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忽的转凉,无风,却格外的凉,这是要入冬了,簌簌掉落着的鹅黄树叶铺了整个官道,踩在上面只觉得软软的,倒也厚实
荼夭格外的兴奋,蹦着跳着往前走,时不时的回头招呼一声两人,脸上的红晕格外的显眼
陌华依旧是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慢悠悠的走,手上接了一片飘落的银杏叶,青黄交杂的叶子在她的手上十分的鲜明,白玉似地手,杏黄的叶
想必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风若湮暗忖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这只手也是极好的,莹白如玉,修长笔直,叹口气,到底是输她一筹,没她的白,没她的长,没她的好看
叹口气,风若湮跟上荼夭,和他嬉闹着踩树叶
走了两日,三人依旧是没能走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风若湮倒是出发前就换了一身简洁的衣服,只是两日未曾换洗,还要卧在树上或是草地上,着实是难以忍受了些
又行走了一日,风若湮终是忍耐不住了,看见路过的商队,自掏腰包买了一辆马车,哦,还买了个车夫,陌华和荼夭两人不愿坐车,两人干脆的坐到车夫的一侧,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行走了约莫两柱香,马车骤然停下,风若湮莫名的掀开帘布,向外一瞧,约莫十一二个的黑衣人站了一排,蒙着面,只露着一双眉眼冷冰冰的看向马车
其中一个男人向前一步,高喝一声“交出风若湮,饶你们一命”
风若湮心下不免一沉,这些人不言不语,光那一身的气势就足够骇人,即便是这般距离,风若湮仍是能够看得出,几人的胸口沉稳不动,呼吸浅而绵长,显然内力深厚
这般又怎么能圆了她之前的说辞?风若湮不由得看向帘布一侧的人,陌华还好,面色沉静的一如既往,根本看不出她一丝一毫的情绪,至于那个半妖荼夭,风若湮抚额,那副兴奋的样子是什么啊!
荼夭激动的拽陌华的衣角“陌小华,陌小华,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强盗呢,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啊?”
陌华动作轻柔又坚决的拽回自己的衣角,淡淡的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掸着褶皱的衣服,口吻也格外的随意“不是”
荼夭一脸失望,不甘心的又问“真的不是吗?”
陌华敷衍的回了句“嗯”
荼夭这才泄了兴奋的劲,懒懒的靠在马车上,催着车夫赶路
车夫心惊胆战的抹了把汗水,暗暗叫苦
他看是个美娇娘,才急着接了过来,还以为自己找了个好差事,没想到还会有这送命的机会,他可是听见之前两位公子叫过那位美娇娘那个名字呢,这下子,可算是把自己栽进去了
车夫兢兢战战的扯了缰绳,狠狠的一甩,马嘶鸣一声,一个剧烈的震荡后,向前跑去
黑衣人眼神一厉,手中长剑一甩,那匹马哀鸣一声,轰然倒地,马车顿时失了控制,车夫一个躲闪不及,被倒下来的车厢砸倒在地,哀嚎一声,昏了过去
陌华早在黑衣人动手之际,拖着荼夭一闪,躲出十米之外,马车碎裂,风若湮倒在地上,安然无恙的在距离马车三米的距离
荼夭一脸的惊讶,陌华神色漠然
没来得及想风若湮怎么过去的,一个转眼,荼夭看见地上的车夫,连忙上前掀车驾
车架很重,失了灵力的他弱的如同孩子,掀了几次纹丝未动
相比较他生动又血气的姿态,陌华斜睨的样子太凉薄,风若湮怯懦的样子太柔弱
一对比,陌华心底隐隐不适
便是这人惨死在她面前,估计她的心也不会有波动
似乎苏醒之后,她愈发的凉薄了
是封印的缘故吗?
陌华绷着脸,她隐隐觉得,自己被封印的这段时间,不仅是身体发生了改变,心境也变了
这种被动的改变像是潜移默化,她甚至一丝异样都未曾发觉
总觉得有什么已经失控
此时黑衣人已经注意到风若湮,冷声一喝,执起长剑就冲上来
荼夭刚好在两人中间,来不及躲,更不知道去躲,他正着急的抬着车驾往一边挪,动作吃力却认真,完全不顾自己的危险
黑衣人的长剑直指而来,风若湮全神贯注的扮演着自己那柔弱无力的姿态,颤着身子,瞪着双眸,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眼尾却悄然的注意着始终安静着的陌华
即便陌华不救自己,也一定会出手救荼夭的
她很笃定
果不其然,就在黑衣人长剑即将落到荼夭身上的一瞬间,陌华动了,一缕华青色一闪而过
速度快的惊人
轰的一声响,马车倒向另一边,地上的车夫和荼夭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五米之外
而黑衣人首领了无声息的躺在十米之外,其他黑衣人也都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
了无声息
而始作俑者陌华,拂袖而立,淡定如初,光彩照人的如同仙子降世
风若湮低着头,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方才的那一瞬间,她竟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她不相信陌华有这么快的速度
她一只手在袖中快速打了个手势,仿佛是不忍直视,受惊似地紧闭着眼睛,暗暗的感受四周的气息
空气中很干净,干净到她不敢相信
没有灵力,没有妖气,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说,陌华的内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风若湮心底骇然
这么强大的内力,她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以走了”
耳边传来一道疏冷而清越的声线,干净似不染铅华,清灵似性别不分
风若湮霍然睁开双眸,是陌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一贯的漠然,看着她又仿佛不是在看她
风若湮眼睛扫了一圈
遍地的尸体,却没有血渍,干净的好像他们只是睡着了一般
风若湮心底对陌华的好奇愈发的浓重,闻言摇了摇头,缩着身子,仰着头小心翼翼的开口“奴家能跟着公子吗?奴家大仇得报却也无家可归,还请公子开恩,收留奴家,奴家可以洗手作羹汤,亦可抚琴作画,公子,公子可不可以留下奴家”
陌华闻言眉心一蹙,有了些许的不耐,刚要开口,不远的荼夭开始叫嚷起来
“陌小华,快来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陌华不耐的神色登时收敛,露出一分紧张,转身快步走过去
风若湮凄楚的神色微顿,视线不由得落在不远处的小妖身上
看来,还是那个小妖精是关键啊
陌华走过去,看见车夫昏倒在地上,一双腿还在痉挛,浅薄的布料隐隐有血渍透出
荼夭无措的跪在一侧,小脸惊慌
陌华俯下身子,手指快速在车夫身上点了几下,这才看向荼夭,平静的开口
“已无大碍,只是这双腿,势必要截肢了”
荼夭一怔,抬起头看陌华,后者严肃的点头
荼夭沉默,半晌才默默的开口“也好,总比没了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