了个哈气,走到门边顺手操起旁边的一根钢管,趴着门缝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十一差点没把钢管丢了。是陶桦那个煞神,他怎么回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十一脑子里百转千回,顺便把莫夜骂了个狗血淋头。
“开门!”陶桦没什么耐心的站在门口,直觉门口藏了人,下意识的伸手往肋下摸去。
这是要掏枪的,真要动武,十一觉得自己是讨不到一丁点便宜的,所以溜之大吉才是上策。这么想着,十一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要往后跑。
作坊后面有一个小角门,出了角门往左拐就是王府大街,那一片人多嘴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旁边又是菜市场,只要逃到那边,陶桦想要找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十一心里盘算着,莫夜那边肯定是出事了,不然陶桦不会找过来的,包庇黑帮恶徒,呵呵呵!抓进去一准儿没有好果子吃的。
“你要是敢跑,我就开枪,看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子弹快,又或则,你觉得这堆烂木头能挡住我的子弹。”陶桦面无表情的说。
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让四喜去查了小张出事前是跟谁去喝酒的,结果查出对方是一家铸造坊的老板,叫墨吉,四十多岁,最重要的是,青帮的很多刀具都是从这里买的。
一家跟黑帮关系密切的作坊啊!
陶桦冷哼,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门板,知道里面的人没动,冷着声音说,“开门,不然我就开枪了。”
十一隔着门板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脚速和子弹的速度,悲催的发现,如果自己真的现在抬脚就跑,以陶桦开枪的速度,她起码要中两枪。
吃枪子这种事儿,真的不是谁都有勇气的。
叹了口气儿,“陶探长言重了,小心枪走火了!”说着,伸手拉开门插,陶桦一脚踹开门,破旧的门板晃了晃,“碰!”的一声砸在地上。
十一手里还举着钢棍,陶桦的枪对着她,等眼前的灰尘散去,看清对面站着的人的时候,陶桦嘴角抽了抽,露出个冷笑,“是你!”
十一哭笑不得的看着陶桦,双手举过头顶,“探长,咱们认识么?”
陶桦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说呢?好狗胆啊,救走了莫夜,怎么不见他派人保护你呢?你这个样子进警察局,要吃苦头的。”陶桦目光阴鸷的看着她,十一两股一颤,死鸭子嘴硬的说,“探长,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谁是莫夜?我昨晚一直在家,不曾离开,您老恐怕认错人了。”
陶桦波澜不惊的“哦!”了一声,猛地上前两步,柯尔特的枪口顶在她的脑门上,“不若,你再放一把火试试?”
冷冰冰的枪口贴在脑门儿上,把白皙的额头压出一圈红印子,陶桦不由得抿了抿唇,冷笑道,“怎么?大魔术师,你大可以继续玩一玩你的把戏。看看是你的火快,还是我的枪子快。”陶桦一脸的嚣张,十一想到有关陶桦的种种传闻,牙根直痒痒。昨天夜里是趁其不备,又有黑夜掩护才使得她得了手,现在陶桦明显是有备而来,她那几团虚张声势的火苗,根本连他的毫毛都伤不到。
她天生异常,能驱神火,少时还沾沾自喜,后来才知道,这东西就是一块鸡肋,烧不到实体的东西,也就能看,糊弄糊弄隔壁小虎子一干小孩玩玩而已。
“探长您说笑了,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先把枪收了啊!”十一讨好的说。
陶桦“哼!”了一声,推着她往里面走,走到屋子正中央那张八仙桌前,用脚勾了一张椅子大刀阔斧的坐下来,枪口从她脑门移到胸口,抬头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说,“你是墨吉?”
十一愣了下,眨了眨眼,“那是我爹。”
“哦!”陶桦应了一声,十一看着他,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老头儿出事儿了?
陶桦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两圈,十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有种被一条湿漉漉的毒蛇缠住的感觉,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
“说吧!你爹呢?我喜欢听实话,你知道的,进了警察局,总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开口说实话的。”陶桦老神在在的说。
十一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卑鄙”,面上荡着讨好的笑,“敢问陶探长,我爹是怎么了?”
陶桦忽而一笑,十一瞬时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委实是,有些人适合笑,有些人不适合笑。陶桦这人长得周正,浑身透着一股子清冷的气息,就那么站在那儿也是钟灵毓秀的好看,可是一笑起来,嘴角微微向上,总让人觉得他高深莫测,不怀好意,像一条湿漉漉的毒蛇,不被他缠上还好,一旦被他缠上,那是要命的。
陶桦的枪往上移了移,顶在她心口的位置,波澜不惊的说,“昨夜沈西博物馆的夜班管理员死了,有人看见他死前跟你爹喝过酒。”
十一大惊,“不可能!”
陶桦“哦!”了一声,撩起眼皮子看她,“怎么说?”
十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我爹一周前跟我小妈去北平了,这个时候该是在北平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