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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居逢故人

梨二的住处,是玄清湖畔的一间小屋。

山中众仙君是无需住处的,云雾茶仙君歇于任何水上,树枝上,无处不在,无影无踪。众仙鹤仙君自暮始便沿天边彩云一路飞去,逐月邀星,尽兴时已不知飞到何处秘境。

夜晚降临,各物灵各得其所,梨二在萤火之光下,半摸黑地回到了木屋。

点起如豆灯火,小屋突然照亮。

她也并无睡意,靠在门前回忆起这些日子听来的种种。

创世之神造世毕,在人间游玩、体验人间生老病死后,选择了回归自然,因此定居眉山,眉山也因其显神迹而灵润,万物只要潜心修行便可得道,因此眉山之内,宛若另一人间。

然而人间有帝王、将相、争夺、杀戮,而眉山自远古以来便从未起起过事端,各物灵各行其道,而无所谓人间大道的束缚。

梨二所居的木屋,也不知是哪位仙君一时兴起,想体验人间烟火而造,灶台床铺一应俱全,而那位仙君在厌烦之后又回归餐风饮露的生活,抛弃此地而去。

若梨二果真为梨园次女梨纤,未失记忆,便可随便在湖畔化为真身权当休息,也不必来这里待着了。

正想着,天色像是有变,一阵山风刮过,梨二只见一个人影在空中漂移,好像撞到了她架着的晾衣杆。

“哎哟”叫了一声那人便摔了下来,她赶紧上前去看。

夜晚虽暗,却有隐隐的薄凉月光照着那人。

他长得温文尔雅,月光照得他容颜如玉,眉眼柔和。

此刻他正摸着头,看着手里的晾衣杆。

原来是柳四哥。

柳四哥见到梨二,笑嘻嘻的:“这么久没见,梨纤,你可还好?”

梨二看他无碍,又想到他在眉山下将自己丢下的事,心中气闷,懒得理他,大步往屋里走。

柳四哥“哎”的叫了声,巴巴地跟了上去。

梨二想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没有在真的要赶他走,两人推推挤挤,柳四哥还是进了门。

待他坐定,真切又对梨二问道:“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见梨二不置可否,他又只得自己接话:“没想到眉山里还有此居处,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梨二见这人毫无悔意,简直气急。

明明眉山众灵皆知梨纤的变故,他不声不响地把自己送到了约定之地,却没有透露给她分毫,甚至还逗弄她一般装作自己是个普通人。

说什么自己也忘了前事,她倒瞧着他飞天入地,煞是厉害。

气到浓时她又不免想到,自己的命到底是不是他救的,这梨树在雪地里当真会被冻死么?

柳四哥见她脸色变化,心中明了,赶紧解释:“我当日是真的全然忘了,不然怎么还跟你跋山涉水,攀壁缘崖呢,那可是真累啊。”

梨二脸色稍缓,柳四哥趁热打铁:“我跟你刚到眉山下时就被长姊发现了,她趁我不注意就把我带走了,后来见到了另两个姐姐,在她们的引导下我才慢慢记起一点往事。”

“所幸误打误撞,把你送到了约定之地。你不记得往事,我从前与你无交集,也不知如何帮你……”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梨二恍然想到,无论是父母,还是众灵告知她的姐姐,还是她自以为的兄长,皆不在了,又有谁知道她过去发生的事呢?

梨二虽有些感叹,但毕竟毫无记忆,想及那悲痛往事,心中始终有层隔膜,见柳四哥自责,不由得还去安慰他。

柳四哥伸手想摸她的头,她头灵活一偏便躲过,有点警惕地看着他。

他咳了声,收回手道:“忘了说了,我是眉山柳林的柳无寐,家姊无唯、无清、无易。”

“终于有人可以问了。”梨二有些兴奋:“我们树为什么还有兄弟姐妹?”

柳无寐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柳树只要向下追溯时根系交错便属于同一族系,若有两棵树恰好同根同源那么就可以算是兄弟姐妹。”

“若柳树修成仙君,与其他仙君......咳咳......结成家庭,他们就可以成了父母,生下的孩子生来就是柳树仙君。”

“但是鲜少有仙君这样做,因为那基本与凡人的繁衍方式无异。大部分两情相悦的仙君不会选择繁衍自己的孩子。”

“因此许多柳树仙君只有兄弟姐妹,没有父母。”

梨二不禁有些震撼,“不是由同一对父母所生也能成为兄弟姐妹?”

柳无寐笑道:“世人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母同胞只是联系的一种,同根同源也是一种联系。“

“凡人一母同胞并没有比树的同根同源更加特别,更何况即使是凡人一母同胞所生,也不免会有兄弟阋墙的事情发生。”

“有道理!”梨二拍手道。

“以此理推之,我既有父母及姐姐,是不是说明我父母感情更加深厚,希望不同根同源的他们产生一些联系呢?”

柳无寐仔细想了想,道:“你说得很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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