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从身后柜子拿出方砖大小一块灰色石头,凑近我面前,只见其上若干柳黄靛青赤红细丝线样的纹路呈一个方向蜿蜒,好似多个彩色川字流布于上,乍一看竟似在动化中。窦正见我神情,不由得意大笑,说:“这是钱基石,外面当然看不到,乃复制钱币的初成品。这里细处太多,我也不一一费事讲与你,你只需知道复钱盆厉害之处便在于用极普通易得的材料便可炼出钱币。但过程非一蹴而就,要先做成这种钱基石,尤其费时,所以制好先备着,待欲做钱币时,疾速可成。”
说罢,他示意我坐远点,将钱基石小心放入复钱盆里,又拿出一壶无色液体,跟我说这只是普通的白酒,便离近盆口轻轻倒入若干,然后迅速拉我一起退后几步。只听噼里啪啦吱呀兹拉,刺耳的声音伴着刺鼻的味道和一细缕轻烟冒出。
但让我惊异的是,此时复钱盆发出了至今我仅在人和动物身上看到过的光气。并且我注意到,这个光气的颜色流速都和窦正身上的一模一样。
片刻后,便听到清脆的嗒嗒几声,好似钱币掉在地面。窦正顾不得味道烟尘还未散尽便疾步上前,执起墙角一铁长钩,拉开了复钱盆下方一处我之前未留意到的一小口。他示意我上前近处看去,果然三四个可乱真的硬币钱躺在那里,其上还覆有淡淡烟雾,也有与窦正一样的光气。而这时复钱盆的光气则消退下去许多。
窦正又用钩子将钱币划出到旁边一个小托盘里,拿起来给我细看。我注意到,当他拿起托盘的时候,复钱币上的光气居然向窦正头顶上方三寸左右流去,好似那里有一个看不见的洞穴,然后窦正光气立即又扩大和色深了些。而复钱币的光气则慢慢最终消失不见。
待我看过,窦正得意又小心的弯腰将小托盘与铁钩放到角落处,说要再过片刻才可存到箱底。当他放好二物欲直起身时,脸上突然冒出豆大的汗珠,他一手撑膝,一手捂胸,竟直不起来。我上前扶他,他借着我手臂才慢慢坐下,气若游丝,但还抓着我臂膊努力说:“你也听过了,我这病大概已积累多年,至今只见变差,未见变好,当地医生无人能治。听说你卖一般医生卖不了的药,能治一般医生治不了的病,望先生搭救。”
窦正片刻前的神采现已荡然无存,唯剩饱受病痛折磨的灰暗,还有更加深重的黑红光气。看着他,我已知其病根,却不能说,不敢说。又看他如今病入膏肓,我也不能不援手。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窦正见我不语,便揪扯我衣袖。我心中叹气,只得掏出一个小纸药包,小心打开递与他,说:“这是药引,也有镇痛宁神之用,你先服下,减轻眼前痛苦,我再慢慢解说根治之法。”窦正一时大喜,未及多想,便立马抢了过去吞下。只片刻,他脸色便有好转,也可稍稍自坐靠于墙壁,便放开我手臂,我就在旁边坐下。
我看着他,说:“根治之法虽有,但不知你愿不愿意。”窦正便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先生但需多少,只管开口,我必如数奉上。”我摇摇头,说:“这并非钱的问题。”顿了顿,又说:“也不能说不是钱的问题。”窦正疑惑的看向我,催我说下去,我便慢慢说:“要想根治,除非你毁掉复钱盆。”
窦正立时变脸,惊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应知道,它是我多年心血,也是安身立命之本,弃他如弃己,绝不可能!”我说:“不知你自身有否感受,发作多在造钱之后?”窦正听了一惊,微微低头想了片刻,错愕的望向我。我点点头说:“你病起因应多是肝气凝滞郁结所致,但并非无药可医。后日逐渐加重却是与复钱盆有关,此物。。。”我犹豫了一下,窦正狐疑的问:“此物怎么?”我继续说:“此物似能作用于你身心,但其内理我也不明。只是它使你病重应无疑问。”
窦正脸色阴晴不定,似在回忆往昔。人就是这样,很多外人一看便明的事因,自己身处其中多年也未曾反省到,直至发作,果已结实,方才回想;即使如此,若无外人提醒,因由还是难得想到。所谓凡夫畏果,天道畏因。
很快,窦正眼皮有些垂重,口舌也开始不灵。他稍微抬头看我说:“确无别的方法吗?”我想了想,说:“把它深埋起来也是好的,只要足够远离,应也对你病有益。”窦正费力的摇摇头,缓缓说:“埋到哪里我也不放心。不说这盆颇是沉重,我一人难以把它搬远,若是被人,特别是我那些保镖们发现,他们必占为己有,搞不好还伤我性命,逼我说出使用之法。就是落到普通人手里,也对我大大不利,万一猜到其是何物,就算不知如何使用,我也名声不保,众矢。。。”
说到这里,他已经低下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