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雀斑一群人乌泱乌泱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时,顾月澜惊慌的忘了及时把门关上。
顾妈看到这么多可爱的小孩子喜欢极了,摆满一桌子水果甜点。
小胖子伶牙俐齿满嘴甜言蜜语,忽悠得顾妈眉开眼笑,在得知能够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顾妈无视女儿频频示意的眼神,积极叛变组织,潇潇洒洒的约了几个姐妹去shopping了。
坐在私家车里,顾月澜既生气又尴尬。生气一会儿可能要载的跟头,尴尬的是,付清丞也来了……
一周里有五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自从上次对他撂了狠话,每一次再见面都是心惊胆颤。
其实那天她刚说完就后悔了,语重千斤,怎可轻易伤人。可她又怂又好面子,硬是没敢去求原谅,翻来覆去的纠结便生生的错过了道歉的最佳时机。
也许通过这件事他能够看清她薄情寡义的本性,从此真的断绝来往,顾月澜叹了口气,这倒也算得上解脱。
可是没想到今天要在户外面对他一整天,当真是避无可避。只怕性命堪忧呜呼哀哉了。
不过,若是顾月澜没有记错,当年去马场的一行人里,付清丞似乎并不在场。
她回头偷偷看了眼付清丞,发现对方还是一副岁月静好我最淡定的样子,嘴角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正在和旁人闲谈,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整个人都显得暖洋洋的。
似乎察觉到了某个躲躲闪闪的视线,付清丞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跟身旁的人交谈。只是这一次,他笑得很柔和。
司机将车停了下来,亲自替他们打开车门,恭敬的对着小雀斑说:“少爷,到了。”
小雀斑傲慢的点点头,跳下了车。一个个小豆子们也相继下来。
“哇,好大的马场啊。”小胖子激动地直跳,看着一匹匹事先安排好小马儿跃跃欲试。
“这些都是我家的,一会儿给你们每人分一匹小马,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小雀斑拍拍胸脯大方的说道。
一群小豆子们开心极了,穿戴好护具后纷纷扑上去选择自己看顺眼的小马,也有两个小女孩不敢骑,俩人牵着手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踱步,时不时的用小手戳一下马背。
顾月澜双手抱胸看着大家,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全是狂奔的草泥马。
只见她柔软的秀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顾月澜抬手将头发掖在耳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一弯笑得十分可爱。
小雀斑不禁有些看呆了。
“顾同学,你……”
“嗯?”
小雀斑有些扭扭捏捏,“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匹最好的马,和我的马是一对儿呢……你要不要……”
“不要。”
“好,那我领你去看……啊,啊?”
小雀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被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一片心意轰然碎成了渣,难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月澜不是故意拂了小雀斑的心意,更不是不敢碰那些精挑细选后已经十分温顺的马。而是她知道,一会儿就会有个女同学出现意外,她骑得马会突然受惊,惊动了身旁的马群造成混乱,但还好场面会被及时的控制住,可当郑小妍的马也不受控的向她袭来时,她竟成了全场唯一的受害者。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当时顾月澜离事发地最远却也受到波及,已经不是一句倒霉就能概括,那是真正的衰啊!
所以,只要她站在马场边缘观望,就很有可能避开这次的无妄之灾。顾月澜忐忑的想道。
只要她能成功的避开灾祸,那也就说明了……命运或许真的可以被自己改变呢。
小雀斑看着她一脸坚定的神情,误以为顾同学很反感他的好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头黯然地离开了。
“上马吗,我带你。”赵黎迎着阳光而来,牵着马冲她歪头一笑,两颗小虎牙露了出来。
“你带我?”顾月澜疑惑地看着他,前世连碰马一下都是鼓足了勇气的赵黎,今生竟然表现得游刃有余了。
“天气这么好,玩会儿。”半晌,赵黎又笑道,“别怕,很安全的。”
顾月澜看了他半晌,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她紧张的心情却因为赵黎的出现,稍稍平复了一些。不愧是日后将跟她称兄道弟多年的好朋友。
她是真的怕躲不过。
当小胖子一行人来到她家门口时,她内心就咯噔了一下。
命运的齿轮从来都是在转动不停,万事万物不会偏离他们原本的位置。哪怕她一心打算像只鸵鸟躲起来,最后也还是被生拉硬拽地去面对现实。
“谢谢你,只是……其实我并不喜欢骑马。”顾月澜摸摸鼻子,撒了个谎。
赵黎挑眉,仿佛在质疑顾月澜不喜欢骑马这件事的真实性。
“那我领你去看个好东西,跟我走?”赵黎眼神闪过一丝狡黠。
顾月澜微微一愣,然后笑了。
每次他俩狼狈为奸的做点什么坏事,都是这样心照不宣,赵黎肯定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了。
顾月澜起了兴致,刚想跟上去,一道极寒地视线穿透过来,令她如芒在背。她哆哆嗦嗦的回过头,发现付清丞正在不远处看着她。他骑在马上,表情很不耐烦,一副吃人模样。
如果世上真有食人魔的话,那付清丞肯定是其中最残暴最可怕的那个,看来那天自己确实太过分,他到现在还仍有余怒未消。
“怎么了?”赵黎看看发愣的顾月澜,又看看表情不善的付清丞,“你是不是惹到他了?”
“没有,我们走吧。”顾月澜心脏狂跳,想快速逃离食人魔视线范围之内,免得再被他恐怖的低气压误伤。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桃桃的马儿不知因何故受惊,小马狂跳两步就冲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众人都慌乱不已。有的女孩胆子小扯开嗓子就喊出了一个帕瓦罗蒂,惊得小马愈发狂躁。桃桃更是吓得抱住马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还好马场的人足够专业,几个驯马师立刻出现控制现场,慌乱才逐渐平息。
正当大家都松了口气时,郑小妍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座下的壮马高高扬起前蹄,然后迅速地冲出人群,灵活得躲避驯马师地围追堵截,向顾月澜冲来……
一瞬间,那些所谓人定胜天的话语在顾月澜的脑海里都化成了恶魔的模样,无情践踏着她片刻前曾战战兢兢燃起的小小火苗。狰狞着面孔对她叫嚣嘲讽道:认命吧,命运怎可随意更改。
所以,这就是……命运吗?
顾月澜将手握成拳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郑小妍骑着马向她极速冲来,粉嫩的脸颊因为惊恐而扭曲,桀骜的小马冲破一切阻碍去完成它的使命,它熊熊燃烧的眼眸,就像是两相碰撞后升起的一团璀璨盛大的烟火,而在这极致的美丽下,命运的窥探便可以将所有鲜活的生命力吸干榨尽。
该是它的,谁也不许逃走。
强烈的疲倦感涌上心头,比她当初割向手腕时还要倍感乏力,想要放弃自己的心态再一次席卷而来。活着的意义已无处探寻,死亡的平静却将随之降临。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月澜!上来!”
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如同寒潭灌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内心忽然一片清凉。那个人用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睛看着她,泰山崩于顶而面色不改。她恍恍惚惚的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少年,翩翩少年温润如玉,周身气息干净得如同雨后春笋,在一片清新自然中,少年对她伸出手,温柔的笑道,“跟我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于是,她伸出了手。
下一瞬间,一股大力将她拉了上去,她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胯下的马儿立即随着主人的意愿转变方向疾驰而去,而就在这毫秒之间,造祸的疯马猛烈地冲上了顾月澜原先所在的位置,眼看就要撞上围栏,郑小妍却在巨变之下堪堪稳住了身形,仿佛突然间打通了任督二脉,竟自行摸索出如何让马停下的窍门。狂躁的马儿逐渐安静下来,原地打转,不断嘶鸣。
众人不禁长呼口气,总算各自平安,皆大欢喜。
赵黎表情变幻不定,深深地看了眼郑小妍,望着付清丞他们渐渐消失得背影,默然不语。
小雀斑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倒地,被小胖子赶紧扶起。
女同学们同样三魂去了七魄,在旁边嘤嘤的小声哭泣。
……
顾月澜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千万种情绪涌来令她反而一时变得麻木。直到耳边再也听不到迅疾的风声,她那颤巍的元神才在马儿逐渐慢下的脚步中归了位。
之前疲于奔命分散的注意力全部收回,被无意识地安排在了背后相贴的肌肤和环绕着她握着缰绳的手上,她四肢冰凉,后背却在发烫。
显然,付清丞这个火炉又开始自我燃烧,同时从脖子往上逐渐升起可疑的薄红。
“咳……这次,多谢你了。”顾月澜酝酿了半天,真诚地道了谢。
“嗯。”
“还有……上次,抱歉。”
“嗯?”
“就是……付清丞,我们还是做朋友吧。”顾月澜松了口气,甜甜的笑道,“谢谢你。”
付清丞那所剩无几的理智瞬间被热气烧成了空,身体微微颤抖。
自从那日顾月澜说要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付清丞着实伤心恍惚了好一阵。他不明白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小女孩为什么突然如此决绝,看向他的眼神毫无生气,只剩死寂,凭空多了几分压抑。但好在,事后他总能发现她躲躲闪闪的眼神,想是月澜同学有话对自己讲,便一直沉稳地等待她的解释。
可是没有。
顾月澜非但没再同他说过一句话,反而和赵黎越走越近。说不恼火,是不可能的。
可是眼下,他终于等来了和解的信号,而且比他预想的更为圆满,眼角眉梢不禁都带了笑意。
他向前贴近,呼吸暖洋洋的扫过耳边,轻声说道,“好啊,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