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见北宫纯指挥娴熟冷静,将己方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并非仅靠勇猛破敌,不由得心生佩服,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
但见身边人马冲从身边两下里冲出,就快剩下他们两人时,就听李蓄叫声:“抓紧啦!”接着秦风身子向后一仰,胯下战马已奋蹄向前奔出。
秦风不会骑马,坐在他身后,双手死死地抱着李蓄的腰,将头埋在他的后背上,任由呼呼的风声、嗖嗖的冷箭声不时划过耳际,掠过身遭。忽然李蓄腰身转动,右肩耸动,手臂挥舞而出,随着“噗——”地一声,秦风就觉得一股温然的粘稠物溅入脖颈里,当下也不敢睁眼,闭上眼睛,心里咒骂着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却始终没敢睁眼去看。
就觉得前面李蓄的肩臂不停旋转、挥舞,身下高大的战马神勇异常,驮着二人,没有片刻的停留地一直朝前奔跑。
渐渐地,秦风坐在马后,身体向上扬起,那马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再也听不到前面再有人马冲撞和兵器相撞声,喊杀声也渐渐远去。身前的李蓄忽然叫骂道:“臭小子,快松手,你想勒死我呀!”秦风这才慢慢放开胳膊,睁开眼来。
就发现二人满身是血,已经跑到半山腰,路旁的铁甲骑士正一一从两人身边经过,后队改前队,向山口方向返回。祁三策马从队尾疾驰过来,路过两人时,冲李蓄点点头,算是对他跟在后面厮杀的一种好感。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好好用脑子想想,都似你这般只顾自己,这仗还怎么打?我算走眼了,怎么救下了你这么个惜命如金的家伙!”
秦风知道他很瞧不起自己的作为,“我......我......我还小,还从来没上过战场,心里害怕,难道很奇怪吗?还有,我听过‘惜金如命’,‘惜命如金’这话还是头一回听说,你自创的吧!”
“我说不过你,不过我告诉你,以后跟着我,可别再让我见到你今天这种没出息的样子!”
“我尽量吧!”
“什么?能不能说的男人气一点?”
“好吧,我保证,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就算心里再害怕,也要装出没事人的样子!——这总行了吧?”
李蓄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他们去回援北宫将军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说完见他没搭理自己又道:“要不,我们先走?”
李蓄“哼”一声,依旧没搭他的话,转头看看左右,见山路上只剩下自己两人一骑,忽然探手入怀,打开那个木盒,取出一物。然后将盒子远远地扔下路旁的深沟里。
只见他低头,仔细又检查了一下,想要揣回怀中,忽而又一犹豫,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的布袋,将拿东西放进袋中,反手送到他面前,道:“把他揣在怀里,替我保管好,我就原谅你今天的着没出息的作为!”
秦风接过来,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见李蓄回头喝道:“快点藏好,如果弄丢了,我李蓄从此,就再没有你这个兄弟!”
秦风垂头丧气,把它深深揣在怀里,然后对李蓄道:“那个陈武,贼精贼精的,不愧是个斥候,幸亏你反应快,我又经得住诈唬,这才没被他发现。大哥这究竟是什么?这么重要,为什么不让三当家他们带回去?”
“别问了,等我们安全了,自然会告诉你!”
“嗯!”秦风知道问也白问,还不如痛快答应。
放下这宗心思,抬头望了望隐在拐弯处的道路,日头虽高,却映出前面林色阴暗,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心里想:“自己这次穿越,是自己看过所有小说的穿越中最最失败的案例,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才能熬到属于自己的金手指,也不知道能不能挨到那一天?”想罢,长长叹了口气。
“哎,你是不是也觉得北宫将军有些可惜?”李蓄忽然开口问道。
听他这样问,秦风想了想史书上的记载,好像最后......最后.......对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这样一位把生死看的极轻的百战勇将,最后竟然投降胡汉政权,成为历史上的一个最大的谜团,记得当时自己看到这一处,掩书不想再读下去。如果李蓄知道这个结果,不知道他心里又会怎么想?
于是道:“确实可惜,好钢没用到刀刃上。倘若把他放到洛阳守城,洛阳也不至于这么快陷落,天知道那些王公大臣怎么想的,却叫他去守卫陵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呀,他的勇猛善战,比起当年汉高祖手下韩信、周勃、灌婴、曹参、樊哙等开国大将来说,除了韩信,比起其余的,北宫将军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单单仅帅一百人来人,就能在几万胡人当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而且这种以少胜多的事情一连做了两次,实在是古今第一人,除了汉末的赵云赵子龙,再没听说有过这样的事情!”
“是啊,你越说,我越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将领,简直就是个宝呀,朝中那些大员真是傻到了极点,愚蠢的,连兄弟我都不如!哎呀,我们说这些干什么?”秦风听他话里有话,就继续试探他的真实目的。
“兄弟,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从地洞回到守陵的战场上来吧?其实不为别的,是专为北宫将军而来,我想请他上山,和我们兄弟一起干一番事业!
兄弟,你也许在心里笑话我:你李蓄不过是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也就是朝廷口中的贼寇。一个贼寇,竟然想让堂堂的西域都护跟你上山为寇,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你可知道,我以前和你一样,同样是大晋的子民,为什么会落草为寇,还不是被朝廷逼得?我老家在陇西狄道,出身寒门,我哥哥是个读书人,才高志远,一心想入朝为官,这原没有错,可是错就错在他沾染上读书人的心高气傲毛病,得罪了一个安定郡一个世家,原因很简单,他看不起人家。
但人家在陇西一带可是士族大户,世代为官,比起我们寒门出身的人,当官容易多了,后来,两人矛盾,终于在朝堂爆发了,最终大哥因此被杀,大哥当年不听我劝,执意做官,最后被杀也是命中之数,可后来那士族大家,害死大哥也就罢了,可他们我还想害我们全家,我一怒之下,情非得已,最后落草为寇!”
“你那个陇西同乡叫什么?”
“皇甫商!”
“你大哥难道是李含?”秦风忽然插言道。
李蓄惊道:“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风心想:“一个李含算什么,我还知道地球是圆的,此时地球的它的另一面有一个庞大的罗马帝国、阿克苏姆国、和神奇的玛雅文明,就算在与晋国临近的西面有印度的笈多王朝、波斯的萨珊帝国,和其余的大陆上还生活在原始状态......这可不敢告诉你,告诉你,怕被你把我当成妖魔给杀了!”
“大哥,我在长安长大,知道先前秦国郎中令李含、后来的征西长史李含有什么奇怪的?”
“唉——我大哥当的,都是些二三流的官职,有什么好提的!不过,我去长安时,大哥给我讲的很多事情,让觉得很是沮丧,原来我等草头小民,活的竟然这般可怜!”
“他到底给你讲了什么?”秦风觉得很好奇。
“他给我讲这些事的时候,当时长安大旱,饿死了很多人,饿极吃人的事再寻常不过。所以我听后很是震惊。他说了很多。我们今天去盗的那个峻阳陵,里面埋得你道是谁?是当今皇帝的父亲,武帝司马炎。
我们平常吃的盐巴,那何等金贵?可是,却经常被他皇宫里那些妃子们化成盐水,洒在地上,然后在门前插上竹叶。你道这是为什么?原来武帝非常好色,泰始九年,他禁止全国婚姻,为的是给自己挑选宫女,灭吴后,将吴宫里妃子全部纳入后宫,使得后宫粉黛过万,每到晚上临幸哪个妃子,是一件很让他很是头疼的事,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给自己弄了一辆羊车,自己躺在里面,让羊拉着自己走,羊车停在哪个宫门前,晚上就宠幸哪个妃子。
因为羊喜欢盐水的味道,喜欢吃竹叶,所以妃子们才那么做,为的是获得皇帝的临幸,大哥说这叫‘羊车望幸’。你说说可气不可气?”李蓄一边说和秦风互动。
“这些你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事,在他的同僚中广为流传,焉能不知?这倒还不算什么,皇帝么,整个国家就这一个,他要干什么还不由他?可气的是他手下的那些王公大臣!
武帝的舅舅王恺和徐州刺史石崇两人,这两个家伙斗富,看谁更有钱?他们一个用粮食做柴烧饭吃,另一个就用蜡烛烧饭;一个用紫色丝布做40里长的帷帐,一个用锦缎做50里长帷帐。这哪里是斗富,这是在作孽!还有个官员,经常吃一顿饭要上万株钱,还拿着筷子,说自己没有胃口。还有一件事,我听后很惊讶,觉得这些人的命真是金贵。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武帝的女婿王济。
一天武帝到他家吃饭,见到他家的仆人很多,都穿着绫罗绸缎,盛饭菜的碟碗都是琉璃器,也没说什么,可当他尝到一个蒸小猪肉觉得很好吃,就问:“这肉是怎么做的?味道很特别啊!”你猜他怎么说?”
“嘿嘿!他说那猪是用人乳喂养的,对不对?”
“你也知道?哦,我忘了你在长安,比大哥见识广得多!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生气?其实,这些我也还能忍受,最不能忍的是,还是那个石崇,他杀人劝酒的事你听过没有?”
“小弟听过,他请人喝酒,为了大家尽兴,就叫家中蓄养的美女劝酒,并说,如果客人不喝酒,他就会杀了这个美人,办法很管用。
可是有一次请琅琊王氏王导和王敦兄弟俩喝酒,王导不忍见他杀人,喝到酩酊大醉,也不拒绝。结果到了王敦,无论可怜的女人怎么怎么求他劝他,他就是不喝,结果石崇连杀三女,王导劝他喝,王敦却说他杀他自家人,关我什么事?是这件事吧?”
“对!头一次听说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事,我当时肺都快气炸了,这些官员到底是不是人,他们浪费粮食,想没有想过洛阳受灾荒的百姓?想没有想过长安受灾荒的百姓?想没有想过天下受灾荒挨饿的百姓?他们为了自己个人的兴致,可以杀无辜之人?为了个人的面子,可以无视无辜的生命被杀?
尤其是那个铁石心肠的王敦,最不是东西,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你说的这些,是个人都生气,不过这和你大哥李含有什么关系?”
“我听完他讲的这些事,当时就劝他,这样的官咱们还是不做的好?咱家虽说是寒门,但也还没到穿不起衣、吃不饱饭的地步,做这样作孽的官,小心将来落得一世的骂名!
他官作到了翊军校尉时,我听说他为了了结他和皇甫商的恩怨,悄悄跑到河间王司马颙那里,诈称自己受密诏,诛杀齐王司马囧,以借此除掉在司马冏的参军的皇甫商,使得王乱再起,战乱频仍,最终最后两败俱伤,双方都丧了性命!
不过,这件事却让我看清了这个世道,看清了目前国家动乱的根由,与其说是士族豪强逼得我落草为寇,不如说是这个世道逼我占山为王!
不知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没有?”
秦风听他说完,心下唏嘘不已,心想:“晋亡的原因很多,不过他作为一个古代人,能认识到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
当下说道:“你虽然能看穿这些事,但你又能怎样?”
“大哥教我读过《史记》,世家里有一篇《陈涉世家》里,陈涉有句话,我记得很清:‘......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曹魏能夺刘家的天下、司马家能夺曹家的天下,我姓李的为什么不能夺他司马家的天下?”
秦风咋舌不已,心里嘀咕:“我在史书里,怎么没有看到李蓄的名字?就凭他现在的见识,没有理由不名垂青史呀?难道历史的浪潮中,他连浪花都没有泛起,就被吞没了?又一想,如今我和他在一起,他真被吞没了,那我的目前的状况岂不是大大的不妙呀?”
这个念头一起,他感到背上顿时是一身热汗,被山风一吹,凉嗖嗖地。
“不行!无论如何,我们如今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他,也就跑不了我,我得好好劝劝他,可不能叫他冒险!”打定主意后,劝道:“大哥,你说的一点没错,可是别人未必能看到这些,人心隔肚皮,各有鬼主意,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对人言说!”
李蓄听他这样说,心中也是一凛,忙道:“兄弟,哥哥果然没有救错你,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太及时了!看来,我请北宫将军入伙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