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4514900000007

第7章

近段时间一直忙碧玉的事,也没来得及去关心刚回成都的大毛,直到又听到冯大毛的消息。

某天送完碧玉回家,全家已经吃过夜饭,老黄在内院天井专心致志地修花台,师父师母在屋里说话,吴妈和可儿不知去向。华生径直去了厨房,刚从灶台铁锅里盛出饭菜,周伯千踱步走了进来。

“最近缺不缺钱花?”周伯千开口便问。

“不缺,咋突然问这个,师父?”

“刚刚和你师母说了,你也大了,当了主任有应酬该有自己的花销,以后不用再交那么多钱给她,交伙食费就好,自己管账自己计划。”

“那些钱是孝敬师母的。”

“有孝心就好,她不缺钱。倒是你需要钱,也不小了,总有一天要成家养家,存些钱是好的。”他不清楚师父是不是听到风声,忙试探一句:“成啥家?”

“未必你想在小桃园住一辈子,二天遇到合适的就该成家了,等你有家就会晓得财力的重要。”周伯千拖长了声音,“对了,我和师母要去趟大姨妈那边,大毛犯了些事情。”

“大毛?犯了啥事情?”华生等着下文,大毛犯事总能搞得人心惊肉跳,不知此次所为何事。

“他在航校到底学了些什么,你晓不晓得?”

“学的无线电通讯。”他努力跟上师父的思路以理解这些和大毛犯事的关系。

“屁,要真那样你大姨爹就不用生气了,看来是连你都瞒了。这个娃娃胆大包天,他可不像你能安静地守着无线电,他改学了开飞机,空军!我甚至怀疑他一开始报考的就是开飞机,麻爹妈不懂撒弥天大谎,都要去新津基地报到了才跟家里说。我们要过去看看,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他匆匆吃完饭,放下碗跟着动身。看来大毛不仅没对父母说,连这帮兄弟也一并瞒过。

他们在街口另外招了两辆车,华生周伯千各人一辆,老黄拉着纪婉香跑在了前头。街头电桩上亮着照不过三米的灯光,三辆车子先后跑到了署袜街,过邮局洋楼再跑一截老黄收脚停住请师母下车,然后就地打个转身回去继续修花台。

“十点半来接我们。”纪碗香挽着周伯千进了一个门洞,顺着一条不宽的小通道去了后面的住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内巷,巷内三个独自的院子,大姨妈家在最后一处。大门关着,纪婉香几步走拢,推门而入。

冯家的院子小巧规整,青瓦屋顶带着飞檐,院子中央是一块长形的院坝,上房的房间横成一长排,中间客厅两边卧房,院坝左右是短短的厢房,顺屋外街沿往上房后面走,有一条长通道,通向后面的厨房和小天井。华生对这个院子是再熟悉不过,小时候在此窜来窜去地打游击,闭着眼睛都晓得哪家的后门可以直接通到背后的小街。

院坝中央的三合土上跪着一脸不服气的冯大毛,旁边地上放着一个小香炉,里头燃着半截檀香,书良坐在另一边的小凳上陪罚,“喊你不要顶嘴,偏不听。”她正在试图安慰,身后的上房灯火通明房门半掩,里面传来冯小儿剧烈的咳嗽声。

“罚跪,该!”纪婉香敲了敲大毛的头,拉着周伯千进屋消气散火。

华生拉过一张矮凳挨着坐下,“当空军又不是坏事,何必瞒大家,把事情搞到这么大。”

大毛挪了挪跪麻的膝盖,“当初妈一听考空军,说人坐在铁砣砣里头吓都吓毛了,不让考,要考只能考在地面活动的兵种,所以必须说谎;要是他们晓得我学飞行,绝不会轻松地去买船票,所以先斩后奏等生米成熟饭再说。”他看了看身后的屋子,附耳过去,“刚才你没看到,我爹一直数落我的隐瞒,对当空军一事没提任何反对意见。要是没有那个隐瞒而只有当空军一件事,他肯定是对准目标直接发一枚反对的炮弹,你又不是不晓得他是老顽固、老牛黄丸。”

“那可是你爹,看你把他气成了啥样子?”华生替大姨爹鸣了不平。

“就是,大姨爹都快被气疯了!”书良在一边帮忙告状。

“一切皆是被逼,凡事我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是一副反对的面孔,当时只想走得轻松、走得准时,唯有拿撒谎当作保护。”大毛耸耸肩膀,“大不了按老办法再关我几天或是杖罚一顿,我承得起。”

“打你?晓不晓得去年8月日本飞机炸你们航校,他几天吃不下东西,如果不是收到你的电报他都想上杭州找人。”华生毫不犹豫站在了大姨爹一边。大毛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他爹的脾气一半是被儿子的不驯服逼出来的。

大毛耸了耸肩膀,“晓得,但事已至此,唯有坚持、坚持!”他握起拳头做出了坚持的动作,“放心,熬过今日便是风平浪静。老套路,硬顶、软磨,先把妈搞定。”

“也只有你敢做这种事情,那现在是啥情况,说你要去新津空军基地,何时动身?”华生放缓了口气,此时他更像是老大哥。

“下礼拜,要参加中队训练了。”大毛小声说道,“喂,压抑了这么久才说给你们听,你以为我就不难受。跟你们说,和我一起升空的朋友只有我顺利毕业,另外两个半途就遭淘汰转了专业,我凶不凶!”他甩了甩头发,一扫刚才的沮丧灰暗。

“当空军那么难啊!”书良露出好奇。

“你以为国民空军是人人能当的,训练之严格,飞得不好会是机毁人亡,不严格咋行!”大毛用骄傲碾压了死亡的阴影。

“那你还去当空军?先不说打仗,弄不好自己都有可能弄死自己。”书良提心吊胆的样子惹得另外两人笑了起来。

“生命追随理想,有啥不敢?”大毛撑着跪疼的腰杆望着头顶的天空,“要做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活起来才比较有意思。”

“我也有个理想说给你们听。”书良显然是被他的话打动,“我想转系当医生。”其余两个同时“哦”了一声,“牙医?”

书良看着他们,“不,想想战场上还需要哪个,外科医生!”

“如果你学医,我爹会第一个站起来恭喜你。”大毛的幽默细胞活跃起来,“但是有一点先警告一下,当外科医生要了解人体构造,晓不晓得咋个了解?”他居然像做操一样活动起了双臂。

“咋了解?”书良的口气发毛。

“上人体课:从药水池里把人捞起来,解剖开看,要敢的话就可以去学。男人可以做很多事情,你们女娃子不一样,最好远离充满血光的事情,要是没有这个胆量就干脆断了这个念头,女娃子想问题简单,喜欢凭冲动做事情。”

书良咬住嘴巴半天没有回答,“那我还是继续学公共卫生然后去红十字当志愿者,就用不着去碰那些东西了。”她尽量回避着吓人的字眼。

“或者你可以当作家,现在最需要拯救的不是人的身体而是人的灵魂。你不是喜欢上海那个写男女专栏的苏青吗,你们新女性可以多做文字方面的事情,唤醒沉睡的灵魂让他们学会思想,要知道思想才是推动人类进步的首要力量,思想!”大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个没有思想、不去思想的民族,不打都败了。”

“当作家我没想过,你觉得呢?”书良见华生没有插话,转头问他。

“大毛说得有理,当作家不错,你是女生,动刀子的事不太合适。”这么保守的话要是从其他人口里出来书良肯定反驳,但因为是华生,她也就只说了句:“仗都打起来了,光靠笔是不够的嘛。”

“别光顾着说我们的事,也说说你,听妈说你当了主任,还没有来得及恭喜。”大毛想起华生的事情,“现在好了,都出息了,有理想有现实,再不是当初那帮光晓得藏猫猫的耍客。”此言一出,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像罚跪,倒像是在喝茶聊天晒太阳。

“还是你们目标大,我在电影院干好就算知足。”华生酬和着两位。

“啥远大,说来吓人,人各有天命,顺命而为,晓得该干啥不该干啥,对得起自己的想法就差不多了。一辈子可以过得身心富有、很有意思,也可以过得很富有、没多大意思,还可以过得不富有但有些意思,那种既不富有也没啥意思的就不提了,会是一种折磨。对自己选的生活知足,是最大的幸福。”大毛仰头数起天上的星星。

“冯大毛式精辟言论。”华生笑着赞他。

“好天气!”大毛已经跳跃式地转了话锋,“好久没搞活动了,是不是在我动身前安排去哪儿踏个青,一来庆祝华生当主任,顺便庆祝我功德圆满。”说完转向了书良,“预祝你哪天成为作家。”他的情绪似乎回到了正常状态,不再陷在和父母的矛盾当中,对付父母他自有一套。

“少城公园如何?”书良仰头想着各大公园正门的长相快速做了选择,“最近红十字在那边普及急救知识,经常有活动,我们可以先参加活动,然后喝茶吃饭。”

“好!”大毛回头看看上房两扇半掩的房门,“记得要通知少虎一声,少了他不好耍。”三个人遂讨论起细节:哪儿见面、哪儿吃饭、资金足否。说到钱,大毛咳了一声,“本次由我请客,想不想晓得我们军饷每月多少现大洋?”他附耳报了一个数字,华生书良听罢一起捶他,“那么多,发财了你,要请顿好的,小馆子不算。”

他们闹了起来,基本忘了家里还有两个生气的大人。

上房的门开了,纪婉香和二姨妈筋疲力尽地站在门口招呼他们进屋。里面的调停工作已经完毕,事已至此想不通也得想通,当空军是报效国家理应支持,扯谎一事另当别论。大姨爹预备的惩罚是:闭门思过三天,写出保证不管大事小事都不准隐瞒;还有,吃素三日,去去不驯服之气。实际上大姨爹的这种处罚根本算不得是什么处罚,现在他这个儿子从精神、身体到经济,都经得起折腾,单飞了,要去追逐自己的理想。

“走吧,进屋,眼神放低,表示一下悔过的诚意。”华生扶着脚跪麻木的人进屋,就像没讨论过任何和罚跪无关的话题。

“要不等你一关完三天我们就活动。”背后传来书良高高兴兴大大咧咧的声音,把低姿态的两个吓了一跳。

春游那天是难得的晒铺盖棉絮的好天,但气温还没有彻底转暖。华生洗漱完毕,给自己选配了衬衣套罩衫,罩衫没扣纽扣随意地敞开。吃过早饭见时间尚早,一时不想看书又无心做其他事情,便回到房中站到桌前从笔架上取下一只小号羊毫准备练字打发打发时间。他提笔在宣纸上流畅地从上到下、从右至左地写道: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

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

那是南宋诗人陆游冬日游成都西郊写下的句子,梅花绚烂之场景对应诗人豪放之心境,他很喜欢。不过在落笔的时候并没去联想梅花片片而是满脑子碧玉的样子,正可谓:一想到她,万朵梅花就掉了下来。

今日出游他约了碧玉,一是想让她出来走动走动不要光想着上班和学习,二是想向大家交代交代最近的动向,特别是书良,想让她晓得碧玉的存在,让她们结识并且能够相互喜欢,那样的话也算是了结掉一个心事。反正他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人了,已经到了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说心中有什么理想,她应该就是那个理想。

他换了一张纸重新起笔,以字作画,随意想象:

暮色 锦江 垂柳 竹林 农舍 炊烟

大街 小院 细雨 碧玉 碧玉 碧玉

纸的底端被写了一排的碧玉,他收住手看着那个名字。万一,他不由得分了神,万一有一天大毛他们晓得了她的底细,希望他们不要轻看她,碧玉也许没有什么理想,但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弥补家人为达自私目的而胡乱砸出的大坑。为了还债牺牲自己去兑付债主曾经的信任,她不自私,内心干净!他重重地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她”字。

不管怎么说他会小心地呵护,呵护她的秘密、她的过去。

“一大早就在写诗?”门口跳进来一个人影打断了思路,是蒋少虎,一身皮衣皮帽,有钱的打扮,看上去不像是去学救护倒像是招亲的架势。蒋少虎往纸上探头看了一眼,“还是艳诗。”不由分说上前就要抢笔,“乖乖把笔给我,让我来接句嘴。”

华生把笔递过去,蒋少虎咬着笔杆想了想,手起笔落:

桃花净尽菜花黄,西城门外好风光,

仰面冒死用力喊,良良良良良良良。

“功力咋样,比不比得过你那幅?”蒋少虎扔了笔站开半步,拍手收功。

华生抄起手笑,“颇具个性,比我的强,套用刘禹锡的句子开头然后峰回路转泄露心事,真实;敢用整排的仄仄平平,豪气。只问一句,谁是良良?”蒋老幺扑过去按他肩膀,“不许说,不许说。”

两人闹了起来,蒋少虎上蹿下跳像娃娃一样的猴实。

他们亲热地搂着肩膀出了房间,正好周伯千从二门出来,见着二人说道:“准备出门啦,学救护是好事,关键时候可以帮人救人,好好上课,好好学习。”蒋少虎余兴未了地嚷嚷:“我们根本不是去学习。”华生赶紧把他拉走。

二门内跑出来穿着藕色纱裙金丝绒披风的可儿,后面跟着纪婉香和双手拎着网兜的吴妈。

“难得全家都有安排,我们一会儿去悦来茶园听周企何川戏名丑,著名折子戏有《迎贤店》《秋江》《做文章》等。的戏,吴妈在家打扬尘,可儿跟哥哥去凑热闹。老黄,今天车子全天归可儿,你不用跟着我们。”纪婉香一边给娃娃整理衣服一边吩咐。在她说话的当口,吴妈递了一个大号网兜给华生,里面是可儿一天的吃喝用度,紧接着又递了一个小号的给老黄,想必也是有关吃喝的东西。

蒋少虎已经等不及在大门口来回骑了两圈,“看你快还是我快。”他向老黄发出了出发的信号。“那就比一下嘛。”老黄没有示弱,见华生可儿已经坐好,抓稳车把手说了声:“放马开跑。”纪婉香和吴妈站在门口挥手目送。脚踏车和黄包车前后出了巷子,叮叮当当打着铃铛追逐着跑向几条街之外的少城公园。

老黄的千层底布鞋在路面上跑得沙沙地响,不时扭头和骑回来的蒋少虎或是车上的人调侃两句。华生抱紧了膝上的可儿,她正仰头让风吹自己的小脸和头发,憨憨笑着在享受这个早晨和这一刻的美好。

成都街上的交通状况总的说来还算不错,大部分街道在二十年代被杨森治理得规整有序,青石板路面拓宽加固,再难看到水凼凼和烂稀泥;即便遇到下雨天两边的阴沟也可以很快把积水排干,让喜欢坐车和喜欢走路的都有了条件去各行所好。对于喜欢用脚走的,全城四方均为脚力可到,而不喜欢走路的则可以喊黄包车,满城随处都有招手即停的黄包车低价恭候。十年前本来还有鸡公车和黄包车抢生意,后来因为鸡公车震动声音大且对地面的磨损大,被管制不准进城拉客只准在郊外出没,现在满大街都是老黄及其同行们的天下。

一辆被他们超过的车行黄包车追了上来,车上挤着两位捂着嘴巴瞟眼看的年轻小姐。“看你的脚劲大还是我的大嘛。”她们的车夫超了过去,“两位小姐要额外加赏钱哈。”车夫没有忘记及时请赏。

“想和我比赛跑得快。”老黄被这种行为彻底刺激了,暂时放过了前面的目标蒋少爷,认真追起了胆敢加入进来的陌生人。老黄做事历来认真,就算拉去打仗都会认真打的那种,岂愿输给一位半道杀出戴瓜皮帽的同行。“坐稳了。”他抓紧了把手,让手臂和小腿的筋骨肌肉进入了竞技状态,匀速地放大了步子。不管是对私家车夫还是跑零散的车夫来说,这样的小插曲无疑是往日常的单调中注入一瓢强行的刺激。

他们的车子愉快地超了过去,愉快地朝前方等着的蒋少爷奔去。少城公园并不远,很快就看见了公园大门,也看见了相约聚会的各位至爱亲朋在那边有说有笑地等候。

大毛书良早到了,旁边还有冯家的二毛三毛幺妹妹。大毛穿着浅蓝色鸡心领毛衣,围了条黑白格子羊毛围巾,手中拎了一网兜糕点,虽然关了几天精神还算不错。书良一件暗红色小西装配褐色马裤外加棕色靴子,手里只差一根马鞭。

脚踏车和黄包车双双朝着他们做了最后的冲刺。

蒋少虎在一圈人面前刹住了车,一看书良的行头和自己的装束意外般配,又见她难得的情绪安好嘴角含笑,便大胆地招呼:“这是要骑马观花乎?”书良颇为客气地回敬:“乎个头,你厉害,花那么大价钱穿成这种样子。”看得出来书良原本还想再赠送两句有盐味的句子,但最终选择做了讲涵养不伤人的纤纤闺秀。

华生从车上下来,拍了蒋少虎的肩膀转头和大毛说话。“还以为只有我有网兜。”大毛朝他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那我们就当一天的司令。”

一群人正在各自说笑,碧玉从远处走了过来。蒋少虎伸手捅了捅华生,“你老乡来了。”神秘兮兮的表情立即把所有视线引向了这位匆匆而来、脸色微红、着小方格旗袍的温柔女子身上。碧玉参加活动这个事,蒋少虎晓得,大毛晓得,书良不晓得。头两天蒋少虎提前去署袜街向大毛做了禀告,除了事实以外他添油加醋把碧玉的容貌和为人狠狠夸赞了一番以增加好奇和悬念。

碧玉走近大家,自然地和华生站到了一起。

“碧玉,华生的老乡,我们商场的新人,今天大家一起活动。”蒋少虎热情出头帮着介绍。

“晓得你们老家山清水秀,但也不必个个都山清水秀地出来洗成都人的眼睛。”大毛装得不紧张地开起了玩笑,眼间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他和蔼地猛拍了华生的后背,意思大概是:你老乡不错,不过肯定不是老乡那么简单。两个站在一起简直有珠联璧合的感觉,完全是般配一词的现场注解,如果把她比成拴船的桩子,有人肯定是那条想要靠岸的船了。

几个小娃娃哪管有没有新人入伙,直嚷着快进公园。

书良在一边干瞪起大眼睛不说话,从碧玉一露面她就没出过声音,头顶上方冒出一缕战场的硝烟。华生突然认了个女老乡而且没有提前知会一声,还带来参加聚会,你以为她会愉快接受而不产生被出卖的不满与妒忌?

“穿旗袍干啥子,待会儿我们有好多活动,恐怕你只有看的份了。”书良终于开了口,不以为然地瞥了碧玉一眼。她未动更多更大的声色,不是能忍,是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像她这种得宠的小姐,骄傲是与生俱来而且是必须捍卫的东西,就算是气晕了都会憋口气不让自己倒下,那是身份风度教养文化,她难得地藏起了内心的战鼓。

碧玉指了指华生,“是华生没说清楚,我以为只是上课喝茶,那你们都有哪些活动?”

“学车、接力赛、划船。”书良一口气说了个痛快,料定对方啥也不会。

华生凑了过去,“你们女生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穿旗袍的吗,小心就是。”他转身面向老黄,问他如何安排,是去聊天还是去茶铺喝茶?老黄顺视线望了一眼大门墙根闲坐的一排散客车夫,“和他们有啥好聊的。我去隔壁街上看我老乡,他在帮铺子做木工,去看他做木工活路。”说完指着车边挂的网兜,“不用担心我,吴胖子给我备了午饭,看过老乡就回这儿晒太阳,保证你们一出来就找得到车子。”一边的娃娃们已经猴跳雀跃等不及,蜂拥进了公园大门,冲上了石拱桥。

公园湖畔的鹤鸣茶铺里茶客如常密集,两位茶博士正拎着铜壶或以白鹤展翅或武松打虎的姿势在竹椅座位间穿梭掺茶水,碗里的茶叶被水柱冲得旋转翻飞。不远的草坝上红十字的人员分了几处在做准备,身后挂着普及现场急救的大型横幅,而周边的各种花卉邀约着竞相怒放:茶花、桃花、玉兰、海棠,还有几株含苞待放花味刺鼻的夹竹桃。

“美景加热闹,谁来即兴赋诗一首,开场助个兴?”大毛叉着腰问。

根本没人来得及响应这个号召,哄一下都散了,分组各干各的去。二毛三毛争着在推自行车,书良在赌气找蒋少虎的茬子,幺妹妹和可儿像两只彩色蝴蝶,舞着披风转到碧玉身边嚷着请她帮着扯竹心。大毛只好耸耸肩膀,各自去路边看石头上不知谁人写下的书法。

华生落在了最后,站在小径的中央在一定距离之外看着大家。书良的不快是显而易见的,其间的微妙自然只有当事人心头知道。书良接不接受新朋友只是时间问题,以他对她和碧玉双方的了解,相信她们迟早会相互喜欢,眼下是需要些彼此了解的时间而已。

他把目光落在了意中人的身上,停住。

碧玉站在路边一处矮小的竹丛旁边,伸手帮娃娃们采摘竹心,不时弯腰和她们说着什么,两个娃娃蹦蹦跳跳地黏着她高兴得很。喜欢娃娃和被娃娃喜欢,大概也是天赋。

碧玉晓得有人在背后看自己,转过头来,他心中顿时冒出一串的四言体:竹意朦胧,云淡天空,卿卿回眸,姹紫嫣红。

她那个样子,实在胜过周边的繁花无数。

“看,竹子的心,可以和青果冰糖一起熬水。”碧玉朝他挥手里的东西,“用竹子的心清人的心,有意思不?”

他走了过去。

“小时候我妈妈喜欢熬青果水给我喝。”她继续说着,伸手去够高处的竹子,他上前一步靠在身后帮她把竹枝拉低,“过阵子陪你回家,一起喝你妈熬的水如何,她还在老家?”他低声问道,这样的问题可以让她继续说青果竹叶,也可以说说她的母亲,虽然她并不怎么爱说她家里的事情。

“没人熬了,妈早走了,在我七岁的时候。”碧玉赶紧离开了一点儿距离,显然大庭广众之下的贴身而站让她觉得不自在,“我们两个身世遭遇倒是差不多哈。”她一回头,见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你看我,看到竹子就忍不住触景生情,也到石头上写诗算了。”她笑了,华生没笑,“以后想喝青果水说一声,我给你熬。”碧玉没搭腔,旁边的娃娃们接了嘴:“我们要喝青果水,我们要喝青果水。”

“开始了,你们搞快。”前面到了活动位置的人在挥手招呼,远处草地上的活动现场一片春光明媚。“走吧,去听课,加入大家。”他们牵了可儿和幺妹妹,四个人手拉手跑了起来。

课程已经开始,听课的群众席地坐了几圈,一个女教官正站在临时课桌前给大家讲外伤出血及止血的方法,大毛等人已各自找了位置散落一地,碧玉领着两个女娃娃过去挨着书良坐下。

“那我们咋晓得是动脉还是静脉流血?”有听众在大声发问。

“区别在于,动脉出血。”教官加以了解释,“颜色鲜红,出血量大、出血快,血液会随心脏跳动一股一股使劲往外冒,遇到大动脉出血则会朝外喷射。”

“这个解释好,懂了。”群众纷纷点头,教官接着讲道,“静脉出血,颜色乌红,血缓缓流出。不管会不会区别,也不管是哪种出血,最关键的是先止住伤口不让它流血。止血,永远是第一步。”

碧玉一时没有跟上内容,将手搭上了书良的膝盖,“我没听到前面的,一会儿你当先生讲一遍给我听好不好?”书良懒兮兮地应了一声,谁让她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比如,当骄傲和自尊受伤的时候该如何止血。华生刚才开小差的各种举动都收在她的眼中,他对碧玉表现出的在乎和体贴连傻瓜都看得出来,那她成了什么,一个一厢情愿的傻瓜。

止血之后是包扎,之后还有不少的内容,群众的热情高涨得很,其间不少是没文化或文化不高的人,过往之中他们不是不想学习,是没机会和条件学,眼下有了机会都好奇地睁大眼睛盯紧教官。

“我来,我来!”蒋少虎自告奋勇上前假扮伤兵为大家做示范,耍宝似的坐得笔直,直视前方,任由女教官用绷带一圈圈把他的脑门前后严实地缠起,大毛几兄弟在下面猛竖大拇指。碧玉拿了绷带依样画葫芦地替可儿幺妹妹包扎,两个女孩顶着头上的东西,嚷着想包颈项。

书良没有半毫参与的情绪,大家在练习包扎,她在练习控制猫抓似的呼吸,像所有受暗伤的人那样,用假扮安静来掩饰内心的垂头丧气。受打击是肯定的,一直以来都以为华生喜欢她,现在才发觉通通皆为错觉,就像他捧了一盘糖果兴高采烈地跑拢,到跟前却眼巴巴递给了旁边不相干的外人。如果非要用词形容一下心情,两个字——失望,四个字——非常失望,他居然会去喜欢碧玉那种只晓得讨好娃娃没啥性格的人。

课程热热闹闹地完成了固定和搬运,转到了心肺复苏,教官告诉大家:“掌握了这些技术可以在第一时间救人性命,而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家各自结对各自练习,一定要亲自动手,光看不练等于零,看了练了才忘不了。”红十字的辅助人员拍着手从旁鼓劲。

蒋少虎第一个上前摊在了草地上,由大毛跪在一侧帮他做心脏按压,等大毛一碰他的胸口蒋少虎便笑得又抽气又蹬腿,大毛只好举着手望着教官摇头。换到华生躺下,碧玉照着指导认真按他心脏的位置,蒋少虎他们站成一排挤眉弄眼做怪相。书良在一边看着,心里的不爽已经从窝火滑到了极度的失落,他那么舒服地躺在地上让人按胸口,让她不战而败就成了输家。

“快去试试,有意思得很。”碧玉跑过去一把拉了她,“你做一次,我在一边陪着看,又当练了一回。”书良抬眼看了一眼现场,地上躺着的人还是,赵华生。

她顺从了,被碧玉牵了过去,蹲下,伸手在华生身上按了两把。教官说不对,换了位置再按还是不对,她噌的跪了起来,用力去压面前的胸口,最后甚至想抡拳头锤,华生撑起身捂住胸部告饶。大毛和蒋少虎在一边勾着肩膀看热闹,碧玉早已扶着书良的肩膀笑到弯腰,书良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你要是不喜欢按别人,那你躺下,我们按你。”蒋少虎上前想安慰一下,说完觉得话不对劲,“要不我躺下,你找人来随便按我。”书良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是在耍游戏?找人按你,你才舒服!”大毛在一边捂着肚子笑得抽筋。

碧玉拉走了书良,去不远的大树下休息说话。

书良没有释放完心中的忌妒,不过十八岁的忌妒冒的只是轻烟,她没有再抵制来自一个和善姐姐的友谊。忌妒是必然的,但没有长出伤人的毒刺,毕竟骨子里面住的还是大家闺秀,怪只怪自己错判了状况,自作多情地受了一盘委屈。

三个男人跟着她们去了树下,并排躺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起了龙门阵,头顶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不可见底,蓝至清澈。碧玉带着几个娃娃把网兜里的点心摆放到报纸上,草地上的零食时间。

书良以打坐的姿势封闭了自己,偶尔半睁眼睛扫一眼华生的方向,他嘴里叼着草,闭眼假寐,周围是抬着担架跑来跑去的男女群众。

这种时候还能那么惬意无边,足见是没心没肺。既然他都不想晓得谁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那就让他永远不晓得好了,永远。她很佩服自己在受这么大委屈之后还能沉得住气,没像小家子那样一蹦三跳而是打起精神在和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挥手告别,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当是自己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忘了它,然后重新开始,去找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属。记得她妈曾经说过:“输,要输得骨气,不能让人家小瞧了还要踏上一只脚,一个女人如果被一个男人看不起就永远不会有爱意可言。”那么既然他没选她,至少要让他看得起,不能便宜地让他轻易就把她忘记。

蒋少虎不知什么时候靠拢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牙从可儿手中借来的小蛋糕献花一样送到她面前。书良有心没肠地转头瞥了一眼,接着就改主意伸手拿过蛋糕咬了下去。倒是可以让华生看看,她是想和哪个做朋友就和哪个做朋友,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的道理,他不喜欢她,她还犯不着喜欢他呢。

她把蛋糕咬了个遍体鳞伤,最后放到口中整块吞掉。

华生从地上坐了起来,见大家都在吃点心,走过去拿了一块饼干,经过书良的时候见她鼓着腮帮子以为蒋少虎又惹她生气,习惯性地在她头上按了一下算作是一天的安慰。被他那么一按,书良鼻子一酸差点把蛋糕吐出来,等到华生走远她才哇的张开嘴巴哭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哭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书良边哭边解释:“不小心咬了舌头。”她的泪水没有马上止住,还以为他们是在发展青梅竹马的感情,还以为他是她的战利品,其实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摸摸头就算数的小妹妹。哭了一阵,书良抽泣着扯了袖子把眼泪擦干,把蛋糕咽了下去。突然就发现自己好像大了两岁,像是已经满了二十,因为已经爱过恨过。她转过头,强迫自己去听蒋少虎的一箩筐废话。

华生在一旁的草地上躺着,闭着眼睛,什么也没有说。

书良终归还是书良,有委屈不发完终究不对,她借机向蒋少虎展示了什么叫作风云莫测的小姐脾气。好在蒋少虎没去介意,有啥好介意的呢,追女生哪有不受气的,书良是他第一个正儿八经喜欢的人,她十八他二十,让着点是应该的。再说了,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让过哪位,有个人能让一让心头还是多舒服的。

晚些时候在鹤鸣吃茶,书良和蒋少虎反常地成了朋友,书良顶人的时候蒋少虎附和,而当蒋少虎打趣的时候书良又极力展示她的鼎力。真是天不下雨就出太阳,不了解情况的肯定搞不懂这两个家伙合在一起在唱哪出戏。不过,能不闹总是好事,蒋少虎也不容易,受了那么久的委屈,书良才学会客气地和他说话。

感情的事说穿了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复杂: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而你不喜欢的,偏偏始终如一喜欢你。有没有更加合理些的安排呢?谁也说不清楚。

同类推荐
  • 我爱美金

    我爱美金

    刘荣霞的馄饨摊点摆在沱巴街口,顾客大都是街坊邻居,流动人少,生意不太好。刚从企业下岗那阵,她和老公马民权一起守这个馄饨摊,后来发现两人守一个摊子实在浪费,马民权便外出找活干。他没有任何特长,工作不固定,一年换十来个工作是常事。还是一个与平时同样的晚上七点半,刘荣霞收拾残羹,准备回家。在一个角落,她捡到一个棕色小提包,里面是花花绿绿的钞票。刘荣霞瞧瞧摸摸,判定这是冥币。眼下不是清明季节,携带冥币一定是家里出了那种事。刘荣霞顺手将提包塞进移动摊位车上。他们家住二楼,一楼有一个平房杂物间。过去这座城市单位的房子结构都这样。她的摊位车就搁在杂物间里。
  • 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这件事说起来太稀奇了,我知道不会有人相信的。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和妻子住在那个村子西头的一间屋子里。我们刚搬来的时候,那间屋子是空的。村里的村长(他姓钱,是村里唯一的一个大胖子,但村里人即使在背后也很少叫他钱胖子,而总是叫他村长)对我们说,反正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想住就住吧。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好事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就和美兰(我老婆)欢天喜地地搬了进去。那间屋子坐落在村子最西头的一个小山坡上,离村子里最近的人家也有一段距离,所以到了晚上就显得非常冷清。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没觉得什么,因为我和美兰是第一次真正有了自己的家。
  • 翻毛皮鞋

    翻毛皮鞋

    腊月的风很硬,吹到脸上麻辣辣的,有破皮的感觉。田里的活没有了,婆娘们整天待在家里缝补拆洗、烧烧煮煮。男人们是闲不下来的,都被队长派去水利工地挖河打坝。这天吃过早饭,李想把孩子安顿到公婆家,将罐子里的几个鸡蛋掏出来,小心地放入布兜。她从挂衣绳上抽下头巾,把脸包扎起来,拎上布兜就出门去了。今天不逢集,但李想必须上街。家里的盐罐子空了,饭寡淡得无法下咽,她要去镇街兑换盐。鸡蛋是家里的两只小母鸡生的,日积月累一直藏着,一家人都没舍得吃。李想本想多养几只鸡,有了鸡家里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就不用发愁。
  • 汴水

    汴水

    男人这才遇到屁丁点的事,就习惯地用手把卡在鼻梁子上,和勾在耳朵根上的近视眼镜架子朝上扶了一下,于是,两只金鱼眼睛似的向外鼓出来的眼珠子就在眼镜片子后边眯缝着,大嘴巴一下子就咧开了,那种笑是不出声音的。比汴城的六月里天气变化还要快呢!心说:啊,这个这个,女人嘛,这个这个,跟老驴拉磨样,一给它(她)套上了绳套子就是屎尿多哩。就想起他当年下放到山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时候,看到的那些有趣事儿。
  • 弑神之刃

    弑神之刃

    “我不是全盘否定法律,但它存在漏洞,受到这样或那样的局限,却是不容置疑的事。有一些罪犯,他们所做的事伤天害理,但却在法律的管辖范围之外;也有一些罪犯,因为警方没能找到证据而无法把他们定罪,让他们逍遥法外;还有一些罪犯,或家财万贯,或位高权重,利用各种关系,狂妄地凌驾于法律之上。这些败类,都是我们要制裁的目标。我们,是正义的审判之神!”
热门推荐
  • 老婆乖一点

    老婆乖一点

    十八岁生日的夜晚,他成了她永生难忘的噩梦,而这,却仅仅只是开始……两个月后,他挽着心爱的女友远渡重洋,而她手握一张化验单,茫然的站在街头,耳边回响起医生冰冷机械的声音:妊娠十周,做流产手术会有危险,回去和孩子的爸爸商量一下。孩子的爸爸?不,她的孩子,没有爸爸……一别六年,命运的捉弄。父亲为了利益,亲手将她推入他慕总裁的怀抱。温纯之后,他看着她,绝美的凤眸中是清晰的讥讽之色。的确,她不是完璧之身,她的第一次在十八岁那年就给了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他冷嘲着说:结婚吧,我会负责的。而她说,有一个小女孩,她爱了你整整十年,所以,她要你用一生来偿。只是,她的十年,比不过他们的十年,她注定赢不了。当他的初恋女友回归,她留下一纸离婚协议转身离开,只是,他霸道的不肯放手,又是想要怎样?没有爱情,故事怎么以幸福结尾。我以为给你的爱堪称倾城,可是,到后来才发现,爱情不过是我一个人的事。——沈天雪一直以来,我将你当做最亲爱的妹妹,哥哥和妹妹,又怎么能相爱。然而在这场虚假的复仇游戏中,沦陷的却是一颗真心。天雪,无论你相信与否,你都是唯一走进我心的女子。——慕东霆
  • 我有一座大金山

    我有一座大金山

    简介:本作者先言,本书不腻。十二岁那年,地球迎来新生,黄金枯竭,世间稀少。师父说,人这一生,不看开头、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和平被打破,一座黄金大山在大洋漂浮,先知预言,世界要浴火重生,我们皆在涅槃。一场旷世大戏上幕,你们都在奋力出演,而我,是唯一的看客。走上一条不归路时,我与这世道在争斗,想努力成一个阿拉丁神灯,帮你实现最后的愿望:名利、金钱、权位,请任选其一。人穷不过过饭,终有一日会出头,我在金山的顶端,等你超凡。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一夏晴深

    一夏晴深

    为了逃避从天而降的婚约,为了活成一个自由的古人,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去闯荡江湖,别了青梅竹马的少年行云,又遇到了玉树芝兰以多情自许的“无缺”公子。寻寻觅觅,冷冷清清,那段被遗忘的记忆究竟属谁?谁才是那个与她许足三生承诺的人?
  • 强撩萌仙:大神,套路多

    强撩萌仙:大神,套路多

    她是除了美貌便空无一物的草包仙子墨彤,他是天界才貌双全且修为破表的流逝上仙。她为他吃尽苦头,最终逆袭成材。他为她苦苦等待,最终抱她在怀。虽然他们相爱时错过了太久的时间,但彼此真挚之情弥补了缺失的遗憾。只可惜,三万年的陪伴,六千年的相守,五年的相爱,最终却还是败给了因果……(信我,不虐,he!且本人简介无能,所以这文案写的我一言难尽啊!还有初次写仙侠文,忽略了黄金三章的重要性,导致有点慢热,可后面绝对越来越精彩^O^给我个机会,我们一起交流想法吧,么哒?) 欢迎加入凤舞昭离书友群,群号码:692888062
  • 末世之荒芜天堂

    末世之荒芜天堂

    远处是尸群,近处是田园。万物皆荒芜,唯此留曙光。(无男主,女主当自强。有种田,更多的是升级与异能。情节偏向冒险求生与人性。)
  • 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

    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

    “是我先遇到她的。”当这句话从雷宇峥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真的爱上了杜晓苏。只是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地相遇了。那只是一场在酒精麻痹下的意乱情迷,却让他永生难忘。而在杜晓苏的心中,她的最爱是邵振嵘,那个完美温柔的神经外科医生。但是她没想到,只是那仅有的一次放纵,让她陷入两个极品男人的情感纠葛之中。
  • 江湖从乱世开始

    江湖从乱世开始

    苏昌走出尹山村为父平反,谁料东州穹幽王死于非命,东州郡守纷纷招兵买马,争做王侯。大虞王朝永历帝传言驾崩,膝下子嗣接连丧命,京州鹿北王把控朝政,诸王候兵发皇城。苏昌看着百姓流离失所,心中苦不堪言,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一路杀向了皇城。朝廷乱,则江湖乱。当以武定天下!
  • 宸先生念我成疾

    宸先生念我成疾

    他圈她入怀,“我做不到得你,再失你。碰了我的瓷,就得对我负责。”为躲避异卵双胞胎妹妹的暗杀,她开车强行碰他的瓷拉他下水,以为碰的是位普通人,却不想他的身份神秘尊贵不可侵犯。莫黎发现,无论她怎么躲,都能被宸先生找到。不管跳时空机多少次,怎么转换位面都甩不开宸先生。她很累,“我哪点好,值得你追我这么久!”他很闲,“你哪点都不好,可我就是念你成疾。”她无奈,“那你该去找医生。”他将她抵在墙角,“我放弃治疗。”能治他的唯她而已。
  • 名家主笔古小说新编:市井卷

    名家主笔古小说新编:市井卷

    三秦出版社《名家主笔古小说新编》这一套书,更是一个独具新意独具创造性的策划。由活跃于当代中国文坛影响力的小说作家,对经心挑选的古典短篇小说进行新编或者说再创作,将原先几千字甚至只有几百字的小说新编为几万字甚至十几万字,这其中的某种神秘感就足以使人掀卷探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