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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高军抓回一个嫖客,让我帮着做一份笔录。

搞这种笔录有点黄色,一些细节要写得清清楚楚。我问得可能过了点儿,这个嫖客还难为情了。我说:“你好意思干,怎么还不好意思说呢?”嫖客满脸通红。他说:“我就干过一次。”这种人被抓到100次,也说一次。高军大声说要把他拘留起来。他一听吓得浑身颤抖,马上跟我套近乎:“苏队长,你不记得我了?”我说:“我本来就不记得你。”他说:“我是徐冰的朋友,上次咱们不是在一块吃饭来的嘛!”他详细地描述三个月前在海鲜世界吃饭的情景。我这才想起来,那次徐冰请客确实有他一个。我挖苦他一顿然后和高军商量。我说:“别拘留了,罚点款得了。”高军说:“这么干好吗?”他为难了半天,答应道:“好吧!看你的面子,罚5000吧。”我问嫖客兜里有多少钱,他说也就是3000多块钱。我无奈地又对高军说:“别5000了,3000得了。”高军说:“你和他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

高军满脸不愿意,我们这是在演戏。这种情况下,最多也就是罚3000。说罚5000也是预先给说情的留个台阶。这家伙见我们照顾了他,痛痛快快地交了罚款。临走的时候,他嘱托我千万别告诉徐冰。我说:“我替你保密可以,但今后这个毛病你可得改呀!”他说:“苏队长,你放心吧,今后倒找我钱,我也不干了。”出门前,他要和我握手。我巧妙地避开了。他显出亲热的样子,对我说:“徐冰妹妹结婚,你也去吧。到时候,咱们婚礼上见!”

这句话让我的心颤抖了一下。我问他:“徐冰妹妹结婚?”他说:“对呀!”我又问:“你是说徐丽要结婚?”他点着头:“徐冰房子都给她买好了。”

我掩饰住不安,打发他离开了办公室。高军没看出我情绪上的变化,津津有味地和我聊着抓这个嫖客时的情景。我没心思听,找了一个借口来到了走廊里。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凉台,平时凉台的门用一根铁丝钩牵着。我拿开铁丝,推开门来到凉台上。公安局大楼临着繁华的上海路,车来车往十分喧闹,站在凉台上好像行走在街道上。我拨通了徐丽的电话。哪次打电话,她都先问“你在哪儿呢”,这次,又是:“你在哪儿?”我说:“我在道上呢。你呢?”徐丽说:“我在家门口。”

我说:“你要出去办事?”徐丽说:“也没什么大事儿。”我说:“我就在你家附近,我拉你去呀?”徐丽说:“你方便吗?”我说:“方便。你等着,我十分钟就到。”

我急急忙忙地开车来到了徐丽家楼下。徐丽见到我的车,迎着走了过来。她穿着一条短裙,性感地晃动着身体。徐丽从来没穿过这么短的裙子。

徐丽上了车坐在我的旁边,我帮着她把皮包放在后座上。她的双腿柔软地沿着座位垂下来。她说:“我这条裙子是不是太短了?”我说:“不短,你的腿好看,穿短裙子漂亮。”徐丽说:“穿这么短的裙子,我可不习惯了。”我把手伸向她的腿,把手臂压在她的腿上,手掌伸进她腿边车门的扣手里。我拿出了一盒烟。我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笨拙地从烟盒里掏烟,徐丽帮着我掏出了香烟,并给我点上。

前面出现了十字路口,我问她:“你要到哪儿?”徐丽说:“我到百货大楼。”我把车向右拐。我问:“你到大楼干什么?”徐丽说:“我去试婚纱。”

我心里一哆嗦。看起来,她确实准备结婚了!

徐丽把身体微微靠向我:“苏哥,你们现在忙吗?”我说:“还行。你很忙吧?”徐丽说:“不怎么忙。”

我们来到了百货大楼停车场。徐丽说:“谢谢你送我。”我说:“你上去慢慢试吧,我等你!”徐丽说:“你不用等我,我一会儿打个车就走了。”我说:“我上午没事儿,你去慢慢试吧!”徐丽下车向大楼门前走去。

没过多一会儿,徐丽就从大楼出来了。我问她:“这么快就试完了?”徐丽说:“我怕你等着急!”

开车上路后,我问她:“你还要去哪儿?”徐丽说:“哪儿也不去了。”我说:“我领你兜兜风吧!”徐丽说:“好啊!”

我们这个城市有一条还算美丽的江。沿着江堤,我们缓慢地行驶着。由于连日下雨,江水变得宽阔起来。

江堤出现了一个缓坡,顺着这个坡,可以一直到达江边。我把车开到缓坡上。

我对徐丽说:“开车下坡时记住,千万不要用空挡,一定要带着挡下去。”徐丽说:“为什么?”我说:“不带挡容易灭火,灭火的话刹车就失灵了。”

我加大油门向江边冲去。

窗外的风带起了呼呼的响声,我们前面就是宽阔的江水。徐丽说:“快停车。”

我们的车在江边停下了。我说:“你记住,万一刹车失灵了,你想着用手制动。”徐丽说:“你吓死我了。”

我们下车站在江边。污浊的江水疲倦地向东流淌着。徐丽说:“现在的河水这么脏!”我说:“都是造纸厂弄的。”徐丽说:“这个造纸厂是韩国建的是不是?”我说:“对。”徐丽说:“他们为什么把厂子建在我们这里?”我说:“是为了保护他们国家的自然环境。”

说话的时候,我心不在焉,我很想问她什么时候开始谈的恋爱,现在的对象是谁,可话到嘴边,几次我都咽下去了。

徐丽说:“苏哥,你陪了我一上午,中午,我请你吃饭吧!”我说:“你是我老妹。我请。”徐丽说:“我请我请。”我说:“你别跟我争,我说我请就我请。”

来到饭店,我问她:“你想吃什么?”徐丽说:“什么都行。”我刚点了两个女式菜,徐丽就说:“够了够了,多了吃不了。”

吃饭的时候,徐丽说:“苏哥,今天请我吃饭,真难为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哥说你总是请美女吃饭。”

“你别听他瞎说。他才是总请美女吃饭呢。”我有点不高兴,徐丽温柔地说:“你生气了?”我说:“没有。跟你生气早气死了!”徐丽说:“我什么时候气过你?”我说:“你天天气我。”徐丽说:“还天天气你,咱俩都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我说:“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徐丽说:“你这么忙,我哪好意思打扰你啊!”我高声说:“我哪有你忙啊!”徐丽说:“你喊什么?”我说:“我高兴。”

2

徐冰的办公室添置了一套新沙发,样子很怪。我问他:“你在哪儿买的这个破玩意儿?”徐冰说:“破玩意儿?这是从法国进口的。”他嘿嘿地笑着:“你看它像不像女人的三角裤?”我说:“我没见过女人的三角裤。”徐冰说:“你要说你没穿过,我还信。”我问他:“你为什么买这个颜色?”沙发是粉红色的。徐冰说:“这种颜色会让男人非常舒服。”他把我推到沙发上,说:“你感觉一下。”我把头靠在沙发上,徐冰说:“这样不行,你得把脚放上。”

我说:“别给你弄脏了。”

徐冰说:“脏就脏吧,女人的三角裤哪有干净的!”他帮着我把脚放到沙发上。

徐冰见到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谈论女人。我怀疑我在他眼里,也是个花花公子,这也是我从来没有向他表示我喜欢他妹妹的原因。

徐冰拿出熊猫烟抽出一支递给我,我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了。他抽了一口,问我:“你现在抽什么烟?”我说:“红塔山。”徐冰打开身后的柜子,拿出两条软包中华递给我:“这是别人送给我的,是假烟,你将就抽吧!”我说:“假烟我也不要。”

徐冰没理我,他用报纸将烟包好,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他问我:“最近都忙什么,这么长时间没看见你?”我说:“我快忙死了。”我详细地说了这些日子我一共破了多少案子,抓了多少人。

徐冰不耐烦地说:“你破了这么多的案,你们赵队长破了几个?”我说:“人家是队长,用不着破案。”

徐冰对赵民有看法:“我现在一听你说破案,我就来气。”我说:“我破案你来什么气?”徐冰说:“你破再多的案子,有鸡巴毛用!人家赵民没有你破案多,却当上了队长,你呢?”我说:“我和他不能比。”徐冰说:“怎么不能比啊!”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我的跟前:“你得送礼啊!”

徐冰用手比画着:“到你们局长办公室,用不着跟他汇报什么案子。你拿一捆钱,‘啪’往他桌子上一拍,一句话不用说,转身背着手出去。你信不信?用不了两个月,队长就是你的!”

我笑了笑没吱声。徐冰问我:“你现在手头紧是不是?”我说:“我不紧。”

徐冰不高兴地说:“你就这一点我特别来气,紧就紧嘛,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我告诉你,如果你搞女人缺钱不跟我要,我没想法。但你要是因为当官送礼不好意思向我开口要的话,你就是地球上最大的傻逼!”

我说:“你对我们内部不了解,不是所有的领导你给他送礼都好使,你明白吗?”徐冰说:“我比你明白多了。我告诉你,领导对你印象再好,你要是不给他送礼,也白扯。”我不想听他瞎白话,顺手翻看着沙发边一些性感的画报。

徐冰继续做我的思想工作:“你别不耐烦嘛,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今天说到这儿了,我和你说一下我的想法。我给你赞助,不是要你将来对我回报,你知道每年我光输的钱就够你买五个队长了。”

我说:“徐冰,你不用说了,我需要钱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客气的。”徐冰说:“你要是真不客气的话,你早就起来了。”我翻了一页画报,说:“什么起来?老二起来。”徐冰说:“你他妈的又不正经了,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我放下画报,“徐冰,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有我的想法,你应该相信我,我不是个傻子,怎么起来,我有自己的打算。”徐冰希望我在事业上有所成就,这是正常的。因为我起来了,我肯定会对他照顾的。

徐冰说:“你的脑力我相信,但你现在毕竟没有财力啊。”他语重心长地说:“苏岩呐,凭你的脑力加上我的财力,你信不信,不出十年,你就是林河市公安局局长!”

我要是不打断他,他能一直说到晚上:“我听别人说你妹妹要结婚了?”

徐冰点了点头。

我不满地说:“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徐冰说:“告诉你,你不还得随礼嘛!”

我说:“你可真有意思!”

徐冰忽然深情地看着我:“如果我妹妹要是再漂亮一点,苏岩,你给我当妹夫,我想你会同意的。”

我心里翻滚着热流,原来他也有这个意思。我说:“你能舍得把你妹妹嫁给我吗?”

徐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说:“你怎么不吱声了?”

徐冰想了一会儿,“徐丽现在找的这个男朋友,我不满意,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让他们黄了!”

“你为什么不满意?”

“这小子是个大夫,我不喜欢。”

3

“为什么?”

“大夫都是他妈的职业流氓。”

“不见得吧。再说,现在的男人多数都是流氓,不是职业的也是业余的。”

我让徐丽把男朋友领来。她紧张地问:“干什么?”我说:“你别害怕,我不揍他。我要请你们吃饭。”

徐丽的男朋友有着高大的身材,他叫李贝尔,是第三人民医院的外科大夫。他戴着眼镜,满脸智慧。一见面,我就和他热烈地握手,“怪不得徐丽现在神魂颠倒呢,原来你是电影明星啊!”

李贝尔谦和地笑着:“苏哥,徐丽总提你,我早就想拜访你了。”

饭桌上,我和李贝尔谈笑风生。我们装出相见恨晚的样子,热烈地谈论着社会上种种趣闻乐事儿。那个样子仿佛我们是老朋友。

我对徐丽说:“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很优秀,现在见到李先生,我才知道错了。”李贝尔谦虚地说:“苏哥,你比我强你比我强。”我说:“李先生,我这个老妹哪点都好,就是过于腼腆,我和她哥最担心的,就是她这样的男朋友不好找,现在她找了你,我们就放心了。”

吃完饭,我给徐冰打电话:“徐丽的男朋友我见到了。这样的男人做你妹夫我看可以了。”徐冰说:“我让你把他们挑拨黄了,怎么你还向着他们了?”我说:“这么好的男人,还挑拨什么呀!”徐冰笑了:“你就说你没能力不就完了!”我说:“我确实没能力。”

徐冰说不满意可能是在说谎。他不仅在富豪花园给徐丽买了190平方米的住宅当新房,还买了一辆崭新的奥迪轿车送给李贝尔。他要是真不满意,顶多买套房子就到头了。

徐丽结婚前,我跑前跑后里里外外张罗着。我帮她买这买那,东一趟西一趟,毫无怨言。徐丽说:“苏哥,你这么忙还天天麻烦你,我真不好意思。”我说:“你是我老妹,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徐丽结婚这天,徐冰让我早点去。他找了不少车,怕路上的交警难为车队。

我说:“这个你放心吧,到时候,我在前面开路。”

徐丽结婚的前一天夜里,我失眠了。本来我打算娶徐丽做我的妻子,可是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了别人。我心里这个难受,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夜里快一点了,我还睁着眼睛胡思乱想。后来,我索性给徐丽打了电话。这次徐丽没有问我在哪儿。我问她:“你睡了吗?”徐丽说:“我刚躺下,你呢?”

我说:“我都已经睡一觉了。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明天下雨。”徐丽说:“是吗?我听天气预报明天没雨呀!”我说:“我这是做梦,做梦都反着来,明天肯定是晴天。”

我说:“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说这件事儿,我是想要告诉你今天晚上一定要休息好,不然明天你会吃不消的。”徐丽说:“你还挺有经验呢。”

说是让她好好睡觉,可我这个无聊的电话给她打了一个小时。徐丽真是好脾气,她丝毫不介意。她还问我:“你说我明天除了婚纱之外是准备一套衣服还是准备两套衣服?”我说:“你就准备两套吧,要是下雨的话,你还可以换一换!”徐丽说:“不是没有雨吗?”我说:“万一有呢!”

我纯粹是没话找话,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逗她:“老妹,可能明天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

徐丽当真了,她难过地说:“为什么?”我说:“我在跟你开玩笑。”徐丽说:“你没开玩笑,你肯定不会来了。”我说:“我来我来,我肯定来。”

徐丽还不相信,她诱惑我说:“苏哥,你来吧,给我当傧相的这个女孩可漂亮了,我给你介绍介绍!”我说:“是吗,她有你漂亮吗?”徐丽说:“我连她一半漂亮都没有。”

我真想说,你这个不漂亮的女人都不喜欢我,换成漂亮的不是更不喜欢我了。

第二天早晨六点多钟,我就赶到了徐丽的家。我以为来得挺早呢,到了才看到屋子里已经热闹非凡。照相的、录像的、分红包的,乱糟糟全都是人。徐冰见到我,高兴地说:“真够哥们儿意思,这么早就来了。”

我和徐冰闲聊了几句,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他按住我的手:“你能来就给我面子了。”我说:“你别跟我撕扒。”徐冰说什么也不要。我说:“你别心里没数,这是人情。等将来我结婚的时候,你得给我随双份。”我这么一说,徐冰就收下了。我问:“徐丽在哪个屋?”徐冰说:“在她自己屋呢!”

我来到了徐丽的卧室,几个女孩围着她,正给她盘头插花。她见我进来了,就说:“你怎么才来呢?”我说:“这还晚呐!”

我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女孩的身上。从侧面看,她有点像俄罗斯女孩。徐丽对这个女孩说:“樊丹,这是苏岩,苏哥,这就是傧相。”这个女孩转身瞅了我一眼,我心里一惊。真是冰清玉洁!她向我笑了笑:“你好。”我以为,她会把手伸给我,但她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她转身继续给徐丽盘头。

徐丽问我:“我的傧相漂亮吗?”

我说:“一般吧!”

樊丹转过身看着我,我没有看她,而是用目光扫视着其他女孩。我和一个胖乎乎的女孩有说有笑着。在气氛融洽后,我偷偷地对樊丹小声地说:“你出来一下。”她疑惑地站起来跟我向外走。

来到了外面,我对樊丹说:“你当傧相不合适。”

樊丹说:“怎么不合适了?”

我说:“你这么漂亮,你给徐丽当傧相,不是喧宾夺主嘛!今天,你不准当傧相!”

我说话非常严肃,说完转身就走。

回到房间里,我开始怂恿那个胖女孩当傧相。但这个胖女孩不太愿意。我忽悠她:“这里的女孩数你气质最好,只有你才配得上新娘子。你就答应吧!我告诉你,男傧相可是一个帅哥。”

其他女孩明白了我的用意,都跟着我一起劝说这个胖女孩。她最后只好答应了。徐丽有点过意不去,她说:“要不,还是让樊丹当吧,我们几天前就说好了。”樊丹说:“我不给你当了。”

徐丽说:“你当吧!”樊丹把目光移向我,“我要是当的话,他能把我抓起来。”

上午8点18分,新郎官带着接亲的队伍来到了徐丽的家。男傧相进屋就找女傧相,他发现换人后满脸不乐意:“怎么换了?不行不行,我要原来的。”李贝尔问我:“不是让樊丹当吗?”我岔开话说:“你赶紧找鞋吧!”

我们这儿接亲有个习俗,就是事先把女方的新鞋藏起来。新郎官来之后如果找不着就不准接新娘走。李贝尔问我:“你看见鞋藏哪儿了?”我走近他说:“一只藏在厨房里了。”

“厨房哪儿呀?”

“碗柜里。”

“另一只呢?”

“藏在徐丽的包里。”李贝尔问得很详细:“哪个包?”我告诉他,“就是傧相手里的那个。”

李贝尔心里有底儿了,他装模作样地在屋子里东找找西看看,最后很顺利地找到了两只鞋。屋子里的女孩七嘴八舌:“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我们白藏了。”

樊丹走到我的跟前小声地说:“叛徒!”

我装作没听见她的话,说:“你这个傧相没当就对了,你看看这个男傧相多二呐,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你掉老价了。”

樊丹说:“我跟谁在一起不掉价?”

我说:“你跟我在一起就不掉价了。”

樊丹说:“你脸皮可真厚。”

接亲的车队非常壮观!我们林河这里最好的车差不多都来了,一路上引来无数羡慕的眼光。

我的车开在最前面,为的是一旦遇到纪检委、交警检查什么的,我好出面协调。由于这些车全都是私家车,我心里很放心。因为现在只有公车结婚才有管的。

从新房到酒店很近,开车也就是十分钟。我们这里的习俗是不走回头路。由于来去不能走同一条路,这样一来,接亲的车队在市区绕了一大圈。

举行婚礼的酒店是一家五星级宾馆。门前的停车场事先让保安用绳子围了起来。保安们见我们的车来了之后,才拿走绳子。我把车停在了一个角落里,下车来到了门前,两条鞭炮长长地垂挂下来。一个小伙子问我:“现在点吗?”这时,车队已经开了过来,扎满鲜花的头车停在了门前。我说:“点。”

鞭炮被点燃了。两条火舌向上迅速地蹿动着。红色的鞭炮甩在空中接连发出震耳的响声,散落的纸屑随风飘动。

我捂住耳朵,看着徐丽和李贝尔从车里下来,他们俩顶着漫天飞舞的纸屑,向酒店门前走去。纸屑越来越多,李贝尔把手盖在徐丽的头顶。

鞭炮已经响到了最后,短暂的停息之后,一连串沉闷的巨响在天空炸开了五彩缤纷的花朵。大家都知道这最后的响声是巨大的,参加婚礼的人一般都捂住了耳朵。也有没捂的,这些人在沉闷的响声里,还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惨叫声!

我没有听到,我只看见一个黑影在缤纷的花朵中从高空坠落。一个肉乎乎的人摔在酒店门前的台阶上。

门前乱了起来,我赶紧跑过去。这个人趴在地上,污血从脖子下方漫出。我伸手探到了这个人的鼻口,没有任何气息。这家伙已经窝折了脖子。这时,我的身前身后围满了人。我说:“你们往后点儿。”我掏出电话向队里报告了情况。看热闹的人还在我的身边,我向他们喊道:“别看了,你们都进去吧。”其中的一个人伸出手指向大楼,他说:“我看见了,他是从中间那个窗户下来的。”我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那个窗户至少在十层以上。酒店的保卫科科长胡涛挤了进来。我指着那个窗户,“你查一下那个房间。”

这时,徐冰把头也探过来了,他问:“怎么了?”我说:“你赶快把他们都带进去举行婚礼!”徐冰这才招呼着亲朋好友向酒店里面走去。但大多数人仍站在旁边看我鼓捣着尸体。我轻轻抬起这个人的头,尽管他的面孔有点变形,但我马上认出这个人是王大虎。

胡涛说:“是1308房间。”我让他帮助保护现场。他命令保安用绳子将尸体围了起来。一个保安还找来床单盖在上面。

我和胡涛来到了酒店里,在大厅里碰到了徐冰,他问我:“是谁呀?”我说:“是王大虎。”徐冰吃惊地问:“王大虎?”我点了点头。他不相信地又问:“怎么会是他?”我说:“你稳当点儿。”徐冰还想说什么,我没时间搭理他。我和胡涛乘电梯一起来到了13层。

1308房间锁着门,胡涛让楼层服务员打开门。这是一个套间,屋子里没有人,充满了酒气。客厅的桌子上摆放着酒瓶和几个菜。我来到了开着的窗户旁边,窗台上的灰尘有明显的擦蹭痕迹,我踮着脚把头伸出窗外,看到了盖着床单的尸体、围观的群众以及闪着警灯的警车。

胡涛走过来也要向下看,他问我:“是从这儿下去的吗?”我赶紧对他说:“你别碰窗户。”我怕他破坏了现场,就让他和我一起出来。

我们来到了总服务台,调查谁住在这个房间。起初,我以为是王大虎,他不想活了,在这里开个房间寻死。可是,出乎我的意料,房间登记的竟然是刘长江。

我不解地问:“刘长江?”总台小姐温柔地说:“是刘长江,这位刘先生长期包住在这个房间。”

我说了刘长江的身材面部特征。总台小姐说:“对,就是他!”

这下可好玩了!

4

队长赵民和刘长江的关系就像我跟徐冰差不多。我把了解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我本以为,赵民会重视我的线索,但他却不相信地说:“刘长江敢把王大虎推下去?他有这两下子吗?”

赵民马上给刘长江打电话,他问:“你在哪儿?”刘长江在电话里好像说:“怎么的,有事儿吗?”赵民说:“你现在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刘长江说:“什么事儿?”赵民说:“没什么事儿,找你了解点情况。”刘长江好像说:“好吧,我现在就过去。”

赵民放下电话对我说:“你看他像杀人犯吗?他真杀人了,他敢来吗?”

我说:“用不用我去接接他?”我言外之意是去抓他。赵民大概也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莽撞,他又给刘长江打电话,可是,这时刘长江已经关机了。赵民傻眼了。他紧张地说:“他……关机了。”

我相信赵民给刘长江打电话不是通风报信,但如果刘长江因为赵民这个电话跑了,赵民的责任可就大了。

我对赵民说:“既然刘长江已经躲了起来,我们现在也没有必要偷偷摸摸地抓他了。你和他父亲不是熟嘛,干脆咱们直接去找他父亲,怎么样?”赵民马上说:“好好好,你和我一起去。”

刘长江的父亲刘国过去是我们郊区的一个村长,靠卖地使村子急剧富裕起来后,刘国成了这个村子里最富有的村长,再后来,刘国成了我们市的人大代表。

刘国慈眉善目,他见我们进来,赶紧起身,“赵队长,苏……队长,快请坐。”他拿烟倒茶一阵忙碌。

客套之后,赵民严肃地说:“我们想找你儿子了解点情况!”刘国问:“怎么了?他又打架了?”赵民说:“没有,是这么回事啊,上午王大虎摔死了。”刘国吃惊地问:“他……摔死了?怎么摔死的?”赵民说:“他是从金星宾馆的1308房间里跳下去的,这个房间是你儿子刘长江包租的,所以,我们想找他了解了解情况。”刘国说:“是吗?”赵民说:“你别紧张,这个事儿和刘长江没关系。我们已经查明了,王大虎是自杀。所以,我们想找他了解一下王大虎为什么自杀。刚才,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可他却躲了起来。”

“是吗?”刘国的表情迅速地变化着。我接过话:“刘叔,我们没想抓他,要是抓他的话,也不能事先给他打电话呀。现在,刘长江要是真的没影了,这个事儿可就大了。按他现在这个情况,我可以上网通缉他了,但赵队的意思是让我先等等。”

刘国感激地看着赵民,赵民说:“刘叔,我们找你儿子确实是例行公事,找他无非是赶紧把这个案子了结,如果我们找不到刘长江,我们就得上网通缉他了。你知道,只要一上网,这个事儿就麻烦了!”

刘国说:“赵队,我儿子虽然爱打个架什么的,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去杀人的。”

赵民说:“不仅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刘叔,你抓紧时间让刘长江给我打个电话,我问问他情况,这个事儿就拉倒了。”

刘国点着头:“好好好,我一定找到他。”

回来的路上,赵民立即通知有关部门对刘国进行架网控制。他真害怕了。赵民说:“苏岩,咱们得加紧啊!”我说:“赵队,你放心吧,一会儿我就开始蹲他。”赵民说:“我也蹲他。”

我们指的是蹲坑守候,这是我们常用的工作方法。这个方法很辛苦,一般都是我们这些侦查员去,队长亲自去的时候很少。

十几年前,我们的刑侦手段不像现在这么先进,为了破案,我们得常常靠吃苦耐劳才行。

傍晚,徐冰打电话问我:“王大虎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说:“现在还不清楚。你们那里怎么样?”徐冰说:“可别提了,现在他们都说王大虎是为徐丽殉情死的。”他十分沮丧,“我妹妹的情绪可不好了。”我说:“你好好安慰安慰徐丽。”徐冰说:“我哪会安慰人呢?苏岩,你要是不忙的话,你去安慰安慰她吧!”

徐丽已经有丈夫了,我去算干什么吃的?我说:“我们今晚有行动,我过不去。”

徐冰没有勉强,他说:“王大虎是不是让人推下去的?”

这涉及案情不能说。我把话又转了过去,我说:“这样吧,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晚上过去看看徐丽。”

徐冰说:“那可太好了。”

晚上临下班前,赵民到办公室告诉我,刘长江刚给他打了电话,说马上就到。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说:“那你审吧!”赵民说:“我不审了,你和高军审吧!”我说:“好吧。”赵民和刘长江关系好,他得回避。

刘长江长得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他有点像过去电影里的国民党特务。他一进我的办公室,高军就把他铐了起来。刘长江问:“你这什么意思?”高军说:“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刘长江说:“我当然不清楚了。”高军说:“不清楚,你就好好想想吧!”

那个时候搞案子不像现在这么守规矩,我们直接把刘长江带到了审讯室里。

我问他:“今天上午,你在哪儿?”

刘长江说:“你们是不是怀疑是我把王大虎推下楼去的?你们要是这样怀疑的话,就不应该了。王大虎是自己跳下去的。”

“那你说说经过。”

“今天早晨,我在宾馆大堂里坐着喝茶时,碰到了王大虎。他来参加徐冰妹妹的婚礼。他问我是不是也来参加婚礼。我说,徐冰没告诉我,我在这个宾馆有个包房。王大虎就问我包房里是不是养了个女人。我说,没有。他不相信,就和我回到了包房。”

刘长江低着头说着,我盯视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他内心的想法。

刘长江说:“王大虎在我房间里没发现女人,就要在我房间里喝酒。我叫了几个菜,我们俩就喝了起来。当时我还问他,‘你不是来参加婚礼的吗?怎么在我这儿喝上了?’他说婚礼的菜太难吃了,一点意思也没有。其实,我感觉是他的心情不好。”

高军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刘长江说:“他追求过徐丽,后来让徐冰搅黄了。他今天看着徐丽结婚,所以心情不好。”

刘长江说完抬头看着我,我说:“你别看着我,你接着说。”

刘长江继续说:“我们就开始喝酒,喝了一会儿,我感到胃里难受。我就对他说,我不想喝了。王大虎不干,他又给我倒了一杯。我说,你要是想喝,你自己喝吧,我是不喝了。王大虎就杠我,他说,刘长江,你要是喝了,我管你叫爹。我知道他说话不算数,就说,叫爹有鸡巴毛用?王大虎说,那你想干什么?这时,我想起日本电影《追捕》,我就对他说,王大虎,你看外面多么蓝的天呐……我还没说完,王大虎就说,你那意思是让我跳楼呗,你要是全喝了,哪个不跳。我以为他是说说而已,我就全喝了,喝完,我感到胃里难受极了,就跑到卫生间去吐,吐完出来一看,王大虎怎么没了?这时,我听到楼下有人大声喊叫,我过去趴窗户一看,王大虎真的跳楼啦。”刘长江说完又抬头看着我。

高军问他:“这个故事是哪个律师帮你编的?”

刘长江说:“我没编故事,不信,你去了解了解,这个王大虎打赌跳楼不是第一次了……”

我说:“这个我知道,但刘长江,既然王大虎打赌跳楼不是第一次了,可以前每次他都不真跳,为什么这次他和你就玩真的?”

刘长江低下头,我说:“你把头给我抬起来。”刘长江抬起头看着我,我说:“刘长江,你把我们当什么了?我们是横路敬二?”刘长江还要说什么,高军喊道:“你给我站起来。”

刘长江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军走到他的跟前,抓住他的脖领子:“你还不如什么都不说,那样最低我还能在心里瞧得起你。”

十多年前,警察还是很有尊严的,社会上像刘长江这样的流氓,那时我们说打就打。

刘长江被勒得喘不上气,高军说:“是不是太给你脸啦,你他妈的竟然敢编这么愚蠢的故事来戏弄我们!”

刘长江不吱声了。我让高军松开了他,我问他:“你想不想和我们说点实的?”刘长江说:“我说实的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刘长江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把我们整得一点脾气也没有。我让高军审他,自己开车来到了徐丽家。

这个夜晚是徐丽的新婚之夜,应该热闹无比,但屋子里很冷清。徐冰和李贝尔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说着什么,见我进来,他们站起来。我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才忙完。”徐冰说:“现在有结果吗?”我说:“什么结果?”徐冰说:“你们不是把刘长江抓起来了吗?”

徐冰的消息也太快了。

我问:“你听谁说的?”

徐冰说:“你还瞒我是不是?”

我说:“我瞒你干什么!”

李贝尔给我倒了一杯矿泉水,他的情绪不太好。

我拿着水杯向徐冰微微使了一个眼色,徐冰站起来东说西说地把我领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徐冰问:“你想说什么?”

我说:“徐冰,你妹妹和王大虎之间有没有什么来往?”

徐冰不高兴地说:“难道你也相信王大虎是为了徐丽才跳楼的?”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都有什么来往。”

徐冰说:“他们什么来往也没有。”

我说:“王大虎净跟着你,他和徐丽能一点来往也没有吗?”

徐冰说:“这种事儿我还能骗你吗?再说,徐丽你又不是不了解,她也不是那样的人呐!”

我说:“我正因为相信徐丽不是那样的人,我才问你呢!”

我让他把徐丽找来。徐冰说:“现在李贝尔就胡思乱想,你要是把徐丽找来,他不更得瞎寻思了。”我只好说:“徐冰,我和你实话实说吧,我今天晚上来一是看看徐丽,另外,我们领导指示我要找徐丽本人了解一些情况。”

徐冰的脸色不好看。

我说:“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问,我不会影响他们的夫妻感情。”

徐冰说:“那好吧!”

我和徐冰来到了卧室。徐丽和樊丹正坐在床上聊天。樊丹见我进来,用目光扫视着我。徐冰说:“苏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樊丹。”徐丽说:“他们已经认识了。”我见屋子里没有李贝尔,就说:“徐总你忙吧。”徐冰出去了。樊丹坐在床上没有走的意思,我对她不冷不热地说:“你最好也出去。”樊丹不自然地离开了屋子。

我抓紧时间问徐丽:“老妹,没用的话,我也不问了,你告诉我,你和王大虎多长时间了?”

徐丽说:“没多长时间。”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说:“王大虎这两天和你都说过什么?”

徐丽说:“他没说什么呀。”

我露出不满:“老妹,你怎么还跟我说谎呢?”徐丽说:“我没跟你说谎啊,不信,你问我哥,真的,我好长时间都没看见王大虎了。”

“你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是什么时候?”

“我和他没发生关系。”

我不高兴地看着徐丽,“那我刚才问你和他多长时间了,你说没多长时间。”徐丽说:“我以为你问我和他认识多长时间了。”我心里坦然了,“王大虎喜欢你吗?”徐丽说:“喜欢我,什么意思?”我又问:“你喜欢王大虎吗?”徐丽不愿意地说:“我喜欢他干什么?”

看起来,徐丽和王大虎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纠葛。

我和徐丽正说着,李贝尔推门走了进来。他见到我在屋子里,转身要出去。我说:“你先别走,一会儿,我问你点事儿。”李贝尔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们。

徐丽不太自然,我平静地说:“你刚才说的这些只能证明你和王大虎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他毕竟和你哥的关系不一般,徐丽,你跟我说实话,王大虎是不是对你哥有什么想法啊?”徐丽说:“不会吧,他对我哥能有什么想法?”我说:“我现在怀疑王大虎这么做是想让你哥难堪啊!”徐丽说:“这我可不知道了,你去问我哥吧。”

我在笔记本上像模像样地写着。写完后,我问李贝尔:“李先生,今天是你们的新婚之夜,本来不应该打扰你,但没办法。”李贝尔说:“没事儿没事儿,你问吧。”

我和李贝尔走出了房间,在过道里,我低声问:“李先生,这两天,你发没发现王大虎和徐冰之间有什么冲突?”李贝尔说:“这我可不清楚,他们家的事儿,我一点也不知道。”我说:“不能吧?”李贝尔说:“苏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无所谓,我这么引导李贝尔主要是想把徐丽从王大虎的坠楼事件中摘出来。

我们来到了客厅,樊丹正在和徐冰聊天。

徐冰问我:“你都了解完了?”

我说:“了解完了,谢谢你们对我工作的支持。”

徐冰又问:“刘长江是不是得被枪毙呀?”

我笑了笑没说这个话题,我看着樊丹说:“美女,你和徐先生谈什么呢?”

樊丹说:“我们正在谈你呢!”

我说:“他肯定在说我坏话,是不是?”

樊丹说:“没有。他表扬你来着。”

我说:“他都表扬我什么了?”

樊丹说:“他表扬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我说:“既然我这么好,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你愿意吗?”

樊丹说:“我不愿意。”

徐冰说:“苏岩,你怎么这么着急呢,你不说送她,我也得让你送啊!”

樊丹又对徐冰说:“我可不用他送!你让樊东送我吧。”

徐冰说:“你就让他送你一趟怕什么!”

樊丹说:“我对他不放心!”说着樊丹还瞟了我一眼,接着就站起来晃动着柔软的细腰向门外走去。

我对她说:“你要是遇到了坏人,想着给我打电话。”

搁以前,徐冰这时候关于樊丹会说很多话,比如他怎么认识的,现在是否上床了。但现在他一点心思也没有,他只说了一句:“她是樊东的姐姐。”就不再往下聊樊丹了。整个晚上,徐冰反复和我强调的好像只有这么一句话:

“苏岩呐,这个案子,你一定得下点儿功夫!不然的话,我徐冰今后在林河市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5

技术和法医经过勘查和解剖也没有获得更好的证据。1308房间里没有搏斗痕迹,王大虎的身上也没有诸如刀砍之类的伤口。现在硬说王大虎是被刘长江推下楼去在法律上站不住脚。

赵民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怎么办好。我思考了一下,目前情况下只能让刘长江回家。

我说:“让刘长江回去吧!”

赵民说:“让他回去好吗?”

我说:“没有证据,再押他就犯法了。”

赵民说:“那好吧!你去和刘长江解释解释。”

我说:“你跟他说吧。”

赵民说:“你忽悠忽悠他,这小子挺仗义,他保证能感激你!”

我不想搭理刘长江,便让高军去和他说。高军说:“我不去,你去说吧。”他心里不服,“苏岩,你信不信,王大虎肯定是被他推下去的。”我说:“现在没证据,你别乱说。”

我到审讯室,刘长江耷拉着脑袋。

我问他:“你还想说什么吗?”

刘长江抬起头看着我,说:“没了。”

我说:“既然没了,那你就回去吧!”

刘长江不相信:“你是让我回家吗?”

我点了点头,紧紧地盯视着他的眼睛。刘长江没有和我对视,他躲避着我的目光,起身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我忽然说道:“你就这么走了?”

刘长江站住了,他转过身,“你不是让我走吗?”我走到他的跟前,继续盯视着他,他低下头不再看我。

我说:“你把头抬起来。”他勉强地抬起头看着我。

我说:“你告诉我,你现在想什么呢?”

刘长江说:“我想回家洗澡。”

我说:“洗澡的时候,把老二也洗洗。”

刘长江说:“行,我一定照你说的办。”

让刘长江回去并不是说他就没事儿了,我继续开展对他的调查工作。

我来到了金星宾馆,找到了保卫科科长胡涛。我告诉他:“1308房间,你们把封条拿下来吧。”胡涛说:“你们完事儿了?”我说:“完事儿了。”胡涛说:“是刘长江干的吗?”我说:“不是。”胡涛惊奇地说:“不是?”我说:“对,不是他。”胡涛笑道:“刘长江走后门了吧?”我说:“这么大的案子,谁敢呐!”胡涛说:“这还大呀,不就死个人嘛!”

我让胡涛领着我来到了他们宾馆的监控室。电视监控器有各个楼层的情况,我让他们把13层录像带向前播放。画面迅速地闪过,过了一会儿,我说:“好,从这里开始放。”

屏幕上,刘长江慌张地从房间出来,他急匆匆地来到了电梯前。他看着电梯的指示灯,忽然向楼梯口走去。他这是不想碰到从电梯里出来的人。刘长江心里肯定有鬼!

那时的监控还是模拟设备,保存图像信息只能用这种录像带,效果很差。

我把录像带又细心地看了一遍。老天真照顾!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我要把相关的录像带拿回去。胡涛问我:“你发现什么了?”我没告诉他,嘱咐他说:“我拿录像带的事儿,不要告诉别人。”胡涛说:“你干什么弄得这么神秘?”我说:“你别管了。”胡涛让我打了一个借条,就把录像带交给了我。

出了金星宾馆,路上,我的车出了点毛病。在十字路口,我的车竟然加不上油。我把油门踩到底也没效果。我的车停在十字路口,后面的车一个劲儿按喇叭,站岗的交警走了过来。他认识我,他问我:“怎么了?”我说:“车出毛病了。”交警说:“我找个车给你拖一下吧。”我说:“好吧。”交警刚离开,我的车突然又好了。我一加油,车就蹿了出去。路过交警身边时,他笑道:“你的车也没毛病呀!”我说:“有毛病。”

我把车开到了修理厂,把情况和修理工说了一遍。他说:“你放在这儿,我给你看看吧!”我说:“得多长时间?”修理工说:“不好说。”

我把车扔在修理厂,打车来到了徐冰的单位。他见到我,不满地说:“你们怎么把刘长江放了?”

我说:“谁告诉你的?”

徐冰说:“我刚才往你单位打电话找你,高军接的,是他告诉我的。”

我和徐冰闲聊了一会儿,我问他:“你和段平有来往吗?”

徐冰说:“段平?没有啊。”

我说:“徐丽结婚,你告诉他了吗?”

徐冰摇头说:“没有没有,这种人我能搭理他嘛!”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段平和王大虎倒是挺好的。怎么了,你问他干什么?”

我说:“你给我问问,徐丽结婚那天段平是不是也参加婚礼了?”徐冰打电话让他的司机樊东进来。

樊东长得眉清目秀,是个标准的帅哥。我问了他同样的问题。樊东说:“我记得,王大虎是和段平一起来的。”

我急忙说:“你看准了?”

樊东说:“我看准了。”

我问他:“你和段平熟吗?”

樊东说:“还行。我们净在一起玩儿。”

我问:“你有他的手机号吗?”

樊东说:“有。”他拿出手机,从电话簿中调出了段平的号码。

我记下后要告辞,徐冰说:“中午饭吃完走吧!”我说:“不了,你让樊东送我一趟。”徐冰问:“你的车呢?”我说:“进修理厂了。”徐冰大方地说:“这几天,你就用我的车吧!”我说:“我可用不起。”徐冰说:“你什么都不用管。”他对樊东说:“这两天,你跟着你苏哥。”樊东点了点头。我说:“不用不用,我的车一天就修好了。”

徐冰的车是崭新的皇冠3.0。这种车在当时都是纯进口的,还算讲究。

樊东启动车后,问我:“去哪儿?”

我说:“回单位。”

我们刚刚上路,樊东接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樊东说:“你自己打车去吧。”他放下电话,我问:“女朋友?”樊东说:“不是。我姐,她要用趟车去百货大楼。”我说:“那过去捎她一趟。”樊东说:“不用。”我说:“我没事儿,你姐我认识。”

樊东拨通了手机,他让樊丹在医院门口等着。樊东放下电话,我关心地问:“你姐到医院干什么,她有病了?”

樊东笑道:“没病,她是医院的护士。”

我们来到了第三人民医院,樊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醒目地站在门口。她上车后,樊东说:“这是苏哥。”樊丹说:“我认识他。”她问樊东:“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我说:“现在樊东给我当司机了!”

樊丹说:“别逗了。”

樊东说:“真的,姐。徐总让我从今天开始给苏哥开车。”

樊丹有点惊讶:“是吗?”

我说:“美女,你今后得给我溜须溜须,要不然,我给你弟弟穿小鞋。”

6

我和高军来到了中国移动通信林河市分公司。我们经常来这里调查犯罪嫌疑人的通话情况。在公司的电梯里,我问高军:“你和他们谁最熟?”高军说:“熟不熟能怎么的?”

我说:“咱们这次没带介绍信。”

高军说:“没介绍信可不行,现在他们管得可严了。要不,咱们回去开一个吧!”

回去开介绍信,得向赵民请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说了自己的想法。高军寻思了一会儿:“那咱们去找郭秋梅吧!”

我说:“怎么的,和她温柔了?”

高军说:“没有。”

我说:“你老实交代。”

我们说说笑笑来到了七楼的业务科。郭秋梅见我们来了,热情地给我们倒了两杯矿泉水。她说:“我们这里不让抽烟,所以,也没给你们准备。”高军说:“你准备的话,我们也不抽。”

高军和郭秋梅天南地北地谈着。郭秋梅坐在办公桌前,眯缝着眼,眼神里飘动着软软的暧昧。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我把刘长江和段平的手机号递给郭秋梅,我说:“你给查一下。”她边说话边敲打着键盘。她问:“要什么时候的?”我说:“这个月的就行。”郭秋梅熟练地操作着键盘,不一会儿,就打印出厚厚的一沓手机通话清单。

我翻看着,清单上详细地记录着刘长江和段平之间每一次通话的具体时间。郭秋梅说:“你把介绍信给我。”我像是没听见,高军对我说:“你把介绍信给她。”我说:“来的时候,你没开啊?”高军说:“你也没让我开啊!”我不高兴地说:“这还用让嘛!”我和高军说话的声音很大。郭秋梅说:“你们俩小点儿声。”我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们没有带介绍信,我明天给你送来行不行?”郭秋梅露出为难,高军说:“你要是不放心,我一会儿就给你送来。”郭秋梅说:“那就不用了,你们想着点儿,下次给我捎来。”

7

汽油泵上的金属网已经锈迹斑斑。修理工喷洒着清洗剂,细小的斑块纷纷滑落下来,金属网变得光亮洁净起来。修理工对我解释说:“起初,我以为汽油泵堵了,可是换了之后还是不行。原来是汽油泵上的网堵了,这回肯定没事儿了。”修理工把汽油泵放进油箱之后,我试了试车,果然动力强劲。

为了检验发动机的效果,我开着车来到了宽阔的大街上,加足马力在车流中穿梭着。周围的各种轿车纷纷向后退去。

围着市区兜了一圈,我把车开到了第三人民医院的门口。我有点多余。现在既不是上班时间也不是下班时间,樊丹不应该出现在门口。

我点燃了一支香烟,打算抽完就离开。但刚刚抽了两口,光彩照人的樊丹就从医院的门口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风衣,风衣的下摆露出一圈白大褂。和煦的小风把下摆微微撩起,雪白的长腿裸露出来。

樊丹来到医院门口的汽车站,站在那里向远处张望。这是一个好机会,开车过去停在她的身边,会很自然的。我鼓励着自己,但脚始终没有踩下油门。过了一会儿,一辆公共汽车开过来停在了她的跟前。樊丹稳健地走了上去。

公共汽车开走了。我开车跟在这辆公共汽车的后面。怕樊丹注意到我,我没有紧紧地跟在后面,而是隔了一辆车。这是我们跟踪犯罪嫌疑人常用的方法。想想觉得挺好玩的,我把跟踪樊丹当作干革命工作了。

公共汽车停下了,樊丹走了下来。她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着。我继续开车跟着她。

樊丹悠闲地移动着脚步,看她样子不是在走路,倒像是在散步。她那雪白的肌肤闪动着阳光的波纹。她走在路上,就像走进了画里。

事先毫无预示,樊丹忽然站住,迅速地转过身。现在,她的身后就我这一台车。她好奇地瞅着,我仿佛被当众脱光了衣服。

8

晚上,为了找到段平,我和高军分别在他家和他母亲家蹲坑守候。这种工作既无聊又辛苦,我把车给了高军,高军说:“那你怎么办?”我说:“我就干熬呗!”

段平家的楼洞前有一个小食杂店。上半夜还行,我待在店里,后半夜关门了,我就得在外面守候啦。蹲坑是感觉时间过得最慢的时候,我怕高军坚持不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打个电话。高军烦了,他说:“你别老打电话,我保证不睡觉。”

我们那时的侦破手段还很落后,抓个人多数都得在其可能出现的“落脚点”守着。这非常熬人,有时熬着熬着就把人给熬睡着了。我怕高军坚持不住,就打电话给他讲笑话。

很多笑话,高军都听过。听过,我也得硬着头皮给他讲。那时打手机讲笑话是讲不起的,电话费老贵了。好在当时移动公司给了公安局个特殊政策,警察之间通话是免费的。这个政策帮了我们警察很大的忙,让我们在孤独的守候中常常感觉不到孤独。

我和高军通过手机说说笑笑,一直守到第二天凌晨5点多钟,段平也没回来。

我只好让高军过来接我。

高军说:“都靠一宿了,再等等吧!”

我不想白天抓段平。

我说:“算了,晚上再说吧。”

上午,高军对我说:“既然知道段平的手机号,找个人把他调出来不就完了。”平时,像这种情况我们确实不用这种辛苦的蹲坑守候办法。高军也明白我不想让赵民知道这件事儿。他说:“苏岩,你有点过于谨慎了。你正常搞案子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吗?”我想想也是。

高军和我说话的时候一个劲儿打着哈欠。我说:“你回去睡觉吧。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我把高军送回家后,来到徐冰的单位。

徐冰当时坐在办公桌前耷拉着脑袋抽着烟,见我进来,站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平时,他都让秘书给我倒。

我说:“徐总今天亲自伺候我,这个事儿不小啊!”

徐冰说:“苏队长今天什么指示?”

我说:“我哪敢有什么指示啊!有件小事儿得需要你配合一下。你把樊东叫进来。”

徐冰把樊东叫进来之后,我直接问樊东:“今天晚上,你能把段平调出来吗?”

樊东说:“能啊,没问题。”

我对徐冰说:“晚上让樊东配合我一下可以吗?”

徐冰猜出我是在搞王大虎的案子,他显得很高兴:“我不是说了嘛,樊东现在是你的司机。他不仅配合你,他还得伺候你。”

我说:“不用不用,今天晚上,他帮助我找到段平就可以了。”

樊东说:“苏哥,你放心吧!”

徐冰也说:“苏岩,樊东这小子脑袋贼好使,你让他干这个事儿,保证没问题。”

我说:“樊东,那晚上给你添麻烦了!”

樊东说:“苏哥,你太客气了。”

樊东离开后,徐冰对我暧昧地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他姐了?”

我说:“他姐早让你拿下了,我喜欢有什么用?”

徐冰说:“没有的事儿。”

我说:“得了吧。”

徐冰认真地说:“我不骗你,到现在,我连她的手还没摸着呢!”

我说:“真的?”

徐冰说:“我骗你干什么!”

我说:“怎么了?这回准备娶她呀!”

徐冰摆了摆手说:“苏岩,你别套我了,我明着告诉你,樊丹现在谁也没拿下,你要是有本事儿,你就下手吧!”

我说:“我下手也没用,这种女人是属于你们这些大款的。”

徐冰笑了:“苏岩呐,你现在肯定是被她迷上了。听我话,你就追她吧,你要是把她追到手,我送你一台奔驰。”

我微微地笑着,说:“什么意思?”

徐冰说:“没什么意思。你别在那儿坏笑,我说的是实话,苏岩,樊丹这个女孩,我觉得很好,你们要是能走到一起,我一定衷心地祝福你,送你奔驰就当我给你结婚随礼了!”

我说:“你的礼也太大了。”

徐冰说:“谁让咱们是哥们儿呢!”

我笑道:“徐总,你真聪明!”

徐冰说:“我怎么聪明了?”

我说:“你明知道我追不上樊丹,就给我开个这么大的支票。怪不得你能成大款呢!”

9

段平是个社会小地痞,他对我们警察也算了解一二。如果轻描淡写地抓他,他会以为自己没什么事儿,所以我准备抓他的时候搞得略微隆重点儿。

晚上7点多钟,樊东给段平打电话。樊东说:“我有两个新碟你看不看?”段平说:“有意思吗?”樊东说:“有意思,嘎嘎有意思。”段平说:“你在哪儿?”樊东说:“我在车里,你在哪儿?”段平说:“我在吃饭,马上就完了。过十分钟,你到火车站广场来接我吧!”

樊东放下电话,对我说:“咱们现在就过去吧,这小子肯定会去的!”

我内疚地说:“樊东,你这样做,段平弄不好将来会恨你!”

樊东满不在乎:“恨就恨吧,无所谓。”

我让高军开我的车先过去埋伏起来。我嘱咐他:“一定等我过去之后再动手。”高军说:“你放心吧!”

高军走了之后,我让樊东把皇冠轿车的后备箱打开。

樊东问:“干什么?”

我说:“我猫进去。到时候,吓唬吓唬段平。”

樊东笑道:“抓他还用这样嘛。”

我说:“你就按我说的办。”

樊东打开后备箱,为了让我舒服点,他还把车里的一个充气枕头拿了出来。他把嘴紧贴在枕头的气门上,鼓足腮帮子往里吹气。我说:“不用不用,没事儿。”樊东把枕头吹大后塞住气塞递给我,“你在里面躺着能舒服点儿。”

樊东一路上开得很平稳,晃晃悠悠,我还来了几丝困意。

我们来到火车站广场,段平一个人站在那里。樊东走过去,段平大概问他碟呢,樊东说,在后备箱呢。段平跟着樊东来到了车跟前,后备箱一打开,我就窜了出来。

段平吓了一跳。这时,高军也冲过来。段平还没寻思过味,就被我们铐起来塞进了车里。

回局里的路上,段平瞅着樊东。樊东满脸愧疚地说:“段哥,对不起,我要是不这么干,他们就得把我抓起来。”我心里好笑,樊东还会这一套,我配合他严厉地喊道:“你给我闭嘴。”

在审讯室,我把各种射灯全都打开,一起照射在段平的脸上。段平大概没见过这种阵势,有点发蒙。

“徐冰妹妹的婚礼,你参加了没有?”

“参……参加了。”

“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没紧张你磕巴什么,段平,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天,你都干什么了?”

段平渐渐地缓过神,他说:“我什么也没干呐。”

我问他:“你那天参加婚礼和谁去的?”

段平说:“我自己去的。”

高军大声地喊道:“你再说一遍?”

段平说:“我真是自己去的。”

我抬腿踢了段平一脚,“是不是给你脸啦,你自己去的?那天徐冰根本就没邀请你!”

段平说:“他是没邀请我,但你说他妹妹结婚,我能不去嘛,都是哥们儿。不信,你问徐冰,我还给他随礼了呢!”

我问:“你和王大虎到宾馆是几点?”

段平愣了一下,“我没和他一起去。”

我盯着段平,“你他妈的死到临头还嘴硬!星期天早晨9点45分,你在金星宾馆乘电梯到了13层,你干什么去了?”

段平愣愣地瞅着我。

我说:“你不用瞅我,电梯里有监控录像,都把你录下来了。”我走到他的跟前,“段平啊,王大虎对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害他?”

段平说:“我害他?没有啊!”

我说:“没有?没有我们下这么大功夫抓你?实话告诉你,刘长江已经撂了,他交代说是你把王大虎推下楼的!”

段平急了:“他胡说,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我说:“是不是这么回事,你将来到法院跟法官说吧。反正现在刘长江已经把你供出来了。”

段平说:“他说什么你都信吗?”

我说:“我当然信了。”

段平吃不住了,“苏队长,你别逼我了,我说我说我全说,我当时看见刘长江把王大虎推下了楼。”

段平交代说:“那天我和王大虎到宾馆参加徐冰妹妹的婚礼,在大堂碰到了刘长江,王大虎以为刘长江的房子里有女人,就和他一起上去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下来,我以为他在屋子里干女人,就想上去看看。我乘电梯来到13层,走到了刘长江的包房,当时,门虚掩着,我趴着门缝一瞅,见到王大虎趴在窗台上,刘长江在后面正在推他……我当时吓坏了,转身就跑了。”

我问:“刘长江知道你看见他了吗?”段平说:“好像是知道。这两天,他紧着给我打电话,反复问我当时是不是上楼了。”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没看见。”

“为什么?”

“我不想惹麻烦。”

“那你为什么不向我们报告?”

段平不吱声了。我刺激他,“你也不够意思啊,王大虎和你那么好,你亲眼看到他被别人弄死了,你还装哑巴!”

段平低着头说:“我不是人。”

我又问他:“为什么不向我们报告?”

段平说:“我怕他!”

我感到很奇怪:“刘长江这么一个面瓜,你还怕他?我听说你以前净收拾他。”

段平说:“以前我确实不怕他。可看到他把王大虎推下楼,我就害怕了。我没想到,刘长江会这么阴险!”

我说:“他怎么阴险了?”

段平说:“以前他见到我们一直都规规矩矩,王大虎让他站着,他不敢坐着。我真以为他怕我们呢,其实,他在找机会。这小子真黑!”

10

刘长江要请我吃饭。我心想,正好,便爽快地答应了他。

晚上,刘长江的车早早地就在公安局门口等着我。我上了车,他问我:“苏队长,想吃点儿什么?”我说:“到海鲜世界吧!”刘长江拿出电话拨通后说:“你现在到海鲜世界订个屋儿。”我问:“谁呀?”刘长江说:“我媳妇。”我说:“你结婚了?”他说:“没有。”

来到饭店门前,一个妖艳的女孩站在台阶上。我和刘长江走下车,女孩向我们走过来,刘长江介绍说:“你叫苏哥。”女孩温柔地说:“苏哥,你好!”我点了点头。刘长江对我说:“她叫朱慧。”

我们一起向饭店里走,在大堂碰到了饭店经理徐广泽,他热情地向我们打着招呼。

我对刘长江说:“你们先进去,我和他说几句话。”

朱慧对我说:“苏哥,咱们在玫瑰厅。”

徐广泽问我:“怎么好久没看见你了?”

我说:“现在疲软,你这么高档的地方,我也不敢来呀!”

徐广泽笑了,“你跟我哭什么穷呀!”他接着问我,“你们这是谁安排谁?”

我说:“是刘长江请我吃饭,你狠点宰他,他爸有的是钱。”

徐广泽说:“那我可不敢。”

我说:“怎么了?学好了?”

徐广泽没回答我,而是小声地问:“是这小子把王大虎弄死了吗?”

我说:“不知道啊!”

徐广泽说:“你肯定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徐广泽说:“得了吧,现在社会上都传遍了。”他没深说,我也没有细问。

吃饭的时候,刘长江俨然英雄豪杰。他拿着酒瓶跟我比画着,“苏哥,咱俩撅一瓶得了。”

我说:“我不喝酒。”

刘长江说:“喝点吧,晚上你怕什么?”

我说:“晚上也不行,现在督察可哪儿转悠,要是把我逮住,就麻烦了。”

朱慧问我:“苏哥,督察是干什么的?”

我说:“专门管我们警察的。”

朱慧说:“那喝酒,他们还管呐?”

我说:“现在公安部有禁令,不让我们喝酒。”

朱慧很理解,她对刘长江说:“既然这样,你就别让苏哥喝了。”

刘长江笑道:“苏哥,你真有人缘,这么快我媳妇就替你说话了!好吧,今天你就随意。”

我让服务员上了果汁。朱慧亲自启开汇源苹果汁给我倒了一杯。我说:“谢谢。”

朱慧说:“你真客气。你也不像警察呀!”

我笑道:“警察什么样?”

朱慧说:“反正不像你这样。”

刘长江自己启开一瓶啤酒,他倒满后,对我说:“苏哥,感谢你赏脸,今后有用得着老弟的地方,你尽管吱声。”他一干而尽。我说:“对不起,我只能喝这个了。”我把杯中的果汁干了。

刘长江一共点了六个菜,如果不是我制止,他还得点。龙虾、螃蟹等应有尽有。我甩开腮帮子大口地吃着。

朱慧殷勤地给我夹这夹那,我说:“弟妹,我自己来。”

朱慧说:“苏哥,怎么不把女朋友带来呢?”

我说:“我没有。”

朱慧说:“是吗?”

刘长江笑着说:“苏哥,给你介绍一个。”

我说:“好啊!”

朱慧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说:“差不多就行。”

朱慧还挺认真,她问:“你是喜欢有文化的还是喜欢漂亮的?”

我说:“我喜欢漂亮的。”

朱慧笑了。

我说:“你笑什么?”

朱慧说:“苏哥,你真实在。我问别人,别人都说想找有文化的。”

我说:“那说明别人都有文化,像我这种没文化的,就只能喜欢漂亮的!”

朱慧说:“那在你眼里什么样算漂亮呢?”

我说:“像你这样就算漂亮呗!”

朱慧说:“苏哥,你真会说话。来,咱俩干一个。”

我和朱慧干了杯中的果汁。我用眼角的余光扫着刘长江,他一点也不介意。

刘长江说:“苏哥,现在我媳妇就是不纯了,要是纯的话,我就送给你了。”

我说:“你能舍得吗?”

朱慧笑道:“他舍得,他什么都舍得。”

我们的酒喝得十分愉快。朱慧还像模像样地把我的电话号存入她的手机里。她表示:“你放心吧,你的女朋友包在我身上了。”刘长江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完饭,刘长江问我:“去唱歌还是洗澡?”我看了看表说:“咱们去洗澡吧。”

刘长江开车先把朱慧送了回去,然后问我到哪个洗浴中心。他建议到皇冠夜总会,他说,那里来新人了。我说:“好吧。”

途中,我像是想起什么,我说:“坏了,我的抽屉没锁。”我让刘长江把我送到公安局。

在公安局门口,我对他说:“你和我一起上去坐会儿!”刘长江察觉出什么,他说:“我就不上去了,我在下面抽支烟。”我说:“走吧。”刘长江拿出电话想要打电话,我一把抢下来,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刘长江说:“苏哥,你这是干什么?”这时,高军开车赶到了门口,他走下来,来到我们车前。我们押着刘长江一起来到了办公室。

刘长江坐在椅子后面警惕地看着我。我说:“明白咋回事儿吗?”刘长江说:“我不明白。”我说:“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刘长江说:“我真不明白。”

我问他:“这两天,你都给谁打电话了?”刘长江装糊涂,他说:“我给我爸打了,给我媳妇打了,对了,苏哥,我还给你打了。”我问:“你给段平打了吗?”

刘长江否认道:“没有啊!”我说:“你再好好想想。”刘长江说:“我确实没打。”

我拿出通话清单指给他。刘长江头上冒汗了,他说:“这不是我打的,我的手机平时让我司机拿着。”

我把清单摔在桌子上,喊道:“你再说一遍。”

刘长江说:“真的,这些电话确实不是我打的。”

连这么个小事他都否认。看起来,刘长江今天是打算顽抗到底了。这也说明,王大虎的死肯定与他有关。

凡涉嫌杀人的罪犯很少有痛痛快快地交代的。他们都明白,说了必死无疑,不说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要靠思想教育靠政治感化让他们交代,比登天还难。尤其是像刘长江这种社会地痞,要是不来点硬的,就算死到临头,他也会咬紧牙关。我和高军审了他两个多小时,他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按理说,我们现在已经有段平的证言,刘长江不交代,我们也可以将他刑事拘留。

但仅仅靠段平的证言,还无法将刘长江最终绳之以法。没办法,我只好对高军说:“你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他。”

高军说:“用得着吗?”

那时对我们要求已经越来越严了,对犯罪嫌疑人动手,是要担大责任的。

我说:“没事儿,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高军明白我让他走是怕连累他。他说:“你整你的,我在别的屋子待着。”

我关上门找出了一条绳子,刘长江紧张地看着我。对付这种面瓜,我心里有数。我说:“非得让我跟你撕破脸皮是不是?”刘长江喘着粗气,“你……你要揍我?”我说:“我不揍你,我要是揍你的话,就犯法了。犯法的事儿,我是不会干的。”刘长江说:“那你要干什么?”我说:“我要让你难受难受。”

我把绳子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勒在了刘长江的胳膊上。这很痛苦,一般人受不了。刘长江确实面,刚刚开始,他头上的汗就下来了。我说:“怎么样,能坚持住吗?”刘长江说:“苏哥,给松开吧。”我说:“你现在想明白了?”刘长江不吱声了。我看了看表,松开了绳子。

我抓住他的双臂用力摇晃着,血液在他血管中急速地奔跑着,这种感觉仿佛无数只小兔子挠心一样。刘长江喊道:“苏哥,我受不了。”我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又给他勒上了。他头上的汗水顺着鼻子和脖子流着。刘长江闭上了眼睛。

我说:“怎么还把眼睛闭上了?”

刘长江说:“求求你,放了我吧!苏哥,你就算把我勒死也没用。王大虎真的不是我推下去的。”他说得虽然坚强,但语调已经下来了。

我说:“刘长江,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棍儿了!你没这两下子,何苦呢?”

在刘长江忍受痛苦的同时,我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我也怕屈打成招。那样的话,不仅破不了案,我还得惹上大麻烦。

我松开了绳子又开始摇晃他,刘长江哭着喊道:“苏哥苏哥,轻点儿!”我问他:“你看过《红灯记》吗?”刘长江说:“苏哥,你轻点呗!”我说:“你看没看过?”刘长江说:“看过是看过,但我没有看完。”我说:“你知道王连举和李玉和吗?”刘长江说:“知道知道。”

我又给他勒上了,刘长江的眼神像是到了刑场一样。我说:“刘长江,你听着,今天,你就是李玉和,我也得把你变成王连举[1]。”

我这么说当然是在吹牛了!别说我呀,就是法西斯也不敢说能把李玉和变成王连举。我这么说主要是打击刘长江的意志。

刘长江的意志在我连续不断的攻势下很快崩溃了。他说:“苏哥,别晃了。”

我问:“怎么的?”

刘长江扣听了,他说:“给我支烟吧!”

我掏出一支香烟给刘长江点上,他闭上眼睛慢慢地吸着。我说:“刘长江,你不要再有什么侥幸的心理了。明告诉你,我之所以敢收拾你,是因为我手里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你也逃不过去。你现在说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长江吐了一个烟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确实是我把王大虎推下去的,”他详细地说道,“当时,王大虎喝多了,他趴在窗台上向下吐,他让我给他敲敲后背,我替他敲后背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提起他的腿就把他推出了窗外。”

“你为什么要害他?”

“王大虎总欺负我,每次见到我不是管我要钱就是揍我。”

“他为什么欺负你?”

“……是徐冰让的!”

“你和徐冰有过节吗?……你别怕,虽然我和他关系好,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徐冰过去开了一个金达洗浴中心,让我通过关系撬了过来。从那以后,他就对我有想法了。”

做完笔录,我问刘长江:“你对我有想法吗?”

“没有。”

“为什么?”

“我早就知道你。”

“知道我什么?”

“他们说无论是谁,只要到了你手里肯定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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