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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岁一一年间,王上试图控制各方王,侯,将。削减地方势力。以南城主宁王为始,赐婚苏氏遗孤苏凤英,为王妃,择日举办婚礼。一时间王朝上下议论纷纷,帝都内外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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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三月,风吹过来,依旧残冬的凉意,带着些许青草的香味,凉丝丝的却是一股子生气。
宁王府昨儿办了喜事,大红的绸缎,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整条街都是喜气洋洋的。
大清早,王侯府家丁正在清扫,灰尘附在炸完了的鞭炮上,一扫一堆再弄个簸箕,接着由着打扫的家仆往垃圾堆里到,最后跟昨天儿的剩菜一起进入了竹箩筐子里。
街道上的小贩早早摆了摊,各家店铺到了点该开的都开了门,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街道里吆喝声不断,热闹气儿一阵阵的扑了这街又扑到那街。这凉丝丝的小风也是在百姓脸上拂过来,又拂过去,拂红了人的面,拂红了人的心。
附近馆子的人每天都有事说,老百姓朴质的日子因为有了这趣事变得津津有味。
就说这个小面摊,一碗面一个蛋几颗青菜吃的人心暖乎乎的。
有人搓搓手,笑着拍拍桌子:“你们这些人刚来还不知道了吧,唉,我跟你们讲啊,昨天这个宁王府办喜事了,娶得就是那个年前夜里死全家的苏家小姐!”
“这事我听说,苏家镖局也一夜就没了,我老哥本来还想上他们那去试试了,还好没去。”
“嗯!可不是,你哥没去真是幸运的。”
韩逢捧着碗素面走到这桌,好奇小声道:“唉,大哥,这苏家小姐不是说克亲吗,怎么就嫁出去?”
那个吃着青菜肉丝的大老爷们唆一口面,说:“这你不知道?!”
“我这不出去好些日子没回来吗。”韩逢说。
“镇南大将军,也就是宁王,快二十有八了,就是不娶,你可晓得,苏家那片顶上怨气重,好多人不敢在那边住,都说晚上听到人惨叫,上面弄了好几个人下来做法也没起什么作用。”
韩逢喝口面汤:“这和那苏小姐嫁人有关?”
“当然有关!你靠近一点……不就是冲喜啊,”大老爷们说起这事兴致勃勃,面都没吃几口就放下,几个人围着桌子,就听他放低声音说,“我这事还是扫地路过听到的,那勘察司司长岑禾知道吧,他当时就在苏府那站着,旁边魂魄师一直再说,要把苏小姐嫁出去,让苏家人在天之灵放心,这怨气就好散了。”
韩逢:“这可牵强!”
“牵强怎么了,岑司长不信,王上信啊,就来了个阴阳调和,给咱帝都冲喜了!这岑司长前些日子就给停了职,说到底,还是咱们王上英明,昨儿刚办了喜宴,今早苏府那边就来消息说怨气散了!”
“这还真是奇。”
“那什么奇不奇,保不定唉就是苏家老爷夫人放不下女儿。但我看那,这老爷夫人要是魂真没走,估计是放心不下的。”
韩逢:“怎么说?”
“这个蛮,就昨儿,这宁王喜酒喝着喝着就对一个侍卫动手动脚,”几个人一听都是一惊,有个人还立马拿小指头掏掏耳朵,这人压低声音继续说,“王爷拉着那侍卫又摸又亲,咦~,还说了好肉麻的话!我保证在不出一个时辰,这事就得传遍!”
韩逢那竹筷子捣捣下巴,觉得这事太耐人寻味了。
围圈的几个人都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这苏家这位以后还怎么过,顺便恍然大悟一番这宁王为什么老大不小还不结婚,韩逢听了几句,埋头几口一扒拉把面吃完,微微摇着头退出来。
玄国自四百年前就颁布了律法,不论男女,婚姻自选。男子和男子,女子和女子这事早变得寻常起来。
韩逢给了钱就走,路边小吃香味扑鼻,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东街口有颗三人才可环抱的老“石桃树”。这树每年开花一月不谢,不香也不招虫。
“开春了……”韩逢抬头呼出口热气,背着包裹走进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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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了。
去年下了好几场大雪,冻死一波虫,所谓瑞雪兆丰年,这一年的农家也是满满的盼头。
不过这人间多是几家欢喜家愁,转观宁王府明明是大红绸缎大红灯笼,府内却不见几份笑意。早起的家仆或是婢女,偶尔两三个聚在一起聊个事,被府内内寻的侍卫军逮到便是恶训。于是大家都识趣的闭了嘴,那些熬不住嘴的都把事包在心里寻着机会就在角拐里和别人一吐为快。
府内寻卫的侍卫到了时间就会换岗。
为奴者多的是不知好歹的,嘴里碎碎淅淅的,不用别人拿什么东西撬,自个儿就开了。趁着侍卫换岗,总有几个八卦心超强之人聚在一起“谈笑”。
西院内,郁桑套件外衫偷偷摸摸来到墙角,寻了个有树的一面,开始爬墙。
她本意就是试试,对爬出去没抱太大希望。结果一跳,把自己吓个半死,自己貌似是飞起来了!?然后——扑通!摔了个狗啃屎!
她扶墙起来,远远瞅着有人来,抱住旁边的树,吸溜一下爬上去,蹲在粗壮的树枝上把身体缩到最小。幸好现在天还没亮透,借着天色和浓郁的树叶将自己掩藏起来。
四周静的让人发慌,不远处的树里飞出几只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郁桑蹲在树上,树叶遮挡着使眼睛看不清,只能仔细听。
两个粉衣婢女走在西院外道上,一直小声的说着话。
听她们而言这王府西院一开始是个树园子,布局精致,植物错落有致,其中奇珍异草十分多,被外人称之为帝都十大美景之一。不说别的,就说这两婢女走着的路,向前看有一颗庞大的影桃花树。其树之高,站在帝都城墙处也能见其树冠。
两个婢女走走停停,到了桃树下又停留了一会儿,脸上一阵喜一阵惊。桃树附近有不少长势好的树,虽是三月里,枝叶茂盛呈盛夏之势。
“你小点声,王妃就住在这院子里了!”
“无事的,这天还暗着了。西院里也没什么人。不过,翠儿姐,这事摊到谁身上都不好受呀,我看这王妃以后日子不好过,怪可怜哩。”
“这可不是我们该想的事。我现在只盼着不被管家嬷嬷分到这。”
“你可小点声。”
“没事吧,这时间还没起来了。”
两人走远,落下绵绵的话音。
靠近墙缘的某树上,身着大红喜袍外衫的人微微起身,手扶着膝盖,身体颤颤的。
蹲久了腿都麻了。
缓了一小会,郁桑倾身跳向墙内。不知是哪里的树枝勾着衣角,她毫不客气的摔进院,品味了一番泥酱拌草根。
“呸!我的天啊……”她吐着泥巴草叶,心里一阵强烈的烦躁与郁闷。
看着自己满是泥渍的衣服,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
这西院人确实不多,作为王妃,身边没有陪嫁丫头,王府也没给配人伺候,对这边看起来是不上心的。但新婚之夜,该有的东西应该都备着的。
郁桑回到房里拉了拉床头系铃铛的红绸子。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也不知道下人会不会来,反正她是越拉越起劲。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过了几秒,外面响起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传来老妇的声音:“王妃有何吩咐?”
“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那老妇应答后就下去了,不一会热水与衣裳都准备好了。
“你们都下去吧。”郁桑朝桶旁的婢女罢手。
打发走几个婢女,郁桑就迫不及待的爬进浴桶。
水温合适,郁桑泡在水里全身放软,头搭在桶边。
明明昨天睡觉时自己还躺在二十一世纪的医院病房里,一睁眼就来到这。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死活也想不到,什么穿越啊,重生啊,异世界啊这事会发生自个身上。
不可思议,又实在是受宠若惊,这么魔幻的事都轮到她头上了,老天爷果真待她不薄。
四方天地,是无比的陌生。她捏捏眉心,细细在脑海中回想这具身体的记忆。
半响之后,房间缓缓响起某人的声音:“我!它……这什么鬼地方?苏家***那什么王上****还有宁王他是断袖?天啊…………”
胡乱说了一通,郁桑心里郁闷的感觉疏通不少,她吁了口气,看向旁边脏兮兮的喜服外衫,喃喃道:“宁宵帆……”
烦,捂脸。
宁王是独子,名宵帆。二十六七岁了也不娶人,传闻宁王喜男子,可传闻是传闻,平时供外头人瞎扯就算了,府中的人可没人敢乱说。
但新婚之夜,宁王抛下婚房中的王妃,带着身边侍卫待在前院,喝醉了对着满院宾客说虽然什么女子美如花,可男子也不差,不缺那什么英姿绝美之人,说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某个近卫动手动脚。
这下好男风这事算定锤了。
郁桑把头仰着靠在桶边。
唉,既来之则安之吧,宁王搞基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她不是原主苏凤英,现在这身体里是她的魂,结婚什么的,还是不太想接受。在者,霸道王爷与俊俏侍卫……好像很有看点。
她把脏衣服往水里浸湿,揪着衣领在洗澡水里荡荡,待衣服上的泥渍消散便把婢女唤进来收拾东西。
自己也不用人伺候,拿着毛巾擦擦头发。一双眼快速扫一遍这三个穿粉衣的婢女。
三人低头闷声,收拾东西动作也不麻利,见到桶里的衣服皆是一愣。头低的很低,郁桑也没把她们的表情看清,估计以为自己因为嫁了个断袖苦愤着吧。
转念又想,这事估计会在家奴之间传开吧,想起先前院外那两个婢女说的话,她不禁撇嘴,吩咐了婢女收拾好就下去,莫扰她。
甩甩头发,钻进被褥里,朝内躺着,她仔细看着左手腕上的一个深深的刀痕。
那把割腕的刀现在在枕头下,很普通的匕首样式,在刀柄上有一行小字“苏巡”。
郁桑其实没有多少苏凤英的记忆。
看到这伤口,她先入为主的认为原主是因为受了刺激而选择自杀这种方式逃避现实。责骂了句“愚昧,白痴。”
若是给她个机会活着,她必定会拼尽全力的去活着,寻死是不可能的,上辈子不可能,这辈子更别想。
白刃在大红喜被上尤为显眼,幽幽泛着冷光。郁桑把这匕首收好,被子盖好,目光看向昏黄的烛光,到大红的喜字,到精致的布绸缎子,最后回到床上。
鸟鸣渐响,昏暗的喜房渐渐亮起来,丑时已过,她依然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