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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1

刘长江的车停在楼下,是新款奔驰320。我把车停在奔驰车的旁边。高军问:“用不用给他打个电话?”我说:“不用。”我们来到了三楼,按动了301室的门铃。过了一会儿,刘长江在里面问:“谁呀?”我说:“是我。”刘长江穿着睡衣打开门。我说:“还没起来呢?”刘长江说:“啊呀,是你们!快请进。”我和高军进了屋子,眼前是明亮的地板。我和高军准备脱鞋时,刘长江说:“不用不用,我家地不干净。”

进屋之后是一个至少有100平方米的客厅,名贵沙发、高级音响一应俱全。凉台的窗户是落地的,阳光倾泻进来,洒满客厅。刘长江把我们让到沙发上,他从茶几下面拿出铁盒中华烟,但仅仅从里面抽出一支。我说:“你抽吧,我兜里有。”刘长江大声地向里面喊道:“朱慧。”妖艳的朱慧穿着黑白相间的休闲服急匆匆地出来,她的头发披着,见到我们客气地说:“苏哥来了。”她不认识高军,我说:“这是我们单位的高军。”朱慧说:“高哥,你好!”

刘长江不高兴地问她:“烟呢?”

朱慧说:“我给你放起来了。”

刘长江说:“一个破烟你放起来干什么?”

朱慧赶紧进屋去找。

我岔开话,说:“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刘长江说:“本来今天起来得挺早,可这个骚货早晨又把我忙乎了。”我和高军笑了。刘长江感觉出我们这次来没有什么敌意,他很放松地和我们聊着。

朱慧找来一条中华烟,撕开后拿出一盒,刘长江接过来,抽出两支递给我们。朱慧帮我们点燃了,她解释说:“大夫不让他抽,我就给他藏起来了。”

我问刘长江:“你怎么了?”

刘长江说:“没怎么的,女人总爱大惊小怪的。”他问我们:“你们吃饭了吗?”

我说:“吃完了。”

刘长江向朱慧使了一个眼色,朱慧说:“那你们聊吧,我进去收拾收拾屋儿。”

高军一直没怎么吱声。刘长江问我:“苏队长,有什么指示?”

我说:“你可能也知道,你父亲现在要让报社赔礼道歉,报社找到我们要个说法。我来和你商量一下。”

这些话很软,但我说得很硬。

刘长江装糊涂说:“我爸爸找报社了?这我不知道啊!”他还解释,“我和我爸不住在一起,他有什么事儿也不告诉我。”

我说:“反正就这么回事儿。你看你有什么想法?”

刘长江看着我的眼睛说:“苏哥,什么意思你就直说吧!”

我说:“我没什么意思,问题是你父亲非要个说法。”

刘长江说:“那你们就给个说法呗!”

我说:“你想要个什么说法呢?刘长江,我们放你不是说你是无辜的。现在只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你把王大虎推下了楼,我们才放你的。可是,你自己能证明王大虎一定不是你推下去的吗?”

刘长江说:“确实不是我推下去的,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我说:“你光凭嘴说没意义,我们需要的是证据。”

刘长江说:“我没这个证据。”

我说:“既然你没这个证据,那么报社向我们要说法的话,我们也只能这么说了。”刘长江没太明白:“这么说就这么说吧!”

我说:“这意味着告诉全市的老百姓,公安局现在放你刘长江只是还没找到证据,假如将来有一天找到了证据,你还得被抓起来。”

刘长江完全能听懂我说的意思,但他故意问:“那你的意思是……”

我说:“我的意思很简单,这件事儿就让它先过去。现在有不少人说你放出来是因为你到公安局走后门了。假如报社真要是登出来,对我们太不利了,好像是我们公安局多腐败似的,你想想我们领导能愿意吗?”

找不到证据本身就说明我们公安局无能,这才是我们局领导闹心所在,这一点我没说。

刘长江倒也痛快:“苏哥,既然你这么说,那么你放心吧,我让我爸别掺和就完了。”

我说:“刘长江,你别理解错了,我来不是求你,而是和你商量……”

刘长江抢过话:“苏哥,你这么说不就远了嘛,我没说你来求我啊!”

他能这么说,说明我在他心里还有点威慑作用。我当时收拾收拾他还是对的,痛苦的记忆总会长久一些。

我和刘长江又闲聊一会儿,就告辞了。临走时,朱慧跑出来说:“在这儿吃饭呗,我都让保姆去买菜了。”

我对她说:“不了,等下次吧。”

朱慧还当真了,她说:“那行,等下次我把樊丹也叫着。”

她这么说,我心里还挺感慨,好像樊丹是我什么人似的。

回单位的路上,高军说:“他妈的,世道真是变了。一个杀人犯我们还来求他!”

我抬高自己说:“你看我像是在求他吗?”

高军说:“像不像能怎么的,你登门拜访不就是在求他吗?”他说得我心里很难堪。

见我不吱声,高军问:“段平的事儿,你看怎么办?”

我说:“我不是让你盯着他吗?”

高军说:“不太好盯。”

像盯段平这种小地痞,我们一般都不亲自去,我们目标大反而不好盯。高军说:“你让樊东去盯他不行吗?”

让樊东去盯,势必就得让徐冰知道,这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说:“你还是自己亲自盯吧!你不用太着急,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

高军说:“我明白。”

这时,报社的郭鸣武给我打电话,我问他:“刘国又找你们去了?”郭鸣武说:“今天还没来呢,我问你,你们最后打算怎么办呐?”我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现在就到你单位去。”

我和高军来到了报社,郭鸣武和高军也都熟。我没说我威胁了刘长江,只是告诉郭鸣武刘国估计不会再来找报社了。

郭鸣武不放心,非得让我说个什么理由。他说:“王大虎就这么死了,总得有个什么理由吧!”

高军想出了一个,他对郭鸣武说:“你就说王大虎得了一种绝症不想活了,就在徐丽的婚礼上跳楼了。”

这是玩笑话,郭鸣武却当真了。他说:“这么说真可以。”

我赶紧说:“不行不行,这样一来不还是说王大虎是自杀嘛!”

郭鸣武问我:“那现在王大虎到底是不是自杀?”

我说:“现在既不能说他是自杀也不能说是他杀。”

郭鸣武嘲笑地问:“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说:“他是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

2

刘国果然不来要说法了,这让局里和报社都挺满意。赵民神秘地把我找到他的办公室,讨好地对我说:“苏岩,局里来咱们队里考核你,我给你说了不少好话。”这可能是要提拔我当副队长。我说:“赵队,让你费心了。”但接着他说了一件事儿让我心里不舒服,他说:“警校来了一个干部培训名额,一共两个月,我给你报名了。费用由咱们队里出。”

我不想去,这种所谓的培训纯粹是警校变相收费,什么也学不着。再说,让我去培训显然说明我的业务水平还不够呗!

我说:“你让别人去行不行?”赵民说:“这是队里对你的偏爱啊,别人想去,我还不让呢!”他这么讲,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去,赵民说,后天就去报到!

可是第二天,赵民却沮丧地对我说,不用我去了。

刑警队每天都要开个早会,开早会的时候,陈凯鸣来到了我们队里,他郑重地宣布任命我为刑警队副队长,并说,赵民要到警校去进修两个月,这段时间由我主持工作。

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我呆坐在沙发里,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我的身上。陈凯鸣说完像没事儿似的继续谈工作上的事儿,赵民的样子好像被撤了职。他把目光射到我的身上,我很不自在,好像是做了贼。

会后,大家对我突然主持工作肯定心里有想法,但他们都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我早就是他们的头儿了。回到办公室,高军兴奋地问我:“这是不是准备要你取代赵民啊?”

我说:“没有的事儿,你不是看到了嘛,赵民去学习,我只是临时代理。”

赵民打电话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不冷不热地说:“苏岩,我把工作和你交接一下。”

我说:“什么工作?”

赵民说:“咱们队里现在还有6000多块钱,账本都在赵雅文那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说:“你不就是去学习两个月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赵民说:“咱们还是交接一下吧!”

我和他开玩笑道:“赵队,昨天晚上睡觉是不是没盖被子呀!”

赵民没笑,他说:“我睡觉从来不盖被子。”

赵民当上队长以后,很少跟我们开玩笑。现在我主持工作了就想和他开开玩笑。可惜,他还是不接受。我讨了个没趣,就开始忽悠赵民。

我说:“咱们用不着交接,你要是这么一整,就好像我要接你班似的。”

赵民说:“这不明摆着嘛!”

我说:“赵队,你别多想了,就算领导今后真的不想用你了,那也绝对轮不到我。你去上学吧,等学习结束后,这个队长还是你的。”

赵民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说:“怎么不可能了?”

赵民说:“局里对我可能是有想法啊!”

我说:“你别胡思乱想了。如果领导真要是不用你的话,他们不用这个借口照样不用你。现在无非是让你去学习几天,你要是耍态度,你可就太没身份了!”我的话大概起了作用,他点着头。

我说:“赵队,你听我的。你先去学习,不是让我主持工作嘛,你放心吧,这两个月,我他妈的什么也不干。只要这些日子刑警队什么成绩也没有,领导就会看出,这个刑警队是离不开你赵民的,到时候,你不想回来,领导还得求你回来呢!”

赵民握着我的手说:“好兄弟。”

在刑警队主持工作不是什么好事儿,警察里的人精大都诞生于这里。我们这些刑警常年与社会阴暗面接触,我们的心里也常常弥漫着灰色阴影。干好了有人嫉妒,干坏了有人笑话,干砸了有人叫好,稍微不留神就会陷入到是是非非里。所以,在刑警队主持工作,整不明白,我可能还不如赵民呢。

第二天,我正式主持刑警队的工作。

开早会的时候,我向下面扫了一眼,大家明显拿我不当回事儿。也是,昨天还都一样,今天就对他们发号施令,谁服啊!我讲话的时候,大家在下面照样说说笑笑。我简单地说了几句,随后大声说道:“大家还有事儿吗?”

会场上静了下来,他们大概以为我说完这句话就说散会了呢!我看没人说话,马上说道:“这几天,赵队去学习,领导让我主持工作。说句良心话,我从来也没干过这种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主持。所以,在赵队学习的这些日子里,大家可以放松一点,除了早会必须来之外,没事儿的话,不用都待在办公室里,大家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干警们热烈地鼓起掌。我说:“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干坏事儿。”高军说:“晚上和媳妇干也不行啊?”我说:“和你自己媳妇干可以。”

大家笑过之后,我说:“愿意给单位干活的,我给点政策。最好能破几个像样的案子,实在没什么线索,抓点卖淫嫖娼罚点款也行。”我说出了一些诱惑,大家的情绪被调动起来。

会后,高军马上向我说了一个重要的盗窃案线索。我问他:“这个线索以前怎么没说呢?”高军说:“前些日子不是光忙乎刘长江的案子嘛,也没工夫搭理这帮小贼呀!”

高军这个案子干得很漂亮,不仅破了六起重大案件,还缴获了一台丰田轿车。高军自己都说:“苏岩呐,我的点太好了。我都没承想会是这么大的案子。”我更高兴了,现在是我主持工作,他破案了,就等于我破案一样。我马上把郭鸣武找来,让他给高军好好吹嘘一下。刘长江的案子使得我们刑警队在社会上很被动,现在正需要我们破获一些大案要案来转移社会对刘长江案子的关注。郭鸣武挺够意思,他给高军写了一篇很大的通讯,让高军美美地风光了一把。

被盗的车主是徐广泽的朋友,他领着徐广泽到我办公室一顿感谢。他当场要给刑警队扔下两万块钱,我拒绝了。我说:“这么的,老弟,你要是真想感谢的话,你有没有破一点的车借高军开几天。”

徐广泽的朋友当场说:“这台车就先借你们开了,什么时候开够了什么时候还给我就是了。”我说:“不能,不能,那我们成什么啦?”徐广泽见我这么说,给我使了一个眼色,后来他偷着告诉我:“这小子是个势利眼,他看你现在当队长就想和你溜须,等你不当队长了,你想借,他都不带借你的,你现在不用白不用。”

既然白用谁不用……高军乐坏了,天天开着丰田轿车可哪儿去划拉线索。这同时把刑警队其他人的热情也调动起来了。五六天的时间,我们一下子破案39起。我趁机让新闻单位连篇累牍地报道我们刑警队的丰功伟迹。

在新闻报道和向领导的汇报中,我完全突出侦查员的功劳而对自己只字不提。我这么做并不是在讲什么方法,我总觉得工作确实是别人干的,突出别人、表扬别人是理所应当的。可没想到,我却赢得了全体侦查员的爱戴。他们都说,我一点也不自私,只想着侦查员的冷暖。这些评价从各个渠道传到了领导的耳朵里。领导也对我很满意。陈凯鸣对别人说:“还是得让业务能力强的人担任领导干部。”

3

我给樊丹打电话。我问她:“最近,是不是总和别人出去吃饭?”

樊丹接到我的电话很高兴,她说:“你也不请我,没办法,我就得跟着别人去蹭饭呐!”

我说:“你得小心点儿,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总让别人请,请来请去,他就得要求你嫁给他。”

樊丹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真有这样的?”

樊丹说:“可不是咋的,上回一个男的吃一次饭就想和我处朋友,真无聊!”

我说:“你这么做就不对了,既然你不想和人家谈恋爱,怎么还和别人出去吃饭呢?”

樊丹说:“他请我的时候也没说要和我谈恋爱呀,要说了的话,我就不去了。”

我开始气她:“你也别太傲了,谁要是真的和你谈恋爱,保证一点意思也没有。”

樊丹说:“为什么?”

我说:“和你谈恋爱风险太大了,樊丹,你要是真谈的话,你得找个心脏好一点的。”

“什么意思?”

“你根本就不会谈恋爱,”我学着她说过的话,“‘苏岩呐,我求你点事儿,你能抱抱我吗?’……‘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我说:“你可不是吓着我咋的!你说你,咱们刚刚认识就让男人抱。樊丹,我告诉你,亏得我身体好,不然的话,我非得脑出血不可。美人,我建议你,和男人谈恋爱之前,先给他测测血压,问问他有没有高血压什么的,要是有的话,就先别跟他谈了。”

这种既讽刺挖苦又揭露隐私的话语,我认为樊丹听了一定跟我发火。我都想好了,她要跟我急眼,我立刻放下电话。可是,樊丹听了之后却在电话里动人地大笑。她一个劲儿地撒娇说:“缺德缺德,你真缺德!”

我谈累了,她就说:“你怎么不说了?”

我说:“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樊丹说:“那你和我说个笑话吧!”

我说:“别的男人天天请你吃饭,你让他们讲呗。”

樊丹说:“我让他们讲,他们也不敢。真的,也就是你敢在我面前讲这种笑话。”

我说:“那好,今天我再给你讲一个。”

樊丹说:“你不准讲黄笑话!”

我说:“我这么纯洁的人,你让我讲,我也不会呀!”我给她讲了一个疯牛病的笑话。

我说:“县里有个养牛大王姓徐叫徐冰,他和咱们认识的那个徐冰同名。这个徐大王有一天跑到县城兽医院,说他养的牛可能要得疯牛病。这可把医院的领导吓坏了,他当即带着兽医和护士赶到了徐冰的奶牛场。当时,工人们正在给奶牛挤奶,根本看不出哪头牛要得疯牛病,这时,有一个姓樊叫樊丹的护士,巧了,这个护士还跟你同名。她就问徐冰,这些牛不都好好的吗,你怎么说它们会得疯牛病呢?徐冰说,这些牛得病是早晚的事儿!樊丹不解地问,为什么?徐冰就解释说,你看看这些奶牛多可怜呐!每年配完种,就开始天天给它挤奶,这样下去,它们肯定得疯!樊丹就糊涂了,她天真地问,这样怎么就能疯呢?徐冰趴在樊丹的耳边小声说,你怎么这么笨呢?假如一个男人天天摸你咂你,一年就干你一次,你不疯啊!”

怕樊丹骂我,这个笑话一说完,我就放下了电话。

过了一天,樊丹又主动给我打来电话,她像没事儿似的继续听我胡说八道。

这次,我们聊着聊着,樊丹忽然说:“苏岩,你怎么不请我吃饭呢?是不是不想见我呀?”

我说:“我想我太想了,可是……”

樊丹说:“可是什么?”

我说:“我怕见到你想别的。”

樊丹说:“要是那样的话,我再找两个朋友,有别人在跟前,你就不想别的了。”

接着,樊丹告诉我吃饭的时间和地点。晚上5点30分,我来到了海鲜世界。樊丹说的两个朋友原来是朱慧和刘长江。

刘长江一直想要好好安排安排我,特别是我主持工作以后,他的这种愿望更强烈了,但每次我都以种种借口推掉了。这次刘长江一定是通过朱慧让樊丹找我。如果樊丹事先说明,我会委婉地拒绝的,但既然已经来了,就给足他们面子吧!

在酒桌上,我和刘长江谈笑风生。刘长江挺会来事儿,他举起杯首先敬樊丹:“小姨子,第一杯酒,我要敬你。”樊丹说:“你敬我干什么?”

刘长江说:“我请苏哥那么多次他都忙,可你一请,他就到了。樊丹,感谢你给我创造了这个机会,让我和苏队长相会。”他向朱慧示意了一下,接着他们两个人一饮而尽。他们喝完,樊丹拿着酒杯,说:“我一口干不进去。”朱慧说:“一个啤酒怕什么?”

我温柔地从樊丹手里接过酒杯,“你看你喝不了吱声呀。”我一口把樊丹杯子里的酒干了。

刘长江说:“苏队长,你不是不喝酒嘛!”

我说:“这不是替我妹妹喝嘛!”

刘长江笑了,他对樊丹说:“骗你我都是你孙子,你苏哥这是头一次喝酒。”

朱慧也说:“上次我们那么劝苏哥,他一会儿说他胃不好,一会儿又说脾也不好,现在给他妹妹喝酒,他什么都好了。”他们真会说话。樊丹感动地看着我,我借机说道:“你们还不了解我嘛,我宁伤脾胃,不伤小妹!”

樊丹把杯子里倒满了酒,她说:“苏哥,谢谢你。”接着她端起酒杯,我心疼地说:“你别喝了。”樊丹干了。

朱慧说:“你看你们俩整得还挺感人的。”

刘长江文绉绉地说:“以前光知道男人是最有力量的,现在才搞清,女人才是力量的源泉。”我说:“刘长江,原来你是个诗人呐!”

我们相互吹捧着,酒桌上的气氛高潮迭起。席间,两位女士携手上了卫生间。刘长江对我佩服道:“苏哥,你真了不起。”

我说:“我怎么了不起了?”

刘长江说:“这个樊丹,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跟徐冰来的嘛,现在她跟你了!”

刘长江指的“跟”是有特殊含义的。

我说:“她跟没跟过徐冰我不知道,但她肯定没跟过我。”

刘长江说:“得了吧,你看你们多亲密呀!”

我说:“你要是不信就拉倒。”

刘长江凑到我的跟前,“苏哥,你和我说句实话,你想不想把她拿下。”

我说:“我做梦都想。”

刘长江说:“那你就把她干了吧!”

我说:“我把她干了,出事儿你兜着!”

刘长江说:“干吧,不会出事儿。”

这时,她们俩回来了。刘长江趴在我的耳边继续小声地说:“你就放心干,我告诉你,女人都是骚货,你越干她,她越高兴!”他嘴里的酒气飘进我的鼻子里。我点着头离开他的嘴,我说:“我知道我知道。”朱慧问我们:“你们俩嘀咕什么?”刘长江说:“一会儿回去,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酒桌上刘长江和朱慧竭力捧着我,好像我是他们的父亲一样。

樊丹也很给我面子。在热烈的气氛中,她有意无意地用餐巾纸把我嘴边的残渣轻轻地蹭掉。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做过,我甚至想,我也许真的可以得到樊丹。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对刘长江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刘长江推辞了一下,就让服务员结账。今天来之前,樊丹说过让我请她吃饭,所以,我说:“今天我买单。”刘长江笑了:“你今天能来,就给我大面子了,怎么还能让你买单呢!”

我们正说着,服务员进来说:“你们的单让徐总买了。”

我还听岔了,我以为徐冰来了。我问:“是徐冰买的?”

服务员说:“不是,是我们饭店经理徐广泽买的。”

刘长江说:“我知道他得给我免单。”

我问:“为什么?”

刘长江狂妄地说:“我现在到哪儿吃饭都不花钱。”

来到门口碰到徐广泽,我问他:“你为什么给他免单?”徐广泽说:“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顿饭嘛!别再惹他不高兴。”

走到门前,刘长江站在台阶上和樊丹说着话。朱慧把车开了过来。刘长江问我:“苏哥,去唱唱歌呀?”我说:“不了。”我把他叫到一边,训他:“你说你又不是没钱,你干吗吃饭不给钱呀?”刘长江说:“苏队长,你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嘛,我想给他,他不要啊!”

这时,朱慧从车窗里向我们喊:“咱们到哪儿去唱歌?”我说:“不去了。太晚了,我送她回家。”刘长江看我不乐意,就说:“那我们送你回去吧!”我说:“不用,我开车来的,你走吧。”我去开我的车,樊丹可能有点喝多了,晃晃悠悠地上了我的车。

这时,朱慧从车里下来,她和刘长江一起来到我的车前。刘长江笑道:“苏哥,你可得一直把她送到楼上啊!”朱慧对樊丹笑道:“送上楼不行,得一直送到屋里。”樊丹说:“我喝多了,你真得把我送到屋里。”我也笑道:“你们放心吧,只要革命需要,我可以把她一直送到床上。”

樊丹在车里亲昵地打了我一下,我就在这美好的氛围中把车开进了充满诱惑的黑夜里。樊丹把身体靠向我,她向我解释说:“朱慧和我说了好几次想要请你吃饭,我一直没答应。你今天没生气吧?”

我腾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小手,“我生什么气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幸福还来不及呢!”

樊丹说:“哎,朱慧老请你干什么呀,她是不是看上你了?”我说:“这我可不知道,她没跟你透露什么?”樊丹说:“你们俩人的事儿,她能告诉我吗?”

我们说说笑笑间,来到了樊丹家所住的小区。她说:“我的头有点迷糊,你真得送我回去。”

这个夜晚,我的心脏一直处在亢奋状态里。我说:“你要是迷糊的话,就在车里待一会儿吧!”樊丹说:“好啊。”

我把车又开到了附近的学校操场。操场里黑黢黢的,我把车停在阴影中,熄灭了全部的灯光。

我转身摸着樊丹的手,刚才是摸一只,现在两只一块摸。在抚摸中,她的身体向我倾斜,我侧身抱住了她,她伸出双臂搂住我的脖子,把头抵在我的肩膀上。

温柔的体香涌入我的身体。我想吻她。我轻轻推开她,把嘴移向她的嘴,但她微微躲避着。我说:“你让我吻一下呗!”她装作没听见,继续搂着我。

樊东说樊丹有洁癖,看起来,樊丹受不了男人对她有更深的接触。

怕尴尬,我就调侃起她的洁癖。没想到,她还对自己的洁癖加以辩解:“我不是和你说了嘛,我的洁癖不严重,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每天得洗无数次手,我也就是比别人多洗几次而已。我这种洁癖吧,是属于心理方面的。”

她还举例说明:“上个月,我们科里来了一个得梅毒的,当时也不知道他得了这个病,他就坐在我们屋子里的一个凳子上,后来知道之后,我就恶心死了,他坐过的那个凳子,我再也没有坐过。其实,我就是坐了那个凳子,也不可能被传染,但我就是嫌这个凳子脏,无论这个凳子洗了多少遍,我还是嫌埋汰。”

我笑道:“我在你们屋子里坐过一个凳子,不会是这个凳子吧?”樊丹说:“不会,这个凳子,后来我让江辰偷着给扔了。”

樊丹今天穿着类似丝绸一样的上衣,领口很低,借着暗淡的月光,裸露的肌肤清晰可见。

我用胡子轻轻地扎着她雪白的脖子。樊丹没有拒绝,她说:“胡子太短了,再长长就好了。”

我说:“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刮胡子了。”我侧身把手伸到她的领口处,用手指试探着摸着她的肌肤。

樊丹把身体离开,巧妙地拒绝了我。我有点难堪。为了调节气氛,我和她说东说西,我问她和朱慧是怎么认识的,她说,她们是卫校同学。我又问她,你当时怎么想起考卫校呢?

樊丹说:“我从小就想当个护士。”我问她为什么,她就详细地和我解释,她说:“我和樊东从小不是没有母亲嘛,后来,我爸爸又娶了一个。这个阿姨开始对我们挺好的,后来她有自己的孩子了,就对我们一般了。没办法,我和樊东就搬出来自己过。苏岩,你不知道,樊东小时候身体可弱了,总感冒,一感冒就得到医院去打点滴。我弟弟血管细不好找,碰到水平不高的护士都得扎两三次才能给我弟弟扎上。每次把我弟弟扎鼓了,我弟弟就哭,我也跟着哭。”樊丹哽咽起来,“那时我就想,我长大了,一定去当护士给我弟弟扎针。”

我问她:“你现在扎针水平是不是挺过硬的?”

樊丹说:“还行,基本上都是一针见血。”

我问:“什么是一针见血?”

樊丹说:“这是我们的术语,针扎好能一针扎进血管出血的,就叫一针见血。”

4

从我主持工作以来,刑警队的工作有了很大改观。刑警队的任务就是破案,不破案别的工作干得再多也没价值。我们不像派出所,即使不抓人不破案,只要群众来办户口时热情点儿,加上没事儿的时候再到管区整点好人好事什么的就能得到群众和领导的满意。我们就不行了,一个大案子破不了,无论我们再苦再累,领导见到我们还是看不顺眼。可是,破案不像做好事儿,要是没线索只得干等着。这很像命运,顺利时天天都是快乐人生,碰到倒霉柳暗也不花明。

赵民就够倒霉的,他一去学习,我们刑警队的点儿就起来了,案子是一个接一个地破,连去年的两起杀人案都嘁里咔嚓地破了。下面的人都知道这是福星高照,上面的人却认为是我领导有方。这事儿也没法解释,说点儿好领导不高兴。陈凯鸣就说过:“什么点儿好?这他妈的也不是打麻将!破案是因为我们把工作干到了点子上。”还是领导会说呀,只是我心里多少有点歉意,现在的工作出现了轰轰烈烈的局面,赵民知道了心里一定挺难过的。

我问高军:“你说赵民心里能好受吗?”

高军说:“你管他干什么?”他让我搬到赵民的办公室。

我说:“那成什么了?”

高军说:“你现在是队长了,你得单独一个办公室。这样你工作起来也方便。”

我说:“我也不在办公室搞女人,整这么方便干什么。”

我们正说着,樊东敲门进来。

高军逗他:“呦,小舅子来了。”

樊东也屁了嘎叽的:“姐夫,你好!”

高军乐坏了,他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他,“来来来,小舅子,坐我这儿。”

我也逗樊东:“你怎么管他叫姐夫呢,我不是你姐夫嘛!”

我还头一次和樊东开玩笑。

樊东说:“他是我表姐夫,你是我亲姐夫。”

我哈哈笑起来。高军不在乎,他一本正经地问樊东:“你表姐也像你姐那么漂亮吗?”

樊东说:“我表姐比我姐漂亮多了。”

高军说:“好了,你表姐夫,我当定了。”

我们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高军才知趣地对我说:“苏队长,我有个线索出去查一下。”

我说:“你去吧!”

高军出去之后,我问樊东:“你真有表姐吗?”

樊东说:“哪有啊,我逗他玩呢!”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接过之后麻溜地掏出打火机给我点燃了。我估计他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说:“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樊东告诉我一件很意外的事儿。

最近徐丽的丈夫李贝尔总是晚上回家很晚,他说是在单位值班,徐冰就让樊东回家问问他姐是不是这么回事。樊东一问才知道,李贝尔撒谎。樊东晚上就偷着跟着李贝尔,结果发现李贝尔去嫖娼。

我感到很震惊,我问:“他嫖娼的事儿,你有证据吗?”

樊东说:“证据我没有,但那个小姐是谁我知道。”

这个事儿有点大了,且不说这会影响到徐丽与他的夫妻感情,徐冰知道了也不会原谅李贝尔的。

樊东说:“我姐让我先别告诉徐冰,她说让我来找你商量商量,问问你怎么办。”

我说:“这个事儿可得慎重。”我心里犯起了嘀咕,李贝尔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呢?我问樊东:“你姐呢?”

樊东说:“她在单位上班呢。”

我说:“这个事儿,你们最好别跟着掺和,李贝尔毕竟是你姐给介绍的,这要是让徐冰知道,该对你们姐俩有想法了。”

樊东点着头,我问清了有关情况就让他回去了。我怕事情有出入,特意到医院把樊丹找出来,她穿着护士服,鲜艳地来到了我的车里。

我还没开口问,樊丹就说了起来:“苏岩,我也没承想李贝尔会这样!”

我说:“他是不是一时糊涂啊?”

樊丹说:“可能不是,以前我不了解他,最近我才知道,他这个人挺色的。江辰告诉我,过去李贝尔老想占她便宜。江辰不理他,他就总和江辰过不去。前几天本来没手术,但他非让江辰给一个身上有牛皮癣的患者备皮!”

我问:“什么叫备皮?”

樊丹说:“就是刮毛,得把身上所有的毛全都刮净,你说他多恶心吧。其实,做护士干这些也都是正常,可李贝尔是特意的。”

樊丹感慨地说:“苏岩,你说男人怎么都这样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徐丽要是知道我给她介绍了这么一个老公,她会不会恨我呀?”

我安慰她说:“既然这样,李贝尔找小姐的事儿,你们就装糊涂吧。你回去嘱咐一下樊东,让他千万别告诉徐冰。”

樊丹担心地问:“那将来徐丽要是察觉怎么办?”

我说:“这个事儿,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来想想办法!”

当天夜里,我让高军带人突击检查了樊东说的那家洗浴中心,当场抓了三个现行,处罚了洗浴中心的老板。在获得了相关的证据之后,我把李贝尔秘密地请到了我的办公室。

李贝尔进屋之后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

我说:“你站起来,谁让你坐下的?”

李贝尔还跟我装糊涂,他说:“苏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给了他一个耳光:“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李贝尔傻眼了。

我说:“你是不是以为我闲着没事儿找你聊天来了?”

李贝尔低下头回避着我的目光,我问他:“你去没去过帝豪?”

李贝尔说:“去过。”

“都干什么了?”

“我就洗澡来的。”

“呸!你他妈的干完之后,还把电话留给了她。她前天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你开着徐冰给你买的奥迪拉她干什么去了?”

李贝尔还嘴硬:“苏队长,我……我不知道她是小姐。”

我说:“你不知道她是小姐,你怎么知道给她钱呢?你还和她讨价还价……”

李贝尔老实了,“苏队长,你……帮帮我。”

我说:“我怎么帮你?你这是嫖娼啊,李贝尔。你他妈的还是党员,按照规定,应该把你‘双开’,你知不知道?”

李贝尔头上的汗落了下来。

我说:“是徐丽对你不好,还是徐冰对你不够意思?”

李贝尔说:“我……我……错了。”

我说:“你光错了就完了,你他妈的刚结婚几天就这么胡作非为?李贝尔,你说这个事儿怎么办?”

李贝尔说:“我不知道,苏队长,我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

我说:“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你不珍惜,我也没办法。这么的吧,我不告诉徐丽,也不告诉徐冰,我就告诉你们单位纪检委怎么样?”

李贝尔浑身颤抖。我当着他的面就要打电话。

李贝尔“扑通”给我跪下了:“苏队长,你饶了我吧。”

我放下电话,“你起来。”

李贝尔站了起来。他解释说:“我最近挺闹心的,别人都说那个跳楼的是为了徐丽……”

我说:“你和徐丽认识这么长时间,她是什么人,你心里没数吗?”

李贝尔说:“我……我对不起她。”

我连打带骂把李贝尔一顿收拾后,让高军罚了3000块钱,就当对他做了处理。

我估计李贝尔今后应该是不敢了。当然,这次教训能否让他幡然醒悟,我心里没数。我可以惩罚他的行为,但无法约束他的心灵。他要是花心不改,徐丽找他真是倒霉透了。

第二天,我找个时间特意去看看徐丽。

徐丽现在开始炒股票了!

我在兴安证券公司的大户室见到了她。这个大户室一共有四个人,徐丽坐在里面靠窗户的座位上。她穿着职业套裙,坐在电脑前,蛮像那么回事的。她见到我,惊奇地说:“你怎么来了?”我说:“我来看看你。”徐丽不相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说:“徐冰告诉我的。”我问她:“你怎么想起来炒股票了?”徐丽说:“我闲得闷得慌,我哥就让我来炒股票。”我说:“你炒得怎么样?”徐丽谦虚地说:“一般。”旁边的一个小子说:“她现在是我们屋子里的明星,绝了,她买什么什么就涨!徐丽,上午,圣方科技又涨了,这个股票你昨天买了多少?”徐丽说:“200。”那小子按动了几下键盘,他面前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圣方科技股票走势图。他说:“徐大侠,你这一分钟就赚了3000块。”

我笑了。昨天罚李贝尔的就是3000块。

徐丽问我:“你笑什么?”

我说:“你真厉害!”

那小子又说:“她不是一般的厉害!我们现在全都跟着她买。”

我说:“等过些日子,我下岗了,我就跟着你混了。”

徐丽说:“你别忽悠我。”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要和我出去。

我说:“不着急,等中午收盘再走吧!”

徐丽说:“没事儿。”

我说:“你买的这只股票不是涨嘛,你赶快卖吧。”

徐丽很有把握地说:“不用管它,它还得涨,明天卖就赶趟儿。”

我奇怪地问:“你怎么还会炒股呢?”

徐丽说:“可能是老天看我命苦吧,见我什么也干不了,就让我来炒股票!”

徐丽边说边拎着包和我向外走。走出了大户室,她才问我:“苏哥,今天怎么这么闲着?”

我说:“我现在天天都这么闲着。哎,中午找你哥一起吃点儿饭吧!”

徐丽说:“吃饭找他干什么?”接着她笑道,“你是不是怕和一个已婚女人在一起不方便啊!”

我摸了她脸蛋一下,“还整个已婚女人。”

上了车,徐丽问我:“中午,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我说:“不想吃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徐丽说:“我有什么好看的,走吧,我请你吃饭。”见我没吱声,她说:“你要是觉得饭店不好,就到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说:“你还会做饭呢?”

徐丽说:“你以为呢,过去在家里都是我做饭,我做饭可好吃了。”她见我仍没答应,又说:“要不,我让李贝尔也回来陪你。”

我说:“那倒不用。”

徐丽说:“那就走吧!”

路上,车行驶到百货大楼时,徐丽让我把车停下。我把车停在大楼门前,她说:“你等我一会儿!”

徐丽去好半天才回来,她买了一堆东西。上车后,她把这些东西统统放在了后座上。我问:“你买的什么呀?”徐丽没回答。我把车开到了街道上。徐丽说:“你送我回证券公司吧!”我说:“怎么了?”徐丽说:“没怎么的。到我家,你也得难受,后面这些都是给你买的。”我说:“你都给我买什么了?”徐丽说:“没买什么,就是些衣服。”我说:“你看你!”徐丽说:“你没看见我今天挣钱了?”我还要说什么,她抢着说:“你现在和樊丹怎么样了?”我说:“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算在一起处吧!”

徐丽批评我:“就算能行吗?你得和她挑明,别稀里糊涂的。”

我说:“我知道。”

徐丽说:“这种事儿一定正式一点,你看要不要我出面给你们介绍一下?”

我说:“不用不用。”

徐丽说:“真的不用吗?”

我说:“真的不用。”

5

晚上下班前,公安局刑警队这一侧差不多就剩下我一个人。侦查员们都跟我说在外面找线索呢,我心里明白大多数是在糊弄我,但我装糊涂。刑警不容易,一遇到案子就没白没黑,趁着这两天案子少,他们在家休息休息玩一玩也没什么了不起。

现在刑警队就剩我一个人反而感到很惬意。我们这个工作很少有这样一个人独自享受孤独的时候。

我坐在沙发里,把脚放在桌子上。我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地吞云吐雾。

一支烟没抽完,走廊里就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声音。我听出是两个人,我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

樊东和樊丹清清爽爽地走了进来。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呦,是你们呢!”我给他们俩倒了两杯矿泉水。樊丹坐在高军的椅子里,大概是第一次到公安局,她四处看着。屋子里靠门边放着一把铁制椅子,上面有铁链和铐子。樊丹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站起来走到椅子跟前,问:“这就是铐人的地方吧?”我说:“对。”樊丹仔细地瞅着。我说:“公安局以前没来过?”樊丹点了点头,她又走回高军的椅子旁坐下。

他们来主要是了解我是怎么处理李贝尔的,我简单地说了说。

樊东问我:“徐冰要是问我,我怎么和他说呢?”

我说:“你什么都不用和他说。”

樊东说:“那好吗?”

我说:“这个事儿你要是告诉他,徐丽就得和李贝尔离婚了。”

樊丹叹了一口气:“都怨我给她介绍了这么一个家伙。”

我说:“什么怨不怨的,都过去了,别提他们了。”

说话间,下班的铃声响了。樊丹主动问我:“你晚上有活动吗?”

我说:“没有。”

樊丹说:“我请你吃饭呀!”

我说:“你们到我这儿来了,应该我请。”

我们开车来到了清源水煮鱼,那个“玫瑰一点红”雅间刚好没人。我们三个人坐下后,樊丹熟练地点菜。樊东殷勤地给我倒茶水,我说:“樊东,你也喜欢吃辣的吗?”樊东摇了摇头,他指着樊丹,“她喜欢吃。”我对樊丹说:“你把菜谱给樊东,让他点两个自己喜欢的。”

樊丹把菜谱递给樊东,他赶紧推开,“你们吃饭能带我来,我就觉得很荣幸了。”

我说:“你这什么意思,来,点两个。”樊东笑道:“我不点了,我吃什么都行。再说,我也不会点菜。”樊东把菜谱递给服务员,“行了,行了,上菜吧!”服务员出去之后,樊东看着樊丹,调侃道:“樊丹同志很长时间没领我出来吃饭了!”他把头转向我,“苏哥,以前别的男人请我姐吃饭,她总带着我,现在也不带了。”樊丹说:“现在也没人请我吃饭呐,我怎么带你?”我接过话:“樊东你也是,别人请你姐吃饭,你跟着去不碍事儿吗?”

樊东笑道:“一点都不碍事,苏哥,你不知道,我姐带我是有目的的。”

我问:“有什么目的?”

樊东说:“其他男的请我姐吃饭,我姐根本就不喜欢。她把我带去,这个男的看我在场呢,就不好意思说甜言蜜语了。这样呢,我和我姐就白白地吃了他一顿。”

我笑了。樊丹对我说:“你别听他瞎说,我带他去是省得晚上给他整饭了。”

我对樊东说:“今天,你姐又把你带来了,是不是又遇到她不喜欢的男人了?”

樊东赶紧说:“没有没有没有,今天可是例外。”

樊丹气我说:“今天有什么可例外的。”

樊东说:“今天当然例外了,你不说是你请苏哥吃饭嘛。”

我说:“不是,是我请。”

樊东说:“真是你请啊!”

我说:“真的。”

樊东说:“我要知道是你请我姐吃饭,我就不来了,你说这扯不扯,我这不成灯泡了吗?”

我开玩笑道:“你姐是特意的,你刚才不是说了嘛,这是你姐一贯的伎俩。”

樊东为他姐打抱不平,“苏哥,你要是这么说就太伤我姐心了,你不知道,我姐可喜欢你了。”

樊丹瞪着樊东,“还没喝,你就多了。”

樊东说:“我多什么呀,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樊丹说:“我什么时候和你说我喜欢他了?”

樊东学着樊丹的语气说:“你忘了你跟我说,樊东,你看苏岩长得还挺帅呢!樊东,你说让他当你姐夫行不行?”

樊丹满脸通红,她伸手打着樊东,“你可真能瞎叭叭。我是这么说的吗?”

我把樊丹拉开,继续问樊东:“那你觉得我当你姐夫行不行?”

樊东立刻严肃地打量着我,然后郑重其事地说:“苏哥,我和你说心里话,我看你第一面就觉得你像我姐夫,我同意了。”樊丹又打了他一下,“你同意好使吗?”

樊东说:“啊呀,你别在这儿装了。还我同意好使吗,你心里现在恨不得让苏岩马上把你娶回家呢。你还跟我整这一套。从你认识苏岩之后,你的心就飞了。你说说,你和苏哥这么多次出来吃饭,你哪次带过我?”

樊东看着我,假装痛苦地说:“女人啊女人,就这么回事吧,有了心上人,就不要自己的弟弟了。”

我没想到樊东这么好玩。在吃饭过程中,樊东的话使饭桌上的气氛不断升温。他给我们倒满了酒,“来,咱们干一个。”

我们举起了杯,樊东又说:“为你们的爱情早日开花结果,干杯!”

我们都一饮而尽。樊丹喝完酒,拿着酒杯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回避着她的目光,和樊东说着其他的事儿。说了一会儿,樊东说:“苏哥,你们先慢慢吃,我出去有点事儿。”

我不希望他离开,我问:“你干什么去?”

樊东说:“我办点事儿。”

樊东边说边站了起来,“你们俩多喝点儿,最好能喝醉。”

我笑道:“我们要是喝醉了,出事儿怎么办?”

樊东小声地趴在我的耳边说:“要是真喝多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们。”

我嘿嘿地笑着。樊东走了之后,樊丹问我:“他和你说什么?”我说:“他让我趁着你喝多的时候,把你拿下。”樊丹脸红地说:“呸吧,我弟弟才不能这么说呢!”

樊东走了之后,酒桌上的气氛陡然降低了。从上次约会之后,我和樊丹头一次单独接触。她问我:“你这两天都忙什么?”我说:“没忙什么。”

吃完饭,我送樊丹回去。我把车开得很慢,快到她家时,她主动说:“到那个操场待一会儿吧!”

我把车开到学校操场,这时,操场里有一辆车慢慢地游弋着。樊丹笑道:“你看看,咱们的地方让别人占领了。”我把车停在了南面靠围墙的角落里,熄灭了车灯。我见到那辆轿车停在北面的树根下,也熄灭了灯。

我说:“他们在监视咱们。”樊丹说:“咱俩过去看看呀。”我说:“好啊。”说着,我就开门下车。樊丹小声说:“你真去呀!快回来。”我像是没听见,径直向前面走去。

在西南面有一个厕所,我到厕所方便了一通。回到车里,我问她:“你去不去?”樊丹说:“我在饭店时去了。”我坐在椅子里,她把身体靠了过来,我搂住她。她把头紧紧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们就这么默默地抱了一会儿。

为了打破这种气氛,我从樊东引出了话题。

我说:“樊东太可爱了。”

樊丹说:“他姐可爱吗?”

我说:“也可爱。”

樊丹有点不愿意,“什么叫也可爱,应该是更可爱。”

我说:“对对对,更可爱。”

我考虑着心里的话该如何说,我担心说急了,她会受不了。

我说:“你弟弟今天晚上可真逗,他怎么想起给咱俩介绍对象了?”樊丹感觉出了什么,她说:“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我说:“我为难什么呀,能和你谈恋爱,那是我的荣幸。”

樊丹说:“我感觉你好像不太愿意。”

我说:“我不是不愿意,而是我根本就没这个准备。”

樊丹一下子推开了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想和我谈恋爱?”

我说:“我不是没想,我只是觉得咱们不合适。”

樊丹愣住了,我赶紧说了一个理由,我说:“你看我现在和你弟弟这么好,如果我和你谈恋爱,咱们之间谈成了,可能是好上加好,但要是谈掰了,我和你弟弟不也掰了嘛,你说那是何苦的。”

樊丹不高兴了:“苏岩,既然你不想和我谈恋爱,那你为什么……还搂我?”

我说:“我搂你怎么了?再说,你也搂我了!”

樊丹呼呼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小声地说:“苏哥,对不起,是我多想了。现在求你一件事呗。”

我说:“什么事儿呀?”

樊丹说:“你开车把我送回家,行吗?”

我说:“行。”

6

早晨一上班,高军就告诉了我一个线索,说段平这几天忽然有钱了。这个小子现在不是赌就是嫖,花钱像流水似的,昨天一个晚上输了4000多。

段平如此挥霍,他身上的钱可能不是好来的[2]。我嘱咐高军:“这两天你什么都别干了,盯着段平,看看他是在哪儿下的钱?”

高军说:“我让人盯着他了。”

我说:“最好,你亲自去盯。”

高军说:“他又不是杀人犯,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我不高兴地说:“你亲自去还能累死?”

我很少和高军发火。

高军看着我,说:“怎么了?对象让别人撬走了?”

高军离开后,我关上门坐在屋子里抽烟。抽了两支后,我打电话把樊东叫来了。樊东来了之后,见到我已经不像昨天那么随便了,他毕恭毕敬地坐在我对面的椅子里。我热情地给他倒水拿烟,他说:“苏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们点上烟之后,我问他:“你姐昨天回家和你说什么了吧!”樊东说:“没有,她什么也没说。”

“她是不是骂我了?”

“没有,但是她挺生气,自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好像要挠谁似的。”

“都怨我,昨天是我让她生气了。”

“你让她生点儿气对,她这样的,不能惯着。我姐太骄傲了,她总以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想和她处对象呢!她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拒绝她!苏哥,你对待我姐这样的,就应该跟她玩狠的,千万不要弄什么浪漫,徐冰给我姐买玫瑰花,一买就买5000块钱的,我姐连瞅都不瞅……”

“樊东,我拒绝你姐不是跟她玩什么路子,我就是觉得不配她!”

樊东的眼睛转了两圈,“你和我姐的事儿,我不想掺和。今天你要是不问我,我都不说。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你们成了,你就是我姐夫。如果你们走不到一起,我希望,你还是我的苏哥。”

“樊东,这一点你放心,只要你看得上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我永远都是你的苏哥。”

樊东笑着问我:“苏哥,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姐呢?”

我说:“你姐我喜欢,但是我不能和她谈恋爱。”

樊东笑了:“你这是什么逻辑?”

我说:“樊东,这些日子你看见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现在因为点机遇被提拔了一个小副队长。就我这两下在那些大款眼里啥也不是,就算你姐喜欢我想跟我了,我都不敢娶她。你想想,这么漂亮的女人我要是娶到家,我一养不起,二呢,保证得有很多人想从我手里把你姐抢走,你说,那样的话,我得多累呀!”

樊东笑了:“苏哥,你看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我说:“樊东,你还小,有些事儿你不懂。”

樊东笑道:“我还小?得了,苏哥,我不问你了。你还是不想和我说心里话。”

我说:“你看我哪句不是心里话?”

樊东说:“这不明摆着嘛,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什么小警察,把自己摆得这么低,其实,你心里非常傲,那些什么大款啊,你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苏哥,你心里太有数了,我敢说,用不了十年,你保证能当上公安局长!”

我笑道:“你别忽悠我,你说我当局长我就能当上啊?我要是当不上怎么办?”

樊东说:“你能你肯定能!”

我说:“樊东,你这么说,我更不敢娶你姐了,要是十年后,我真的当不上公安局长,你是不是就得让你姐和我离婚啊!”

樊东笑道:“苏哥,你心眼也太多了,我还没想那么多呢!”

我和樊东正说着,高军回来了。我问他:“你怎么回来了?段平的事儿搞清了?”

高军没提这个茬儿,却和樊东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我感到有点奇怪。樊东走了之后,高军才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段平找谁去了?”

“谁?”

“樊丹。”

“樊丹?”

“在医院门口,樊丹交给段平一个信封。”

“他们说什么没有?”

“我离他们挺远的,没听清。”

樊丹怎么和段平这种人搅和在一起?高军说:“你看这事儿怎么办?”我说:“我问问她再说吧!”

我想打电话直接问问樊丹,后来想她正在气头上,不见得能理我。

我开车来到了第三人民医院。当时,她没在屋儿。一个护士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她到卫生间了。”

正说着,李贝尔从走廊里过来,他见到我,热情地说:“苏哥,你怎么来了?”

我笑着说:“我来找你。”

李贝尔说:“苏哥,你别吓唬我。”

屋子里的护士说:“他来找樊丹。”

李贝尔说:“我一猜你就是来找樊丹。”他问护士:“你看见她了吗?”

护士说:“她一会儿就回来。”

李贝尔热情地给我们介绍:“这是公安局的刑警队队长苏岩,樊丹的男朋友,这是江辰。”

我说:“你好!”

江辰说:“你好你好!樊丹净提你。”她伸过手,我们握了握。江辰上下打量着我。

李贝尔问我:“你来她知道吗?”

我说:“她不知道。”

这时,樊丹扭动着细腰走了过来,她看到我,平淡地点了点头,“干什么来了?”

我说:“我来看看你。”

樊丹说:“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李贝尔和江辰知趣地离开了屋子。

樊丹说:“你有什么事儿?”

我说:“没事儿,我刚才来看一个病号,顺便过来看看你。那你忙吧。”我转身离开。她这个态度,我问她,她也不会和我说段平的事儿。我打算回去让樊东来问她。

我走出护士办公室,李贝尔和江辰正在走廊里说话,见我出来,李贝尔问我:“怎么走呀?”

我说:“我还有点儿事儿。”

李贝尔说:“别走了,中午我请你吃饭。”

我说:“不了。”这时,江辰到屋子里把樊丹拽出来,“人家来看你,你怎么不送送他呢!”

樊丹说:“他不是来看我的。”

我苦笑了一下,向楼梯走去。樊丹说:“你等一等。”我装作没听见继续走。在楼梯口,樊丹撵上我,她说:“你聋了?”我转身瞪了她一眼。她说:“你少瞪我。”

楼梯口净是病人和医生,我严肃地说:“我来找你是公事儿,你出来一下。”

樊丹跟我来到了车里,我问她:“段平上午找你干什么?”

樊丹说:“你怎么知道?你上午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我说:“我有病啊我监视你!实话告诉你,我们刚才想要抓他,看见他找了你,就没有动他。”

樊丹着急了:“他……他怎么了?”

我说:“他的事儿多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找你干什么?”

樊丹说:“没干什么。”

我说:“我今天真是多余来找你。”我发动轿车,等她下车后离开。樊丹说:“我求他办樊东的事儿。”

“樊东的事儿!什么事儿?”

“他说他能让樊东当警察。”

我愣愣地看着樊丹,她问:“你这么瞅我干什么?”我说:“他说得需要花多少钱?”樊丹说:“六万。”

我说:“段平是不是这么说的,樊东这个事儿找他算是找对了,找别人至少得花十万,找他六万就够了。为什么呢?因为找别人的话,办事其实就花六万,剩下的四万让中间人自己留下了。他段平不会这么干的,所以,给你办这个工作六万就够了,对不对?”

樊丹好奇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太知道了,你告诉我,你已经给他多少钱了?”

樊丹说:“以前给他拿了两万,刚才又给他拿了一万,一共是三万。”

我挖苦她:“你还行,没有全给他。”

樊丹还天真地问:“你说,他能给我办成吗?”

我说:“你这个傻子,他自己连个工作都没有,他怎么可能给你弟弟办工作?这个段平社会人都知道,他就是一个骗子。樊东还帮我抓过他呢。这么个人你怎么能相信他呢?”

樊丹还不愿意了,“我不相信他相信你?相信你,你也不帮着办呐!”

我说:“你别扯没用的了。现在赶快抓紧把钱要回来吧!”

樊丹说:“把钱要回来,那樊东的事儿怎么办?”她到现在还相信段平能给她办成这个事儿。

我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就相信他呢?要不,现在你给你弟弟打电话问问。”

樊丹马上说:“千万别给他打。”

我说:“为什么?你不是给樊东办事吗?”

樊丹说:“你别管了。”

为了让她相信段平是个骗子,我说了段平过去种种违法犯罪的事儿。樊丹这才感觉到不妙。我问她:“这个事儿你让他办多长时间了?”

樊丹说:“有一段时间了,他总是说快了快了的。”

我说:“他这是故意的,等你着急不让他办的时候,他就有话说了,他就说,办是你不办还是你,有你这么办事的嘛,你看,给我的那些钱都请人吃饭了!”樊丹点着头,“他就是这么说的,今天本来我是想把钱要回来不让他办了,但听他这么一说,我又给了他一万。”

我笑道:“你这个傻子!”

她瞪我:“不傻能让你骗了吗?”

我说:“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樊丹说:“从你认识我就开始骗我。”

我不想和她陷入相互指责中,我问她:“你给段平钱,让他打条了吗?”

樊丹说:“没有啊。”

我说:“你连条都没打,他要是不承认,你一点招儿都没有。”

樊丹说:“那我可以做证啊!”

我说:“你做证有什么用啊。法律讲的是证据!”

见我这么说,她一下子着急起来:“那这些钱是不是就要不回来了?”

我说:“我帮你试试吧!”

我开车拉她回到了公安局。在我的办公室,我让她按我的意思给段平打了电话。樊丹告诉段平,事儿得抓紧办,实在不行,可以再给他拿点。他们通话时,我进行了录音。樊丹说得不太自然,还好段平并没有察觉出来。樊丹放下电话说:“我一撒谎就紧张!”我说:“我也是。”樊丹说:“你才不是,你撒谎的时候,连死人都认为你在说真话。”

下午,我让高军把段平带回来。段平见到我还笑嘻嘻地说:“苏哥,知道你当队长了,我一直想请请你呢!”

我说:“我当队长了,我应该请你才是。”

段平说:“我请我请。”

高军问他:“最近干什么缺德事儿了?”

段平说:“我什么也没干,真的,我连小姐都没干。”

高军踢了他一脚:“上午,找樊丹干什么?”

段平一听知道自己的事儿漏了,马上抵赖道:“是这么回事。樊丹通过我要给她弟弟办到公安局来,你说苏哥,我哪有这个本事儿啊,这个樊丹不知从哪儿听说的,就认为我能办这件事儿,死活给我拿了三万块钱。这个事儿,我还真给她去问了,但根本就没戏,所以,我就把钱退回给樊丹了。”

我说:“段平,跟我还来这套是不是?”

段平说:“苏哥,真的,我要是说谎,我都死妈的。”

我说:“你妈已经死几回了?”

我打开了录音机,放了他和樊丹的通话。他傻眼了。我说:“段平,你打算和我们怎么玩?”他赶紧说:“我错了,我错了。”

段平交代说,他过去和樊东处得挺好,可没承想,樊东帮着我们把他抓了起来,他就对他挺来气的。后来他见到樊丹求他办事,就想趁机弄两个钱儿。

我问:“你弄去的钱呢?”

段平说:“我……都放在别人那儿了。”他没敢说赌博输了。

我说:“你让他们把钱都送来。”

段平开始给他的朋友们打电话,他东凑西借,两个小时后总算把三万块钱叫人都送来了。见到钱都到位了,我把脸拉了下来。我对高军说:“填个表,把他押起来。”

段平拉住我的胳膊,“苏哥,你不能这样呀!我不是把钱都返回来了吗?”

“你给我松开,”我甩开他的手,“段平,你这是诈骗你懂不懂?把钱返回来只是说认罪态度好。”

高军从抽屉里找出拘留审批表逐项填写,段平头上的汗下来了。他说:“苏哥,我知道你对我有想法。”

我说:“段平,你他妈的跟我说清楚,我对你有鸡巴毛想法?”

段平马上说:“我瞎说我瞎说。”

我走到段平的跟前,“段平,今天我把话交给你,你就做好准备去蹲监狱吧!”段平看着我,“苏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问他:“给你什么机会?”

段平说:“我想立功。”我眯缝着眼睛,“你要立什么功?”段平说:“我要揭发别人。”

“谁?”

“刘长江。”

“刘长江怎么了?”

“我当时看见他把王大虎推下去了。”

“你出尔反尔,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回我不能了。”

“这回怎么就不能了?”

“我……我肯定给你们做证。”

“段平,假如你现在要是没事儿的话,你还能给我们做证吗?”

“那不能。苏队长,这不很正常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上次我要是做证的话,刘长江得恨死我,可是,现在我要是不做证的话,我就得进去了。”

“段平,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们就不用你了。”证人必须自愿,他这么整等于我们在强迫他。段平没明白我的意思,他一个劲儿地表示,他愿意出庭做证。我说:“段平,你现在的事儿,我可以放你一马,但前提是,你必须要跟我说一句真话,刘长江到底推没推王大虎?”

“推了!”

“你要是撒谎怎么办?”

“怎么办都行。”

段平说得嘎嘣溜脆,我立即大方地给他办理了取保候审。这就意味着把他放了。段平有点不相信,“苏哥,你就这么让我回去了?”我点了点头。段平诈骗的证据不充分,就算把他抓起来,最终能否起诉都很难说。

我说:“段平,既然你说真话,那么我就放你一马。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你真心要帮助我们打击犯罪,那么你就勇敢地站出来。如果你是胆小鬼,那我们也不强迫你。”

7

我让樊丹到公安局把钱取回去,她穿着短裙兴致勃勃地来了。她长得本来就那么显眼,加上性感的裙子,到我们单位来,谁看见都瞅瞅。

走进我的办公室,高军看见她,呼吸都急促了,“呀呀,你来了。”我“扑哧”笑了,樊丹客气地和高军打完招呼,问我:“你笑什么?”我说:“一看到你我就想笑。”

我领着她到内勤办理相关手续。内勤是个警花,叫赵雅文。她说:“刚才我在楼梯口就看见你了,我还寻思这个女的长得可真漂亮。”樊丹说:“我还漂亮啊,你才漂亮呢!”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很快就熟悉了。赵雅文问樊丹裙子在哪儿买的,樊丹说,在百货大楼。她详细地告诉赵雅文在三楼西面女士专卖店,两个女孩边亲切地谈话,边办着手续。

回到办公室,高军说我:“你刚才笑什么?”我说:“看你那个样子要昏倒了。”高军岔开话题说:“苏队长,段平诈骗她如果不是我发现及时,她是不是就损失了?”我说:“可不是咋的。她刚才还说,她要好好感谢感谢你!”

高军说:“感谢什么呀!苏岩,你跟她说什么也别给我买。”

这个兔崽子可能真想要点什么。我想了想,家里还有两条烟,就说:“这么的,让她给你买两条烟吧!”

高军说:“帮她追回来这么多钱,两条烟就打发我了?”

我说:“他妈的,高军,两条烟就不错了。”

高军说:“这么的吧,烟你留下,你让我亲她一口吧!”

这时,樊丹拎着包和赵雅文进来了。我问:“都办妥了?”赵雅文说:“办妥了。苏队,你让人给她送回去吧!”这时,外面有人喊她开介绍信。赵雅文出去前拉着樊丹的手,“今后有什么事儿要是苏队长不在你就直接找我就行。”

樊丹说:“他在我也找你。”赵雅文出去后,我严肃地对樊丹说:“这个事儿如果不是高军,你这些钱就得打水漂了,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他?”

樊丹痛快地说:“没问题。”我说:“你想怎么感谢?”这时,高军满脸通红,樊丹说:“怎么感谢都行。”

我对高军说:“那你就说说你的要求吧!”高军说:“苏队长,我现在出去查个线索。”我说:“那正好,你给她送回去。你在车里跟她说,她保证能答应。”

高军脸红地说:“你送她吧。”他见我还要说什么,就急匆匆地走了。

樊丹问:“他要什么样的报答?”我笑道:“他想亲你一下。”樊丹说:“行。”我给高军打通手机,“樊丹已经答应了,你赶快回来亲她吧。”

我放下电话,樊丹脸红地问:“他回来吗?”我说:“他不回来了,他让我代劳。”樊丹笑道:“你们这些警察真不是东西。”她从包里掏出一万块钱。我说:“你干什么?”她说:“也不能让你们白帮忙呀!”

我严肃地把钱塞进她的包里,“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樊丹说:“你别多想,刚才我来之前,就想好要给你们表示表示。”她还要从包里拿钱,我把包抢过来放在窗台上。

我说:“你别整复杂了,这种事儿,谁来报案,我们也都这么做。”

樊丹说:“那怎么的也得给你们买几条烟吧!”

我说:“你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工作了。走,我把你送回去。”

我和樊丹向外走的时候,我让她先下楼到停车场等我。她看出我不想和她一起走,就不愿意地说:“你别送我了。”

我说:“你拿这么多钱,别再让别人抢了。”

樊丹噘着嘴说:“那你和我一起走。”

我们一起走着,樊丹故意挨着我。在走廊里和楼梯间,我们碰到了很多同事。一些同事故意停下来和我聊天,说些毫无价值的废话。什么苏岩,报纸登了,你们又破了大案是不是?同事间在单位碰到,相互点个头说句话就已经算客气了,没有这么停下来说个没完没了的。

我和樊丹上车后,发着感慨:“怪不得,有些人说我们警察素质低,确实低!一个个见到美女就挪不动步!真没出息!樊丹同志,今天让你见笑了。”

樊丹说:“这正常,我早就习惯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开始上班的时候,我们科的病人可多了。有些人什么病都没有也来,开始我还不好意思,现在我可好意思了,谁愿意来就来,反正这还能给我们科里创造效益。”

我真想说,你们就这么创造效益啊!

我说:“你这么聪明,按理说,你不应该让段平骗了呀!”

樊丹说:“起初,我也没相信他,但是,苏岩,你不知道,只要能给我弟弟办事儿,我就可容易相信别人了。”

我没有继续谈这个话题,开车拉着樊丹到银行把钱存了起来。存钱时,她没背着我,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活期存折,存折的户主写的是樊东的名字。她跟我解释说,这个存折上的钱都是准备给樊东办事用的。她再次提到了这个事儿,我仍然装糊涂岔开话题。

送她回到了单位,下车时,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2000,一点意思。”我把信封又塞入她的包里,她和我撕扒着。

我瞪着她。

樊丹说:“苏岩,你不用瞪我,我不想欠你。”

我心里不好受。看起来,我把她伤得不轻。我温柔地说:“你本来就不欠我。我不是说了嘛,帮你要钱是我们应该做的。要是欠的话,樊丹,我倒觉得我欠你很多!”

樊丹有点不自然,“你不欠我。”

我说:“既然我们谁也不欠,那就用不着互相感谢了。”樊丹本来准备开门下车了,可说完这些话,她就坐着不动了,我心想有必要和她好好解释解释。我说:“在一起吃点饭,行吗?”樊丹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我和她实话实说:“樊丹,我不想瞒你。你可能也感觉到了,我过去一直对徐丽挺喜欢的。我当时以为,她能嫁给我呢!后来她嫁给了李贝尔,我心里挺上火……后来我发现你大概对我产生了一些兴趣,就想勾引你,甚至想和你上床。但是,我有这些想法并不是说我爱上你了,因为到现在,我也没有和你结婚的打算……”

樊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说:“我结婚找媳妇不想找你这么漂亮的,我想找一个丑一点的,你这种女人已经被男人惯坏了。要是娶你的话,得天天哄着你。你说多累啊!我要是找个丑一点的,她就得天天哄着我……”

樊丹拿起茶壶给我的杯子里添满了茶水。她平静地问我:“你说你想和我上床是真话吗?”

我说:“连这个你还怀疑吗?别说我了,和尚见了你都会有这个念头!”

樊丹说:“但是你现在并没有实现,你怎么就撤了呢?”

我说:“你洁癖这么严重,我亲你你都受不了。咱俩真要是到了床上,你一定……也没什么意思。我心想,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樊丹用一种特殊的眼光看着我。

我说:“你这么瞅我干什么?”

樊丹说:“我总觉得你在和我说假话。”她夹了一块肉放在我面前的碟子里,“苏岩,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对不对?你怕和我上床了,我赖上你,是吗?”

我说:“你怎么会赖上我呢?我一不是大款,二不是领导……”

樊丹忽然说:“你不想和我上床,因为我是处女……对不对?你怕对不起我。”

我愣了一下,我说:“你干吗要把我想得那么崇高?”

樊丹说:“我可没觉得你崇高。怎么说呢?我觉得你是个非常现实的人。你想找个丑女人做你的妻子,同时,你还想找个美女做你的情人,我说得对吗?”

我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樊丹给我的杯子又倒了一些茶水。她端起杯子:“没用的不说了,苏岩,我早就看出你不想和我更深地交往了,但……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我非常地快乐,真的,很少有男人能像你似的总能让我……笑起来。苏岩,谢谢你!”她把杯子伸过来,要碰我的杯,我移开了杯子。

“我不想和你碰杯。”

“那你想干吗?”

“我想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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