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跨出一步后,忽然又停下来,对二当家道:“二当家,只怕回去的时候,你得走到前面!”
二当家笑道:“为什么?哎,你先等一下,我们不是说好你叫我大哥吗,二当家——二当家是你叫的吗?‘大哥’很拗口吗?”
秦风咬咬牙,一脸不情愿的说道:“好吧,我不叫你二当家,只不过,来时洞里呈下坡趋势,回去自然是上坡,你一条腿不方便,肯定不如我走得快,你还是继续躺在木板上,我在后面推你上去,这样快些!”
“哈哈!好小子,想得倒挺周全,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赌咱们上去,你依旧没我快!”
“赌就赌,这可是你说的啊,输了可别后悔,说吧,赌注是什么?”
“就赌你以后乖乖地叫声我大哥,行不行?”
“好,就这样说定了!”秦风从地上捡起那块木板,交给二当家:“拿着,我扶你上去!”
二当家没有伸手接木板,笑道:“不用了,还是我助你上去吧!”说完,两人来到侧洞前,二当家右手探出,在秦风腰间一托,便把他送入洞内。
秦风在洞中转身来拉他,却见他从墙上上拔了支火把举到自己跟前,说声:“拿好了!别堵在洞口!”
秦凤举着火把,刚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就听“笃!”木杖点地声音,接着耳后一热,二当家已经到了身后。将木板垫在上下,探手从地上抓起一根草绳,对秦风一笑道:“别挡着道!”然后草绳一紧,只见他两手互换,攀着绳子,身体“嗖”地一声,就从秦风身边的缝隙一闪而上。
秦风傻了,他没料到二当家的留了这一手,下来时不知道哪弄的绳子连在直洞垂下的草绳上,一直连接到侧洞口。心想不妙:“只怕自己要愿赌服输,白玩给自己认一个大哥了!”心中想着,举着火把,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来到竖洞之下。
二当家回头冲秦风咧了咧嘴,漏出一口白牙,道:“听大哥的话,赶紧把火灭了,别把那些恶鬼引来了!我先上,你跟紧了!”
秦风这时,算是服了眼前这位二当家的了,当下点头、灭了火,跟着他向上攀去。
眼见到了洞口,只听到上面一片寂静,哪里听得到离开时震耳的喊杀声?
抬头见二当家侧耳听了一会儿,翻身上去,秦风再不犹豫,也跟着爬了上去。
天仍然黑着,乌云散了,夜空上星光闪烁。
二人见方才的厮杀场上,没有一个活人,徒留一地人尸;没有一匹马,更没见一匹马的尸首。只有陵墓顶上插着零星的几十几火把,燃的久了,眼见就油尽将熄了。
四下里死寂一片,别说受伤的兵士,就连那些干活的农夫也没见到一个!
二当家嘴里骂道:“老子饿了,这些穷鬼,连一点死马肉也没留下一点,好在我这儿还预留了一点干粮!咱们分了吧!”说完,把沾满泥土的手,在同样沾满了土的麻衣蹭了几下,从怀了摸出一块干巴巴的饼子,分做两半,递了过来。
秦风折腾了大半夜,此时肚中早已响声如雷,但刚从地洞里出来,鼻子里依然一股子土腥味,又见他这随便几下,手上想来很不干净,登时就没了胃口,说道:“我不饿,你一人吃了吧!”
二当家不以为然,一人自顾自吃完了那块干饼,拍拍手,道:“前面山上又一股山泉,咱们赶紧去哪洗洗,然后赶路吧。”
说罢,拄着木杖,迈步先行。
秦风茫然跟在后面,一边走,抬头看了看天上,见北斗七星在自己的右前方,这才知道两人往西北方向走,他心里祈祷:“我老秦家的列祖列宗呀,你保佑你的子孙秦风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吧!”
他祈祷完又想:“穿越了一千七百年,我的祖宗们此时到底在哪里呀?除了寄希望于眼前这个白玩来的大哥外,再别做他想了。”
“你一个人在后边嘀咕什么?”二当家好像有感应,回头问道。
“哦,我在想:‘大哥呀,你要把小兄弟领到那里买了换饭吃呀?’”
二当家忽然大怒,道:“就你,值几个钱,连一顿饭都换不来,碰到匈奴人,你充其量算是一头两条腿的一只羊,还是个光知道吃的小羊羔!再说,我李蓄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吗?早知道你这么想,就不该救你,就让那些匈奴人把你当嫩羊羔杀得吃了!”
“大哥,别发怒,跟你开玩笑呢,我是想问,我这位李大哥领着我要干什么大事呀!哈哈!”
李蓄转怒为喜道:“放心,凭你的机灵劲儿,再加上我这个大哥,饿不着你!哎——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兄弟姓秦,叫秦风。”
“哦!”李蓄点点头,抬头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再说话。
“大哥,有什么不对吗?”
“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我救你的地方有两个村子,一个村子里的人大多姓司,拎一个村子都姓姓马。谁知道你却姓秦?”
秦风听了他的话,心里又嘀咕开了:“上一世里的我姓秦,穿到这一世这具少年人的躯壳里,却没保留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难道说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不是姓司,就是姓马,不行,老子姓秦,不姓司,也不姓马,更不姓司马!”于是解释道:“兄弟家在雍州,我是逃难过来的!”
李蓄听完,冲他笑了笑,道:“你别乱跑了,洛阳城这次恐怕不保,为今之计,我们一起去雍州,顺便送你回老家!”
秦风听他说要送自己回老家,觉得很不吉利,忙说:“老家,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一个亲人都没了,说是回祖籍地更确切点,大哥一身文人打扮,怎么言语这般粗俗?”
“哈哈哈哈!我粗俗,我粗俗,不过我看你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穿的跟叫花子似的,除了牙尖嘴利外,也没有读书人样子。你家里在雍州哪里?难不成是士族大户么?”
秦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怕再说下去,自己露出什么马脚来,于是问道:“不说小弟了,大哥祖籍何处?”
见问到自己的祖籍,李蓄忽然闭口不言,拄着木杖脚下快了许多,秦风跟在后面有些吃力,哪里还有张嘴的空。
走不出多远,天将拂晓。上了一段山路,远远地就听见哗哗地流水声,二人精神一振,就要上前,忽听得山后边一阵马嘶声传来,眼见就要与来人迎面撞上,李蓄拉着秦风跳下山道右边两人高的沟中。
两人刚刚隐入半人高的野草中,就听马蹄声大作,一队人马从山路上疾驰而来,足有几百人,除隐隐地铁甲的碰撞声外,竟不闻半点人声。
半队人马过去,扬起的石子土屑,沿着山路纷纷而下,落在两人的脖颈之中,感觉极不自在,李蓄怕秦风忍不住乱动,转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此时天色微亮,秦风见他头顶的方巾、满脸的虬须上落满了石屑与枯黄的草叶,模样甚是滑稽狼狈,不觉莞尔,向他扮了个扮了个鬼脸,引得他向自己瞠目怒视,心中甚是好笑,竟忘记了害怕。
秦风心中只道他们瞬间即可驰过,两人等他们过后,就可脱身而去。谁料前面马蹄声到了山脚,忽然止住,跟着后面响起的马蹄声也慢了下来,耳听着队尾一匹马急速驰到上面,低声喝问:“缘何不前?”
一人低声答道:“将军你看!”
两人一问一答间,整个马队忽然沉寂,所有的人马原地悄立,再无旁音。
秦李二人不知上边的情形,只得屏住呼吸,身体再不敢稍有动作,凝神细听。
顿得一顿,那将军道:“那可是洛阳方向?”
无人说话,显然是有人点头应答。
一阵晨风拂过,寂静的山林中隐约传来几声鸟鸣,一两只鸟雀从上面挥翅而下,碰巧落在秦、李两人不远处的草丛中觅食,吓得二人闭目不动,心跳如鼓。
另一人道:“将军,军司有令,洛阳防务自有中领军辖下的中护军、五校尉以及武卫、中垒、骁骑、中坚、游击等新禁军都督护防,将军身负守陵重任,切不可擅离职守,私自回防!”
“哼!难道让本将坐任贼军攻城,袖手旁观么?”
“将军见谅,小的只管传令,别的不知!”
“先帝陵寝重要,还是城中陛下的安危重要?”先前一人人发问道。
传令小校无语。
“陈伍,你抓到的贼军细作(奸细)可有讯言?”那位将军忽然问道。
“禀将军,细作所言,此股贼军是奉令前来毁陵,而非为盗墓而来?”
“哦?接着说!”
“据那细作供词所言,匈奴贼军中传说,洛阳两攻不下,并非我军强悍、防务得当,而是因为我大晋皇室风水龙脉极佳,是以天佑未绝,只需遣军斩断帝室龙脉,洛阳将不攻自破!”
“没错,北宫将军,军司接到的手谕也是如此,请将军查验!”
上面又一次沉寂,良久传来一声长叹:“唉——”声音中充满惆怅与失落。
听到这里,秦风心中感慨万分:“匈奴人是游牧民族,受本民族传统和地域的影响,文化落后,在军事、自然领域崇尚神鬼之说尚可理解,然而经历了诸子百家、独尊儒术的汉文化发展到了西晋,却忽然崇尚起道家玄学思想,对夜观星相、分金定穴、风水龙脉如此看重,却把一位勇猛的将神,和一只所向披靡的铁甲骑兵放在北邙山上守陵,实在让人扼腕不已!”
秦风心中感慨万分,抬起头来,却见李蓄脸上的表情瞬间万变,一会儿忿然、一会儿怜慕,忽而感伤,忽而眼中精光一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听那传令小校又道:“北宫将军,您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大可放心,小的来时,军户正用战死的军马做成早餐,眼下,您和弟兄们连夜作战,又饿又累,赶紧回去,吃完饭让大家休整一下最是要紧,想来将军与凉州兵如此勇猛,朝中诸公怎能忽视,说不定洛阳城中将令须臾即到呢!”
就听那北宫纯“嗯”了一声,忽然斩金截铁发令道:“陈伍,你挑选五十名无伤病的兄弟随本将在此守卫;祁三哥,你速速带其余弟兄回营中修整,等候洛阳令到,举狼烟为号,本将会与你等在朱家沟会和,返救洛都!”
就听一人大声道:“还是将军先回,让祁三在此守卫为妥!”
那陈伍也大声附和道:“是啊将军,让小弟与祁三哥在此即可。”
“我意已决,执行军令去吧!”
“请将军三思啊!”“要不多留些弟兄跟着将军?”两人恳求道
“多言无益,再有耽搁,军法伺候!”
秦风就听得上面一阵马蹄声响动,向东南方渐渐远去,心中不解,不知这北宫纯何以会只带五十名精兵,冒险留身在此。再看李蓄,却见他脸上笑容忽现,满是赞许之色,心中纳罕。
秦风正在苦思之间,忽听一阵风声从上边掠下,一柄弯刀“突”地插在眼前,刀身没入一半,刀柄嗡嗡抖动。
两人正自惊疑,就听上边北宫纯冷冷道:“两位鬼鬼祟祟躲在下面,偷听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