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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雪色往昔】

她认识陆书奕是在一个下雪的晚上,雪花漫天飘落。那日,父亲又把她赶了出去,她在去找外婆的路上,不慎跌了一跤,很疼,很疼。

这时一只小手伸了过来,那是陆书奕的手,在寒风中微微露出点冻僵的青紫色,那双手看起来并不美,布满了老茧与冻疮,如果这些都没有的话,她知道,那会是一双修长的好看的手。

年幼时的他们并肩地走着,陆书奕小心的扶着刚跌了一跤的林琦,在未经沾染的雪地上留下了两个人的脚印,那是两双小小的可爱的脚印,一串一串,在白色上留下。

他家是外婆家的对门,可是当他把林琦送到她外婆手里时,他却消失在了雪花之中,外婆本来想高兴的给他递上一杯热水,但他却走了出去。

儿时的他很爱笑,现在的他也还是很爱笑,满脸的温柔,但只有林琦知道那是苦笑,那每一个笑容都是对生活的无奈与忧伤。因为他比自己还要悲惨,自己的父亲也仅仅是骂,嘲笑,没有任何关爱罢了,但是他早就失去了父亲与母亲,和叔叔住在一起,他的叔叔是个酒鬼,不仅私吞了他父母的仅有的所有遗产,还对他动手打骂,这种暗无天日的惨淡生活从来没有结束过。挤去所有可以和玩伴玩耍的时间,他得去垃圾堆中寻找为数不多的塑料瓶来维持自己的学费,他活得很累,但是他不想去表露。因为他不想别人也过着这种无人关心的生活,他希望其他每个人都可以活的很好,所以他对别人笑着,但他从来都看不到自己的笑容。

林琦喜欢看他读书的模样,专注的神情,仿佛桃花般诱人,永远的第一,从来没有过后果,他知道只有这条路才能脱离这一切,拥有一个完整的自我,无数的奖状被他送去了废品站,不仅是因为他穷,要靠卖奖状来赚钱,而是因为他不想为自己的努力而自傲,他只想更努力。

从幼年走向青春期,他们之间没有多少的话,只是林琦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后面。

即使外婆去世了,她还是常常来那幢房子打扫卫生,因为这样就有机会可以看到他了。

她一直喜欢着他呢,从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开始。

她想帮他,但是他从来不让她帮忙,因为他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即使过得不幸福,和他一样没有关爱,但毕竟和他还是有区别的,他心里明白,有些界限还是要画的。

林琦的小学,初中,甚至到高中都和他在一个学校,从来没有和他一个班过,只有今年一个班,然而今年她不想和她一个班,因为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初二那年,往回家走的路上,和遇见的那天一样,下起了雪。林琦跟在陆书奕身后,一直是这样的,在别人看起来是互不相识的两个人。走到摔倒的那个路口时,林琦停住了脚步,她红着脸叫道,“陆书奕。”

陆书奕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回头看向了她。林琦紧紧攥着拳头,在寒风中,脸颊越来越红。似白雪中一朵艳丽的鲜花般绽放,她向前走了几步,紧紧抓住了陆书奕的手。

“我……我……我……喜欢你。”她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陆书奕的眼睛。陆书奕避开了她的目光,用另一只手,将林琦的手从自己的手上拿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

“别,你别回答我。”眼泪从林琦眼眶中喷涌而出,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不……不……”她用手挡住了眼睛,“你……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同校同学。”陆书奕没有表露出一丝情绪,说的是那么淡然。

“不,不……”林琦摇了摇头,“真的……只是同校同学吗?”她哽咽着,可怜巴巴地问道。

“嗯。”陆书奕坚定的点了点头。

“连朋友都不是吗?”

陆书奕没有回答……

沉默……

“那,那以后见面……就……当做不认识吧。”林琦捂着脸在雪中跑远了,陆书奕看着那个蛋去的身影,伸出了手。他想去追,但他没有,他克制住了自己,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他不可能,现在也没有能力,他知道林琦和他一样有着不幸的经历,但他希望她快乐。

可他自己就是一个悲伤的人,他没有能力去给她带来一个遮风挡雨的怀抱,他只是一粒尘土,一粒再平凡不过的尘土。从他扶起她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不可能,他从自己的手就明白了这一切,但是他也曾奢求过,也曾向往过,否则他早就会打破这一切的美梦了,可是他没有。他原以为就这样静静的,美梦还可以继续。

可是这一切,终有一天会碎掉……让当事人清楚,但这碎玻璃却像刀割一样痛。

他恨自己虚伪,恨自己什么也没有,恨自己没有勇气和胆力,为什么他会出生在这儿?为什么他的父母就这么去世了?可是没有办法,好像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两条不同的路,他们没有办法一起走。

他哭了。

他喜欢她,不,是爱着她。

他们两个人的路,是平行着的。这是人为让它交错了,现在也该走回原路了……

终究还是陌路人,不如尽早结束……

是撕心裂肺的痛,是山崩地裂的疼。林琦眼泪一瞬间全部涌出,她以为他会来追她,抓住她的手,但是他没有。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梦,至少以为他们是朋友,可原来连朋友都不是,只是陌生人般的陌生,自己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她缩在房间里的一个小角里,放声大哭,她还记得那双温柔的手,那专注的目光,他们一起走过的路。

她再也没有从那儿走过,两个人的放学路,现在,她自己一个人走……

其实他们都深深思念着对方,只是不再有人去打破那扇门,只是静静的,向往着,看不见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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