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你，又到底是什么人？’
联合之主再次暗中审视着澹参。
这拥有着与我……与那人的神秘功法同源、甚至修为已明显更进一步的后辈，与那人同样来历诡异。
联合所收集的，在那一夜前后那些身份关键、或有所特异人物的背景资料证实了，此人出身并无疑点。
但就是如此平凡的身世，却突然拥有了好似凭空冒出的奇异功法，并由此在极短时间内、获得了超乎修炼界常识的强大力量……
那人也是如此，原本过着平凡的日子，某一天却突然似乎遭遇了什么。
以那十年在自己记忆中完全空白来推测，那就是他获得、并开始修炼那神秘功法的时间。
……因金柜派于那夜所为，太像当年那人的秘法，自己在暗中重点关注、推动了联合对他们的后期调查。
而在一个经常跑题、但眼光不错的分析员，发掘出一个可能与那灵气爆发有关的陌生人后，自己更意外发现、此人记录中亦有着空白的十年。
从那时起，自己隐隐就有个预感：他与那人，或许存在着什么联系。
结果之后此人再无音讯。
而这百年间，自己一直忙着统合修炼界力量、为之后的计划做准备，渐渐也有些忘了这个可疑的人。
……然后，这人就在消失百年后突然冒出来，展现了绝对的力量差距，让自己的一切心血显得像个笑话。
果然只要纯粹的力量够多，谋划、取巧就没多少意义了。不过……
‘这些可以只是笑话，太好了。’
看着不知为何突然眼神游离、似乎有些尴尬的后辈，多年竭力变得毫无意义的联合之主，心中是欣慰的。
‘即使尽可能地做下了预防，但必须为此付出的代价，还是太大了。’
将被毁灭大半的世界、五个熟悉又陌生的伙伴、和一个红色短发的少女，接连在联合之主的心头闪过。
‘若有足够的力量，何必如此？’
而这时，既然这个足够强大、甚至在灾难到来前还可能再有飞跃提升的后辈出现了，只要他愿意出力，就根本不必有什么无奈的抉择。
只要他愿意出力。他愿意么？
‘按之前看，这人虽然嘴上说着不一定帮忙、太难办就跑，但实际下意识表现出的，却根本都是只要自己力所能及、就一定会坚持到底的态度。’
‘……这别扭后辈怎么回事啊。’
联合之主心中有些玩味。也许那神秘功法、本身竟有什么道德要求？只有类似那人般的烂好人才能修炼？
按资料看，这人可知的一生中，都不一定认识过几个人、而且之后都遇害了。不知他这百年间做了什么，隐居避世还好，若其是闭关修行到最近才出关，又能与此世有何牵绊？
以那人为例，其最开始修炼似乎就是在一处不大的场地中修行了十年。并且那人之后偶尔会感叹，如果不是什么我记忆中缺失了的原因，他再修炼大约就会是闭关百年。
虽然不知那神秘功法实情，但如果其修炼时间真是如此简单的递增，下一次便是有千年之久。
而他就似乎认为，自身实力在千年后，将足以脱离这方世界束缚。
那么身为一个损天下以养自身的修炼者，缺乏利己的好处，便把甚至可能并不熟悉的世界的灾难、当做他自己的责任，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嗯，倒是可以确定他认识我女儿。
参照那人的话，为了几个熟人便勇于面对灭世之灾，确实也做得出来。
不过，即使那神秘功法对修练者真的有道德要求，或许也该确认一下。
……
虽然凭空捡了一身本事，但自我认知还是、好像也只能还是老家普通人的澹参，对于可能会暴露些自己的宅属性，还是很有点不好意思的。
还好对方一直没有再追问什么…
“我有事想问你……”然后联合之主就突然传讯发问，吓了澹参一跳。
这时，两个粘土?…不是，两个Q版远古大佬处，青铜色调的小人也已将现在的大致现状，给黑发白衣的小人讲解完，带着还有些恍惚的小黑长直飞回了澹参身边。
联合之主见状，便暂时停下询问。
见新来的小家伙似乎有些拘谨，澹参想了想，把手上她刚才被撞走后落下的两片蛋壳递到她的面前。
小黑长直先是微微一惊，然后压下本能的渴望，试探性地看向澹参。
得到澹参的点头同意后，小黑长直有些欣喜地向澹参致谢，然后才双手抓住蛋壳，开心地吃了起来。
跟小少女当时一样，两片蛋壳很快便干净利落地进了小黑长直的肚子。
见对方吃完后，也如小少女般认真地对自己道谢，澹参在点头接受的同时，于心中奇怪她们明明是些地位尊贵的老妖怪、怎么性格都挺温和的。
这时，传来了联合之主的灵识讯息：“刚才那个蛋壳，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是即使在远古时也可遇而不可求，每次现世时、即使只是指甲大小的一片、都会引发当地周边大范围、尤其鬼修们争抢的，能炼制出最顶级鬼器的极品天才地宝。”
联合之主继续啧啧称奇：“而刚才有整个蛋壳那么多……如果放在远古，全世界都要沸腾了吧。”
“那你还在宝贝都被她吃完后告诉我这个？”澹参颇为无语地传音回复道：“你这有点坏哦。”
“怎么样，后悔了吗？”结果联合之主一副“我就是在气你”的态度。
“呵，要让你失望了，完全没有。”对方气人无效，澹参有些得意。
“在你的记忆中，我那前辈对各种天才地宝，应该也并不是特别有兴趣吧？我也一样。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下，我们功法的修炼过程，用不上什么额外的珍惜材料。”
“更何况，这蛋壳越珍贵，不也就越是暗示了、它们对刚新生的她的重要性？谁知道是不是现在差一点、以后就会遇到什么大遗憾。”
“至少此处的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澹参摊手表态。
“是么……”联合之主随即沉默。
觉得自己此时胜了半子、志得意满的澹参，得陇望蜀地继续传音问道：“之前被打断时，你是想问什么？我会尽量满足你的求知欲的。”
联合之主微微一笑。“不，我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了。”
澹参：“？”
搞不清对方弄什么玄虚，澹参倒也没有特别在意，见对方确实无话，便将注意力转回两个小人身上。
也许是小少女嘱咐得好，澹参发现小黑长直明明并未与自己有过交流，却也并无什么抵触情绪。
而她跟自己也没有什么私怨，如果用与小少女间的相处方式待她，澹参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到最后也没想出自己能跟她说些什么的澹参，一边在心中感慨跟陌生人交往之难，一边干脆把小少女推出来，让她继续先吉祥物带动后吉祥物，或者彻底好好叙叙旧算了。
将两个小人打发到一边，澹参看向自联合之主停止操纵哭泣女鬼后，也已逐渐不再向外喷发的，由光白色灵气组成的灵气星球，开始照例捡起此次的战利品来。
虽然联合之主之前已见过澹参放开出手时的威势，但此刻看着颇为巨大的光白太阳、以极快的速度慢慢消失，并全部转移至澹参身上，还是颇有些因这等景象而震惊。
“虽然在此处，难以获得外界的什么消息，但有无某种特殊灵气扩散，还是能大致感应到的…”
联合之主有些感慨地说道：“…也因此，既然其他三色灵气的喷发也都一直没有停止，我便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此处之上。”
“但现在看来，你似乎早已用现在的方法，将其他三处的灵气集合体悄然收入囊中，只留下一个花架子用以迷惑外人。”
已将光白太阳吸收得差不多，又照例留下了、继续维持喷发的一小部分特殊灵气、作为给他的展示后，澹参对联合之主回复道：
“就是这样。当时只是出于小心谨慎而做下的决定，没想到还真的给自己争取到了更有利的局面。”
展示完毕后，澹参继续吸收起剩余的光白色灵气，只是故意放慢了速度。
毕竟还有些事要商讨一下。
澹参转身面对联合之主。“那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为了救世，付出了如此多代价，最后却彻底被人所破坏，澹参也摸不清联合之主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态。
当然，他所做这一切，都并不是为了个人私利。即使自己的辛苦白费，但只要世界能以更少的损失获救，他无疑也是不会产生什么怨气的。
澹参担心的是其他地方。
‘但，他还能面对原计划中会被他牺牲的女儿么……’
“我还能去哪？回联合啊。”
联合之主理所当然地传讯道。
澹参有点懵。
“……那什么，在我帮你女儿解决了那个钟的问题后，为了稳定局势、并面对可能有的挑战，你女儿继任了联合的最高指挥之位。”
情绪莫名的澹参，觉得有些事得说明一下：“在四色灵气暴发开始后，也是你女儿率领联合、第一时间便在全世界展开救灾活动的。而且我得说，她干得非常不错。”
“不愧是她。”联合之主语气充满唏嘘与欣慰。“因为那双眼睛、以及过去的种种经历，她一直不由得更想退于幕后、或者仅作为一个协助者。”
“但其实，她一直就有着成为领袖的潜能。而在这百年的磨练后，她便也实际拥有了其所需的一切能力。”
“没想到却是在这次事件中，她终于放开了自己心中的压抑、恐惧和迷茫……她已强压这些太久了。这背后也是你的帮助吧？请容我再次向你道谢。”联合之主认真对澹参致敬。
澹参连连摆手：“我确实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但还是她自己足够坚强……不过我要说的是！”
“在她上位后，得到了联合内部众多势力基本一致的支持，联合现在已经是你女儿的地盘了！”
联合之主点点头。“这些年来，我的果断直接，让我招了不少忌恨，而一直沉默寡言的她，则在绝大多数人心中都留有良好的印象。”
“原本就支持我的、自然也会支持她，而那些敌视我的、大概会以为她上任后，可能会有更多怀柔妥协。”
联合之主嘲讽一笑，语气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他们可不知道，实际上她的直接了当，可比我还要更甚几分，只是之前没机会展示罢了。”
“现在挟成功救灾的威望、再加上那双眼睛……我得说，接下来好多人的日子，可会比较难过喽。”
“那听上去挺有看头的……但我指的也不是这个！”
澹参十分激动了：“你现在回联合，是不太可能避过她的！”
“我什么要避开我女儿？她应该担心我很久了，我得向她报平安啊。”
联合之主说得理所当然。
于是澹参直接气笑了：“因为你刚想弄死她啊！还是两次！两次啊！”
“彻底的人间悲剧。还好都失败了，这都多亏了你。”联合之主正色道。
“想杀她的就是你，你还说这种话！”澹参想去找个墙撞了。“你难道不觉得羞愧么！”
联合之主摇头。“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救助更多数人，而不得已只能如此为之。我会悲痛、会难舍、还会有其他种种感觉，但羞愧是肯定不会有的。”
“……你心你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大义？”澹参感觉没力气了。
“这什么句子？不过可以说大致就是这样吧。”
看对方这副坦坦荡荡的样子，澹参总觉得自己自练体大成后、再没有不适过的头和肚子现在一起疼起来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时我打你脸的那拳，竟好似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联合之主眨眨眼。“虽不知你知道什么了，但我在你之前那拳时脸部无伤，靠的是我自己开发的一种秘法，能确保无论脸上受多大伤害，都能把其转移到其他部位上，并且保证颜面全程不受影响。”
澹参震惊了，什么样的人会去开发这种东西啊！？
“……能教教我么？”澹参问道。
“当然可以。”联合之主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