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嘈杂声，经过注射室时，里边绝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打吊针的，连墙壁上的电视也是放着动画片。毕竟在冬天这个季节孩子确实是不好照顾，孩子天性好动，穿多了在身上活动活动难免就一身汗，玩累了休息休息就特别容易着凉。学校的老师也是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老师只能把后面的事情做好，提醒家长一旦发现孩子有发烧发热的迹象一定要及时就医，哪怕是咳嗽都得要等痊愈了幼儿园才敢同一孩子入园，要知道小孩子的抵抗力都不是太好，一个发热症或是病毒性的感冒就会在学校里蔓延开来，让这些可爱的小天使们变得病怏怏的。
徐夕颜也不知道该把孩子往哪带，况且现在已经是属于晚班了。
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
在不久前徐夕颜接到了来自任亦天妈妈的电话，徐夕颜跟任亦天妈妈简单解释了情况之后并好好宽慰任亦天妈妈，让她放心，在家耐心等一下，告诉她任亦天爸爸很快就会和任亦天一起回家。
所幸任亦天妈妈虽然担心，但还算是通情达理，知道事情的因果后也没有吵闹。她让儿子接电话简单的嘱咐了两句就让儿子把电话还给徐夕颜，十分有礼地拜托徐夕颜照顾自己的儿子，徐夕颜也是叫她放心，一定会好好把孩子交给他的父亲。
然后……
徐夕颜左右各牵着一个小朋友进到诊室，左边靠后的小男生就变得有些扭扭捏捏的了。
任亦天穿着带着卡通图案的深蓝色牛仔棉衣和深蓝色牛仔棉裤，梳着一个锅盖小头，“这孩子的妈妈一定很会打扮吧。”徐夕颜心想。
“恩？有什么事？”上了年纪的一声前面的额头光秃秃的，两边也只剩下少量白发。
“医生，你看看这孩子……”徐夕颜感觉任亦天不想上前，于是松开原本牵着涵涵的手然后迅速挣开牵着任亦天的手把他往前面推了推。
“怎么回事？”医生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问。
“被孩子抓伤的，流了不少血，想先过来打个针什么的……”
“让我先看看……”
医生在桌子旁边拿了个小手电筒打开，把战战兢兢的任亦天拉了过来，仔细观察了下他有眼边上的伤势，没一会儿就把手电筒给关掉。
“怎么样？”徐夕颜问医生。
医生刚坐正身子，面前的任亦天赶紧跑到门外去一把抱住门框，半边脸凑在边上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
徐夕颜赶紧跟上去走出门外想要把任亦天带进来，任亦天当然也知道徐夕颜想干嘛，双手抱紧门框身体使劲往外蹿。
“乖，听话，你刚才不是很勇敢的吗？”徐夕颜有些哭笑不得，把他抓住门框的手提起来。
“嗯嗯嗯……我不要打针……”任亦天虽然苦苦挣扎，但肯定是没办法逃避地了一个大人的力气，被徐夕颜抱了过来。可怜兮兮的模样哭得稀里哗啦，使劲摇头，脑袋上整齐的头发也立了起来，乱糟糟的，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炸毛了吧……
涵涵看到任亦天的模样，上前拍了拍他的头：“任亦天，你是男生，你要勇敢。”
“……”徐夕颜。
“……”医生。
“叔叔说，男生都是勇敢的孩子，女生要向男生学习，变得勇敢，要不怕打针。”涵涵勒起右手的袖子，不过衣服穿得太多她只能弄起手腕前的一小部分，“你看，我是女生，我都不怕打针。”涵涵自豪的说。
“嗯……”任亦天擦了擦眼睛。
“……”徐夕颜。
“……”医生。
“不要害怕，涵涵在这里陪你，打针针一点都不痛的。”
“嗯。”任亦天点了点头。
接下来，任亦天把自己的右手伸给医生，下定了要勇敢打针的决心。
“涵涵，真棒……”徐夕颜稍微将双膝弯曲给涵涵两个大拇指。
“呃……小朋友，不着急，你不需要打针的。”医生笑着摸了摸任亦天的头。
“真的吗？”徐夕颜跟任亦天一起问道。
“真的！”医生肯定的说。
“医生，看那个样子之前应该流了不少血啊，不缝针就算了，连破伤风也不需要打么？”徐夕颜稍微有些诧异。
“我是医生肯定由我说的算……”徐夕颜正要说什么，医生没给她提问的机会接着说，“你说这小朋友是被孩子抓伤的，我看是这位小朋友吧……”医生指了指涵涵。
徐夕颜点点头。
“孩子之间抓伤的一般来说是不用打破伤风的，而且血也止住了，孩子也这么有精神，没有发烧发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再说我刚刚看了伤口，看着是流了很多血，其实伤口并不深，马上我来处理下上点消炎药就可以走了。”
“哇，那真是太好了。”徐夕颜笑着说，“听见没有，不用打针了。”徐夕颜拍了拍任亦天的头。
“我现在真的不怕打针的……”任亦天眼珠子里还泛着泪光抽泣着说。
“真的不用打针了，不信你问这位医生伯伯。”徐夕颜让开一个身位让任亦天能够看见医生。
“真的不用打针了，不过……”医生看任亦天的样子想逗逗他，“你实在想打针的话那我就给你打个屁股针好不好？”
任亦天摸摸脑袋抓了几下，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吧……”
“哈哈……”
因为之前在学校止血前是用水洗的，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医生又给任亦天伤口进行了一次消毒。先是在任亦天的伤口处用棉签粘上了一些白色的药粉涂匀，用棉签摁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就换跟棉签把周围剩下的部分药粉给擦掉，接着拿了一小瓶红汞（红药水）打开给任亦天涂上。
“既然是用红药水的话那就说明伤口问题不大吧……”徐夕颜小声说。
“嗯？看样子你还是懂一点医用常识的。”医生说。
“不过我只是觉得碘伏的刺激性强一些，用着可能会痛一点，而且用了碘伏就不能用红药水了，二者好像有反应。”
“嗯，你说的没错，碘伏刺击强一些，二者也不能一起使用，红药水的话可以抑菌，之前的用的药粉就是消毒的，不过你们最好再坐几分钟，看看这孩子对汞过不过敏，要是没问题的话你们就可以走了。”
“嗯，谢谢医生。”徐夕颜低头跟医生鞠个躬，顺带把两个孩子的头也轻轻地向前抵了抵。
“谢谢。”任亦天和涵涵一齐说道。
“不客气。”医生笑着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脑袋，“你们就在旁边坐一会儿吧。”
“好的。”
另一边。
在派出所的某个房间里，不知道是不是审讯室，张开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道门外的牌子，之所以也这个怀疑是因为在电视上见到的审讯室中间不是都有铁栏杆挡住的么？
这个房间里并不复杂，对面一张桌子，墙上写着的并不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而是“执法公正，为国为民”。面前已经准备好了两把椅子，旁边右边靠墙的地方还有三把椅子摆在那。年轻的警察把他们带进来后就走了，桌子后面坐着的是另一个没见过的老警察。
“坐啊，这是在讲客气吗？”老警察见两人站在椅子前面一愣一愣的便对他们讲。
“噢，好……”张开把自己身后的椅子往旁边摆了一点然后坐下，任亦天爸爸也接着坐下。
“你们为什么打架啊？”老警察头也不抬，右手捏笔，已经开始在纸上面写东西了。
“没有，我们没打架，冤枉啊。”张开先是支起身子往前面一撑，接着又靠回椅背。
“小子，别跟我狡辩。”
“不信你问他哈……”张开向任亦天爸爸看去，任亦天爸爸也看了过来，张开使劲朝他使眼色。
“噢，对对，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不打架，不打架……”任亦天爸爸对着张开笑了起来。
张开也看着对方笑。
“说再多也没用，我们的同志隔老远就用执法记录仪给你们拍下来了。”
“……”张开。
“……”任亦天爸爸。
张开眼珠一转：“哈哈，大叔，你真逗，早说嘛，我这不是跟你在开玩笑，正好也考验考验我们人民警察的本事嘛，不然让我们这群热爱和平的善良市民怎么能够安心的在这里生活呢？你说是吧。”张开再次看向任亦天爸爸。
“是啊是啊！”两人极有默契地一唱一和。
“给我严肃点！”老警察大叫一声，把笔往桌子上一拍，“你们以为这是在哪！”
张开和任亦天爸爸赶紧低头瞅了瞅老警察，乖乖闭嘴。
“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怎么一个个还这么不正经，油嘴滑舌的，哼。”
“我来一个个问，你先说！”老警察指着张开说。
“说，说什么……”张开小声的问，战战兢兢的。
“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打架。”
“我叫张开，鸟儿张开翅膀的‘张开’……”
“……”任亦天爸爸。
“说，说你为什么打架。”老警察瞪了张开一眼。
“是他先打我的。”张开立即指着任亦天爸爸说。
“诶，明明是你家……”任亦天爸爸酝酿了一小会儿，“你家孩子先动手打我儿子的。”
“没听老师说是你儿子先动手的么。”
“把我儿子都打成那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那是你儿子没用打不赢。”
“什么！你找死是吗，信不信老子……”任亦天爸爸撸起了袖子。
“来呀来呀，我怕你呀？”张开顺势站了起来。
“行了！”
老警察大吼一声，站起来的两人又软恹恹地坐了下来。
“都给我闭嘴啊……”老警察站了起来，“这里是派出所，不是菜市场……”
“你们想单挑？好啊……”老警察朝门口走去，“出去了随便打，谁打赢我请谁吃饭！”
“诶嘿！”老警察把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要是你们出得去的话。”老警察弯腰低头笑着看向两人，眼睛朝他们一扫。
张开和任亦天爸爸两人坐在椅子上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回到办公室，徐所长先是吩咐跟他一起回来的年轻的警察去买盒饭，然后自己从角落里的老旧茶几上的桶装水里用取水器接了一壶水拿去烧，把办公室的东西收了收，地上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刚把拖把放好这时水壶也正好跳闸了。
徐所长从自己办公桌上把自己大号的银色保温瓶拿到手中打开瓶盖小抿了一口，咋了下嘴，“嗯，还可以接着泡……”
于是就把刚烧好的水往杯子里加。
轻轻地将瓶子摇晃两圈，对着瓶口吹了吹，再次抿上一小口：“呃，好像又淡了点……”
所长把瓶子盖上盖子放在桌子上，走出办公室。
所长来到张开他们所在的房间里，发现身后的门打开了于是张开和任亦天爸爸同时回了个头。
所长直接走到老警察身边低头看了看他记下的记录，或许也是问话问得差不多了，老警察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继续在上面写着什么。所长拍拍老警察的肩膀，老警察就起身离开。
“两位知不知道，最近查的比较严，你们这是在顶风作案呐，啊？”所长坐下，十指交叉摆放在桌上看着两人。
见两人没说话，所长继续说道。
“想不想出去呢看你们现在的表现了，不然的话就是七到十五天的拘留了，现在的话我来做笔录，做什么笔录呢……”所长低下头从旁边笔筒里面拿出另一支笔，把之前老警察用过的笔放了进去，接着开始在纸上最开一行字下面再起一行写了起来。
所长写了几个字，然后用笔的另一端敲了几下桌子：“我看你们两个自行调解怎么样？”
张开和任亦天爸爸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再次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任亦天爸爸凑到张开耳边小声说：“喂，你是不是跟这个所长有关系啊？”
“我哪知道，好像是我那个同事的亲戚。”
“那不是你老婆？”
“你可真会想……”张开板了对方一眼，对方身子本能地往后面靠了一下然后又凑过来。
“你家的孩子不是叫你叔叔，叫那女的叫阿姨嘛。”
“那我孩子还不叫你叔叔呢……”
“呃……”
“嘿嘿嘿，你们商量好了吗？我的饭快来了，我最不喜欢吃冷饭了，先跟你们提前照应一句啊。”所长用左手掏了掏自己左边的耳朵。
张开看了一眼所长，所长正笑着看着他，有给人一种瞧热闹的感觉。
“喂，该怎么办？”任亦天爸爸问。
“还能怎么办，相互配合演戏呗。”
说完，张开立即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谁知任亦天爸爸惊恐地看着张开立即把手抽了回来，张开一脸呆滞……
所长瞬间岔气。
好在任亦天爸爸反应过来了，跟着站了起来，伸出手去跟张开握手。
“哈哈……”张开笑得很勉强。
“哈哈……”任亦天爸爸也笑得很勉强。“再怎么办？”任亦天爸爸小声问。
“我想想啊……”两人尴尬笑着不停握着手在那里摇摆，“有了，你配合一点……”
“嗯。”任亦天爸爸小声答应。
“任亦天爸爸，哎呀，今天真是对不起。”张开握着手不停往下低头。
“哪里哪里，我才是感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任亦天爸爸也跟着低头。
“切，要是早点说的话我还用得着动手么……”张开心里想着。
“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我这里有点钱，拿去给孩子看看吧……”张开说着从上衣外套内兜里拿出皮夹把里面那层的几张百元大钞都拿了出来，正好五百块。
“不行，这怎么行呢，小孩子经常在一起玩耍，偶尔有点小争执很正常嘛，没关系的。”
“这怎么行呢，诶，来，拿着拿着。”张开连忙把钱塞到任亦天爸爸手上。
“不行，不能要不能要。”任亦天爸爸又往回塞，“小孩子本来就是在吵吵闹闹中成长嘛，这钱我不能收。”
“拿着嘛……”张开再次塞看过去。
“不行不行……”任亦天爸爸推了回来。
“拿着嘛……”
“不行不行……”
就这样，两分钟过去了，原本头也没抬一直看着下面不停地写的所长站了起来向他们两个走来。
“行了，别磨叽了，我写都写好了。”所长说。
张开和任亦天爸爸同时转过来看着所长。
“你，把钱拿着。”所长指了指任亦天爸爸。
“不行……”
“叫你拿着就拿着，怎么那么多话！”所长声音不大，但语气听着稍显不耐烦。
任亦天爸爸从张开手中接过钞票。
“行了，你们两个过来把字一签……”所长右手往后一摸，把刚刚写好的笔录转了个方向，接着从旁边把笔拿了过来递给张开。
“呃……”张开走了过来，任亦天爸爸也跟上。
“签在哪？”张开捏着笔双手趴在桌上看着所长问。
“就在下面随便找个空签就行了。”
“噢。”张开答应一声，跟着就在下面空出三行，在正中间签下自己的名字。
任亦天爸爸从签完字转身的张开手中接过笔，看都没看上面写的东西，也俯下身子在上面签字，“任光华”三个字正好签在“张开”下边。
“好了，你们走吧。”所长拿着写好的东西朝门口走去。
“这就可以走了？”张开问。
“怎么？想留下来跟我一起吃个饭然后住一晚再走？”捏着门把手的所长转过头来问。
“不不不，我以为还有什么步骤要走……”
“本来是有的，不过我现在要吃饭了，没空搭理你们了，快走快走……”所长说完把门大开着就离开了。
张开和任亦天爸爸跟在后面就走出门去，左右看了一眼居然没有看到所长，估计是饿坏了吧……
“往哪走？”任亦天爸爸问站在身旁的张开。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这里的房门都是紧闭的，整整齐齐，门对门，张开他们正好在正中间，而两边的尽头恰好都是转弯的地方。
“来的时候好像是左拐进来的吧……”
“进房间好像是在右边……”
“那么……”任亦天爸爸看了看自己右边。
“这里啊！”张开把任亦天爸爸肩膀拍了下，然后往左边走了去。
“噢……”任亦天爸爸小跑着追上张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