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前面的路口对面就是幼儿园了，不过这里得提前过马路。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了，远处的天边的云层渐渐变得厚了起来，只有太阳附近的那一块，所以那应该不是会带来降雨或是降雪的积层云吧。
“哔，哔，哔，哔……”信号灯里的盲人声音辅助警示器发出声响，周围的行人不是跟周围的人讲话，就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张开将孩子带回去后，那一晚可是累坏了。孩子老是哭了吃，吃了睡，睡了醒，醒了哭，如此循环。本来自己睡眠就一直很浅，一点响动就醒了，因此张开硬是一整个晚上都没合眼，结果第二天还要带着孩子去公司……
刚走进公司的，已经先到了的同事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呆呆地看着张开，原本还蛮热闹的办公室突然鸦雀无声。张开尴尬地笑了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尴尬地摸了摸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就双手把孩子抱好，在手里摇晃……
“一个晚上不见，你这就多了个私生子？”徐夕颜就坐在张开隔壁，刚到公司就把自己的外套给脱掉挂在椅子靠背上。
“怎么可能……”
张开跟徐夕颜耐心地讲了讲孩子的来历。
“这又不是在外面捡的流浪猫、狗什么的，你也真是会捡啊……居然捡个孩子回来……”
“你以为我想么，下那么大的雪，这孩子就被遗弃在户外，我总不能把她丢在那里不管吧……”
“真是善良市民张某啊……”徐夕颜说着，伸出右手食指去碰了碰宝宝的脸蛋，“哇……不亏是婴儿，这皮肤嫩得，嫉妒死老娘了！”徐夕颜咬着食指说。
“……”张开瞪了她一眼。
“哈哈……”
“你帮我照顾一下这孩子，我去找经理有点事。”张开不等徐夕颜答应，就把孩子往徐夕颜身上放。
“喂喂，诶，我又没带过小婴儿……喂……”徐夕颜将孩子接了过来。
“算是预习预习，你以后不总得当妈的么……”
徐夕颜正要说什么，张开伸手阻止了她。
“好了，有什么事等下再说，马上要开会了，我要先去找经理了。”
“喂喂，你等下啊，喂……”
徐夕颜想叫住张开，然而他并没有打算回应她，而是直接朝里边走去。
“哎，真是的，这人就是这么喜欢自作主张……”
隐约听到徐夕颜这么评价自己，张开偷偷笑了笑……
至于辞职的事，经理正在教训张开教训到一半，无法招架孩子的徐夕颜硬着头皮闯了进来，把经理都看懵了，张开于是从徐夕颜手中把孩子接了过来，把昨天的事情又给经理讲了一遍。经理听完后大笑起来，安慰了张开一番，然后又当着徐夕颜的面又好好称赞了他一番，还表示在孩子由张开照顾期间自己将自己的办公室腾出来给张开使用……
看样子领导能当上领导还是有特别之处的，可这办公室一让，就让了两年多……
派出所那边找不到任何线索，半个月下来每天每晚照顾孩子的张开还照顾出感情来了，哪怕半夜睡了都会中途惊醒无数次来看看孩子有没有盖好被子，摸摸背后有没有出汗，看看孩子是不是醒了，听到孩子的哭声瞬间睡意全无，麻溜爬起来把放在旁边装着已经冷却了的开水的50毫升的小奶瓶拿起来，然后往里面加奶粉，再加开水，这是张开在网上看到的，新生儿喝的水最好是开水自然冷却后的温水。倒好奶粉摇匀后还得倒几滴奶到自己的手背上，没有到烫手的地步才塞进宝宝嘴里。
张开想了又想，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即便自己想认养也可以给自己的爷爷奶奶照顾，而且爷爷奶奶也表示愿意。可经过多次思考后，张开还是决定自己抚养这个孩子，就像母亲当初抚养自己一样。
“一个人究竟能坚强到什么地步呢？哈哈，我现在似乎有点了解我母亲的感受了……”张开去徐夕颜那蹭饭时这样跟她说道，而且这种话只对她说过。
要想知道别人的感受，最好的作为就是，成为他。
在决定抚养孩子以前，就决定叫孩子涵涵了，理由并不特殊，就是有一天午休的时候几个同事过来讨论，原本哭哭啼啼的孩子听到“涵涵”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不哭了。不过既然要抚养涵涵，那么就要赶紧给孩子弄户口。由于没有出生证明，户口确实很难弄，跑了好多躺都无果。不过幸好派出所居然愿意出面，跟社区协商，这才将涵涵的户口办好，至于涵涵的大名，那就完全是充满了张开的期望了……
“咻咻（叔叔）！”
穿着围裙的邱老师牵着穿着红色大外套的涵涵走了过来，涵涵看到张开立即松开老师的手向张开跑了过去。
“喔，涵涵噢（儿），今天在学校乖不乖啊，有没有听老师的话啊……”张开加大脚步，迎上去把涵涵抱了起来，双手举高高。
“有！”涵涵用力点了点头。
“嘿嘿……”
“你就是这小畜生的父亲了吧？”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露出凶狠的表情。
“……”
周围没有其他人，很明显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像这种语气和言语任谁听了都不爽吧……
不过这是在学校里，而且孩子都在面前，就算是生气最起码也要把事情弄清楚了不是……
张开强压住心里的怒火：“你好，你是……”
邱老师在后面小跑跟了过来。
“张婕妤叔叔，这位是任亦天爸爸，今天在学校出了点事……”
张开正在整理思路，这才看到男人的身后还有个小男孩，小男孩的右眼的眼眶周围血淋淋的，虽然其他的血迹已经被洗掉了一些，不过脸上还能看出没有洗干净的从眼眶流下的红色血迹。
“快放学的时候张婕妤和任亦天起了点争执，然后张婕妤小朋友就把任亦天小朋友的脸给抓伤了……”邱老师在给张开粗略讲讲事情的缘由。
“这还是小朋友？简直就是个小王八蛋……”
张开瞪了男人一眼。
“你看什么看啊，什么德性，难怪会有这么一个没教养的小畜生……”
“任亦天爸爸，不要再说了……”邱老师拉了拉男人小声说。
张开没有理会对方，把涵涵放下让她站在地上，涵涵也是感觉到现场的气氛默默地低着头。
张开看着涵涵委屈的样子，莫名地心疼，不过自己知道，涵涵绝对不会先动手打人的，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缘由，自己教育的孩子自己还不清楚么？
“老师，可以告诉我是个什么情况吗？”张开蹲下摸了摸涵涵的头，然后回头对邱老师说。
“呃，这个……”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把我儿子弄成这样，你就给我看着办吧。”男人略显愤怒。
“老师……”张开依旧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看着邱老师。
“是这样的……”邱老师紧张地搓了搓手，“本来快要放学了，小朋友们就一起玩，然而等放学时间到了之后家长一个个来把小朋友接走……”
“我们两个老师都在忙着照顾其他小朋友，学生又多，稍不注意，他们两个就打起了……”
“是为什么呢？”张开问。
“任亦天想要张婕妤手上的积木，张婕妤不给他，然后任亦天就上前去抢，抢不过就被张婕妤推倒在地上……”
“我看到这里我就赶紧去把任亦天抱了起来，然后跟他们说教、批评，本来以为没事了的，不知道怎么着，任亦天想不过又跑过去打了张婕妤一拳，我们还来不及上前阻止，任亦天就被抓伤了。”
“瞧瞧，差一点把我儿子的眼睛给弄瞎了，要是有个什么万一，老子要了你们命。”男人大声恐吓道。
“任亦天爸爸，这里是学校，请你说话谨慎点。”邱老师毫无意义地警告道。
“所以说……”张开站起身来，“是这位小朋友先动的手，先挑起来的咯？”
老师握着双手放在胸前。
“噢，你想怎么样？我儿子的眼睛差点就瞎了，难道你还想跑不成？”
“唉唉，我可没说我要跑，不过，有的人明明没有道理还总喜欢强词夺理，真不是做父母的表率啊……”张开无奈地摊开双手。
“你这混账东西，说什么！”
张开再次无视对方，蹲下来拍了拍涵涵的头：“涵涵，去，跟任亦天和那位叔叔说声对不起。”
“不要！”涵涵大声说。
“听话，快去。”张开伸手到涵涵背后将她往前面推了推。
“我不要，明明是他不好，他抢我东西，还打我……”涵涵无比委屈，明明是自己被欺负了，叔叔还要让自己给对方道歉，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
张开把袖子往上勒了些，露出手臂位涵涵擦眼泪：“他打你哪了？”
“这里……”涵涵流着泪，瘪着嘴巴委屈地看着张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疼不疼？”
“疼。”涵涵接连抽泣了三下。
“涵涵，你听叔叔跟你说哦……”张开帮涵涵揉搓着刚刚指的位置，“任亦天打你你疼，你看他现在，眼睛那里流了好…多…的血，是不是也会疼啊？”张开给涵涵摊开手打了个比方。
“戏（是）的……”涵涵抹了抹眼睛。
“你看，你又没有出血，肯定没有任亦天疼对不对？”
“嗯。”涵涵点了点头。
“涵涵听了叔叔话没有主动打人，很了不起，而且还能后发制人把男生打败，真棒呢……”张开笑着说。
“你说什么！”男人瞪着大眼说。
“任亦天爸爸，别……”邱老师上前把准备冲过来的男人拦住。
“不过呢，打架就是不对的，他如果抢你东西，你就要跟他讲道理，说，‘这东西是我的’，不能打架知不知道？”
“可是，是他先打我的……”涵涵又显得极度委屈，眼泪加速流了下来。
“他先打你是他不对，可是你把他打成什么样子了呀，你们是同学，是朋友，应该好好相处对不对？”
“他打我了，我不要再跟他做朋友……了……”带着哭腔说完，涵涵哇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老师和对方父亲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诶，呵呵……”张开也无奈地笑了笑，“好啦，不哭了，不哭了……叔叔是不是跟你说了打架是不是不对的？”
“说了……”涵涵抽了抽鼻子，下嘴唇都翘了起来。
“那涵涵既然不对，是不是就要跟对方道歉呢？”
“是的。”
“所以呢，去跟任亦天说声‘对不起’……”张开再次将涵涵推了推，“快去……”
“对不起……”涵涵走上前，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说。
“抬起头看着任亦天，大点声……”
“对不起！”涵涵大声喊到。
张开笑着拍了拍涵涵的头。
任亦天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看向父亲。
“差点把我儿子眼睛弄瞎了，就这么一句‘对不起’有屁用？”
“不然怎么办？医药费什么的我会负责到底，但我总不能把我家孩子给你打成那种程度吧？”张开无情地嘲讽起对方来，对方的言语净显恶徒体质。
“那我们家儿子也不能就这个样子吧？啊？”男人把儿子往前面推了推。
“爸爸……”孩子似乎不太情愿。
“唔，那就没办法了……”张开双手叉腰无奈摇了摇头，“这样吧，既然这件事让你很不爽，我又不可能让你伤了我家涵涵，所以……”张开向前走了两步，“你来揍我一拳，就算是我的赔礼，怎么样？”
“噢？”男人饶有兴趣，“正好，我也不是想对孩子动手，但是不找个什么来报复一下心里确实是很不自在的。”
“那就来吧……”张开摊开双手，闭上眼睛站在原地。
“张婕妤叔叔，任亦天爸爸，你们不要这么冲动……”邱老师赶紧把张开的手压下去劝解道。
“邱老师你别管……”男人说。
“邱老师你放心，没事的……”张开笑着说。
“可是，在孩子面前，你们两个家长这个样子也……”邱老师的担心并不多余。
“所以，我想拜托邱老师，把两个孩子先带进教室里，我们只要一下下就好了。”
“你们就不能用其他办法解决吗？”
“对方似乎不太想协商呢……喏……”张开看了看对方，对方也冷哼了一声。
“没事，邱老师，这是我自愿的……”张开接着说，“要是我家张婕妤被人打成这个样子，我肯定也非常不爽吧……对吧？”张开对着男人抬了下头。
“没错。”
“所以，邱老师你放心吧，快去吧……”张开对着邱老师点了点头。
“呃……”
“涵涵，到老师那里去。”张开把手伸在涵涵背后轻轻推了推。
“天天，去老师那里。”
“两位小朋友，我们去把今天在幼儿园画的画拿给爸爸看好不好呀？”
“好！”涵涵擦了擦眼睛，和任亦天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老师就把两个孩子领向教室。
“那么，来吧。”张开闭上眼睛。
“哼，为了孩子，我是不会客气的……呀！”男人说着，咬着牙，铆足劲右手握拳对着张开的左脸颊就是一记重拳。
“嘶呼……唔，好痛啊……”张开被打得退了几步，眼睛瞬间感觉像是进了沙一般难以睁开，等缓过神来，已经看到邱老师领着两个孩子走了出来，张开赶紧揉了揉脸颊，然后转身迎接跑过来的涵涵。
“叔叔（涵涵的发音一直是xiu xiu），你看……”涵涵把今天自己在幼儿园的作品拿给张开看。
“喔，这是涵涵画的呀……”张开把涵涵抱了起来，“让叔叔看看涵涵画的是什么呀……”
张开看着涵涵的画，虽然不是很具体，从具体的轮廓和橙色的身体来看，“这是话的一只大恐龙吧。”
“是的！”涵涵开心的拍了拍手。
“唔，涵涵画得真棒……”张开笑着用头顶了顶涵涵的脑袋。
“嘿嘿……”
天色越来越暗了，幼儿园里只剩下寥寥几人，除了两个孩子，其余小朋友都已经离校了。
“邱老师，我们走了……”男人跟老师打了声招呼。
“邱老师再见……”
“嗯，再见。”邱老师也挥手回应。
“慢着……”张开大喊一声，叫住准备离去的任亦天爸爸。
“噢？还有什么事吗？”任亦天爸爸不解，语气听起来嚣张得令人不爽。
“你们家孩子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我们家涵涵的问题是不是也得解决下？”
“噢？那是……”男人把手放在孩子的头上，“跟那个小朋友道个歉……”
“不不，我说的并不是孩子，我指的是另一个蛮横不讲道理的大人……”
“什么！”男人再次瞪大眼睛。
“你们家孩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而我家涵涵却受到了你各种不正当言语的辱骂……”
“所以？”
“给我家涵涵道歉！”张开咬着牙狠狠地说。
“道歉？对这小丫头？哈哈……”男人笑了笑，“我怕你不是被锤傻了吧，要我对一个小丫头道歉。”
“噢？做错事情道歉不是很正常的吗？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啊，所以孩子也是这样蛮横不讲理……”
“你给我再说一遍！”
“蛮横不讲理也就算了，居然也没什么本事，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还得要做爸爸的来帮忙讨回公道，唔，看样子我家涵涵真的是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啊，哈哈。”张开大笑起来，眼角不停抽搐。
“噢，看样子这小野种有人生没人教，没想到还有一个大野种啊，哈哈……”男人说话带着颤音，可能是之前过于兴奋肾上腺素还没有消退下去。
“两位，不要再说了。”
“给涵涵道歉！”张开大声说。
“滚！”
“我再说一次，给涵涵道歉！”张开大喊道。
“给老子滚！”男人也大声喊起来。
“呼……那就没办法了……”张开把怀里一脸不知所措的涵涵放了下来。
“涵涵，跟老师一起去把小刺拿过来给叔叔看看好不好？”张开笑着说，眼角皮依旧不停抽搐。
“嗯。”涵涵点了点头。
“张婕妤叔叔……”邱老师内心十分不安。
“老师，麻烦你带涵涵去一趟……”小刺是涵涵的仙人球，是幼儿园要求孩子带到学校来的多肉植物，希望孩子养成观察和勤动手的好习惯，张开这时的意图肯定不是为了见“小刺”一面。
“走吧，老师……”涵涵应该是把“小刺”照顾得很好，现在居然这么得意地拿着老师去把它拿来。
见到涵涵和老师离开了，张开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既然你不肯道歉，那我只好把‘对不起’三个字从你嘴里给撬出来……”
“涵涵的债，可没那么容易还清……”
“嘁，有本事你就来啊，废物。”
张开按了按手机，然后放在耳边：“放心，我不是叫人，我打个电话……”
“喂……”
电话接通，张开简单的更通话者说了几句。
“呃，对……”
“你来躺幼儿园这边，有点事……”
“嗯……”
“这不肯定的嘛……”
“行吧，你快来……”
“哈哈，虽然比较急，但还是跟你说声路上小心……”
“拜……”
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张开舒了一口气。
“呼，真是的，‘对不起’这三个字有这么……难，说，吗！”
张开挥拳朝任亦天爸爸打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