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闻言大惊,顿觉全身汗毛竖起。
但出于习武者的本能,心惊之余,躯体却倏地侧转,双脚前虚后实,双拳一前一后,护住头胸,一付攻防兼备的架势,同时凝神偱声望去......
黑暗中,隐约见一人半坐在尸堆中,头上一块方巾被阴冷的夜风悠悠扬起。
“你是人是鬼?”
秦风后退了一步道。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很是陌生,又尖又细,也不知是不是惊惧所致?
“你说呢?傻小子,快快扶我起来!”那人又道,声音中有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秦风也算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平时就不信鬼神,又自恃武艺傍身,在看到那人身下隐约的黑影后,如言迈步上前,搬开压在他腿上的两具尸首,正欲伸手扶他起来时,却被他伸手挡开。
只见他抓过身旁一具尸首上的衣物,双手用力,刺啦啦撕出一块布条来,侧转身示意秦风抬起他的左腿,然后便双手互换,在自己左大腿根缠绕扎紧后,冲秦风道:”好啦,擦擦手,扶我起来!“
秦风伸出手,这才感觉的自己双手滑腻冰凉,血腥味扑鼻,心道:“怪道让我扶他,原来他腿上有伤!”
无暇多想,慌忙将手在旁边尸首上拭干后,这才扶他起来。
遵从他的吩咐,秦风扶着他走出两里多路。
“阿弥陀佛——总算是走出了这遍布尸体的鬼地方!”
秦风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再往前走不多远,经过一棵榆树时,那人停下来,抬头顺着约有一抱粗的树干望上去,最后眼光停留在高处一根树枝上,转头道:“帮我把那根树枝折下来!”
秦风抬头望去,见那根树枝距地面约莫有三米之高。
“这有什么难的?习武多年,身轻如燕不敢说,但这点高度应该不在话下。”
一边想,一扶他靠在树上,退后几步,突地上步纵身跃起,右手长臂而出。
见鬼了——眼睁睁看到再差不到一尺就抓着了,身体却已然回落,双脚着地。
“这才有多高,目测不过两米八九而已,怎么就没抓着?”
迟疑间,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身体,这一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当时他就呆住了:“自己的身体怎么变得这样弱小?”
“怪不得我……”
没等他想明白,忽觉腰间一紧,一股向上的力道让他的身体腾空而起,直直地飞向那根树枝。
当下来不及思索,伸手抱住,在空中一缩身,将身体引至最高,然后猛然下坠,借助重力的作用将那根树枝往下猛扯。
谁知榆木韧性大,自己借力这一拉,并没将它挎下来,一时身子攀着树枝吊在空中。
正要继续用力,忽觉黑暗中一只手伸过来抓住自己双脚脚踝,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小腹,就听那人喊道:”抓紧了!“
秦风知他相助,忙抓紧树枝,就感到双脚被猛地后拽,身子平着向后倒冲而出。
“吧“的一声,那根树枝齐根而断。接着那人在秦风腹间又一托,秦风身体一正,双脚落地。
站稳后,他没空想别的,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弱小的身体发呆:
“怪不得刚才长啸的声音公鸭嗓般难听,也难怪那人叫自己‘少年人’
原来......原来自己竟然穿越成一个少年人的身体。”
秦风心中惊异万分,比刚才知道自己穿越了还要觉得不可思议。
那人怎知道秦风这会儿的感受,他从秦风手中接过树枝,卡卡几下扯断枝丫,擎在手中,用力戳戳地,俨然就是一只拐杖。
他满意地“嗯”了一声,说道:“看你身法倒挺灵活!怎么样,家里人都没了,愿不愿意跟着我走?”
说完,不等他回答,拄杖便向前走出,眨眼已到十几步外,速度竟比常人还快。
“天呢,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穿越不说,还穿成这样?”他想着,一抬头,却见那人已走到百步之外,慌忙举步去赶,这一追之下心里又叫起苦来,感觉自己脚下的功夫,和少年时差不多少,后来二十多年的功夫并未带到现在的身体中。
堪堪追上时,两人已来到几间破草房前,满心疑问,正要张口说话,却听那人停步,侧耳听了听动静,然后双掌合击三下,静寂中声音传出老远。秦风脑中疑问刚生,就听见中间一间茅屋中也传出三下掌声,接着,一个黑影从中闪出。
“二当家,是你么?”
“混呀你,黑蝙蝠,不是我还能是谁?”
那人转头看了看秦风,说道:“二当家好身手,硬是乱军当中将这小子救下来了,哎呦!你受伤了吗?”
“他们人呢?”
“他们去了半个多时辰了,不出所料的话,这会儿恐怕已经得手了!”
“哦!我们这就去吧”
“你的伤......”
话没说完,二当家举杖冲黑蝙蝠屁股上扫了一下喝道:“前面带路,赶紧走吧!”说完两人展开身形快速向前走去。
秦风满腹疑问,却哪来时间去问,只能奋尽全力地跟在两人身后。
经过一段缓坡,前面两人见自己拉在后面,也不停步,反倒走得更快了,又远远地将自己抛在身后,无奈之下,只得使出自己越野跑的劲头,撒开腿,勉强维持这段距离。
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又走了约一个多时辰后,爬上一段陡坡,那两人停下脚步,秦风赶到两人身边,顿觉眼前赫然一亮。
只见远处黑魆魆一带山脉忽明忽暗,山丘之下的一大片开阔地上,两千多身着异族服饰的兵卒骑在马上,人人手中一个火把,把四下里照的如白昼一般。
这两千人将中间的一座座小丘被围在垓心,各个小丘之上也都亮着火把,火把中心,又有约千把身着汉服的村夫,在这些异族兵士的看押下,正手握锄头、羊镐等农具低头在土中挖掘着。刨地声、兵卒手握长鞭的抽打声、喝骂声隐隐传过来。
秦风心底不由暗骂起来:“怎么人家穿到古代,就像打游戏开了挂,有无数个金手指,一个个混的风生水起、乐不思蜀?
而我过来,既没看到宽袍大袖、诗词歌赋、文豪遍地的盛世场面?也没有感受红楼软玉、夜香袭人、美人触手可及的风流画面?更不要说降身帝王将相,拥有金碧辉煌、佳丽三千的威严壮观?
可怜到现在,还不知道穿越到了什么朝代、什么地方,那一场历史事件中……”
“嗨!傻小子,跟上了!”二当家的低呼声打断秦风满腹的牢骚,抬头就见两人已然趁着夜黑,悄无声息地向山腰下摸去。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这时候下去,不是找死的节奏么?”
秦风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时,忽听得对面山丘一通鼓声传来,接着雷声般的轰鸣声震彻整个山谷,一彪人马从山丘上冲下来,径直向山下那队两千多穿着兽衣皮甲异族骑兵冲杀过去。
秦风一惊之下,望望身后漆黑的原野,夜风从旷野中吹过来,扬起身上本就不保暖的麻衣,刚刚出了一身热汗的他,被一种彻骨的凉意和无援的孤独的感觉包围,咬咬牙,快步下去。
眼见越往下走,距离下面的战场越近,喊杀声就越是震撼,秦风的心中也越是慌乱,非常懊悔自己自己刚才的摇摆不定,跑到后来竟顾不上隐藏身形,只是一味狂奔。好在有山林草木的遮掩,再加上下边乱成一团,没有人发现他,最终在接近谷底的地方赶上二人。
只见黑蝙蝠隐在一棵树后探头向前张望,二当家正扶杖半蹲着身体招呼自己过去。
“怕不怕?”二当家把秦风身子压低后问道。
秦风喘息未定,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二当家拍拍他的肩道:“不怕就好!”说完转头去看向人马嘶吼的战场,脸上的神情,好似种田人躺在地头看人家收获庄家一样的从容与兴奋。
随着气息的渐渐平稳,借着明灭恍惚的火光,秦风这才看清眼前的二当家,头上虽扎着古代文人的方巾,脸上却虬髯满面、长相彪悍,哪有半点文人的飘逸和风雅,倒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
而哪位黑蝙蝠老兄长得可没这么雄武,正好相反,生的獐头鼠目,一付猥琐的贼相,在树后探头探脑的样子很是搞笑。
见他二人这样沉着,出于骨子里习武者的好胜,和对古代世界的好奇,秦风眼光开始转向身前的战场。
只见刚才冲下山的那支人马人数不多,大约五六百人,骑士和战马身上都披着乌黑的铁甲,乱阵中,同样的箭矢刀枪加于身上,受到的伤害远小于对方;而另一方虽然人数众多,同样地骁勇善战,但身上的兽皮兽甲,又怎敌得住刀枪的锋利?
此刻,兽皮兽甲装束的骑兵的阵型已被铁甲骑兵冲乱,在一名挥舞着圆刀、酋长模样的首领的呼喝下,不时的后退,想要和铁甲兵拉开距离,无奈铁甲兵座下的战马体型高大,奔速奇快,很快就将刚刚拉开的距离填补,加之手中长长的马槊优势,将手持圆刀不及抵挡的兽甲兵远远穿胸而过,不及抽回的槊头上挑着尸首,甚至穿入后边敌兵身体,情状甚是吓人。
几个来回的冲杀过后,兽甲兵在地上留下七八百具尸首后,渐渐适应了对方的战术,开始有意识地后退,在铁甲兵队尾闪出一段空隙,然后调转马头从两个侧翼准备向铁甲兵进行挤压式的冲锋。
眼见的队尾就要遭受来自两翼冲击,忽见铁甲阵中有人一声断喝,队中间的铁甲兵齐刷刷收回长槊,引弓搭箭,一阵弓弦的嗡声声过后,皮甲兵纷纷落马,少数冲到跟前的敌兵被横举的马槊刺落马下,只有少数人逃回本阵。
几个冲锋下来,铁甲兵的损失不及十之一二,匈奴人却已损失将半。
看到此处,忽听二当家轻声叹道:“早听说‘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