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鹿原。
这是位于世界尽头的沙漠绝地,终年黄沙肆虐,荒无人烟,也是众多生灵的埋骨之地。
天空苍青中带着昏暗,这里没有阳光的照耀,常年的阴云使得空气阴冷异常,寒冷在半空中一寸寸凝结成刃,风声呼啸,发出猎猎的破空声,足以撕裂踏入此处的一切。
这里在很久以前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世界尽头的满天星光在整个界域都有着响亮的赞誉,很多人费尽千辛万苦穿越浩瀚的世界,仅仅只为看上一眼。
只是从某一天开始,荒鹿原的逐鹿星河就彻底成为了传说。
那个在界域任何地方都能看见溢散的明亮星光的荒鹿原,在某一天如期如至的黑暗里,再也没有亮起来。
自此以后,再无人踏足此地。
然而在这个本该寸草不生的绝地的深处,却生长着一颗参天古树。
它的庞大无法形容,粗壮的枝桠穿透云层,在阴云上方伸展,蔓延向漆黑的夜色里。
那是目光无法触及的高度,无论从什么地方都只能看见它铁褐色的躯干与繁杂的分枝,以及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枝繁叶茂。
无人知晓它的顶端伸向了何处,甚至无人知晓它的根系通到了何处。
庞大的如同血脉经络的根系深入地底,有一部分破出沙土,裸露在地表,虬枝盘结,但更多的则是深埋于地底,蔓延向四周。
在天空与大地之间,在古树身周,缩小了无数倍的诸天星辰光影浮动,无数星云轨迹汇聚成一幅浩瀚的星空图景,环绕着它徐徐闪烁。
狂风骤起,暴乱的黄沙直愣愣地扑向天空,卷起一片模糊,几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鸦青色苍鸟拍打着翅膀,挣扎着逃向远方,却被黄沙卷住瞬间化为乌有。
迷蒙的沙雾中,伫立在天际尽头的庞大身躯宛如一个巍峨的巨人,而在巨人的心脏处,盈盈的绿意中,一身雪青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沉金色的眼睛,里面仿佛藏了荒鹿原里所有的华光,黑直如骨扇的长睫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就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巨大的古树像是突然失去了生机,所有的绿色开始争先恐后的从树身上褪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片一片败落。
无数枯黄的树叶从云层中落下,像是下起了一场由枯叶组成的暴雨,古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枯萎,腐朽的枝干承受不住的断裂,从云层中砸落,惊起一片沙霾。
同时,浩瀚的星云图停止转动,所有星光在一瞬间被抽离,暗淡的犹如普通石头的星石纷纷朝着四面八方坠落,滚滚沙尘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席卷而过。
本就荒芜的地界顿时了无生机。
漫漫黄沙中,少女眼中金光乍现,披散的黑发随风荡开,她双眼平视,宛如一具精致的没有生命的人偶,清美绝丽的容颜却为这沙漠绝地添了一抹艳色。
在她身周,浓郁的生机以及璀璨的星光化作一碧一银白的两道光轨交相辉映,交错盘旋,并逐渐向着中心的少女不断缩紧。
两道光芒交汇又错开,因为速度快,视线中仿佛有无数条光丝同时划过,逐渐形成一个光茧将少女包裹。不断缩紧的距离仅有一指之遥,强烈的压迫让那身无瑕雪白的肌肤上爬满狰狞的青色脉络。
少女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倏地,两道光芒一闪,“嗡”地一声,光芒透体而过,少女在这一瞬间皱紧眉头,两道光圈越缩越小,最后紧紧箍在少女纤细的手腕上,颤抖的光圈逐渐凝成实体,化作两只通透的玉镯。
“叮”的一声,两只玉镯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少女也仿佛终于清醒过来,金色的眼瞳微微一动。
远处的天边,世界开始一寸寸坍塌。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隐约中辨不清男女。
[宿主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您的系统,检测到您所处的世界正在崩塌,请问是否选择离开?]
半晌无人回应。
那道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默认成功,正在离开此位面。]
……
白茫茫空无一物的空间之中,没有界限的白色占据了视线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一丝杂质。
面容姣好的少女从空中落下,她金色的瞳孔逐渐沉淀出一抹醉人的色泽,像是被天地第一缕阳光照射的雪山湖泊,水光潋滟中却仿佛空无一物。
那眼仿佛含着情,眉尖却凝着一抹漠然。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雪青色的锦服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宽大的裙幅漾出一道浅淡的弧度,裙尾上的暗纹流光溢彩,婉转间仿佛藏了活物。
入目的白色几乎望不到边,脚下虽然传来实物的感觉却也是一片白色。
少女扶着额角,有一瞬间的失神,消化着脑海中突如其来的某些信息。
“系统?”她轻轻唤了声,清悦的声线带着一点点上翘的尾音,轻轻软软的。
[宿主您好。]系统的声音传来,隐约与之前的那个声音有些许不同。
少女的手指从额角离开,顺势垂落,宽大的广袖遮住她的手指,只露出一截雪白的指尖,她随意地选了个方向往前走去,“这里就是系统空间?”
[是的,宿主。]
少女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她发现自己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这种怪异的感觉来的突兀又快速。
她顿了一下,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是谁?”
她似乎是随口一问,也像是根本不在意答案一般继续往前走,姿态闲适,仿佛是在逛着自家的后花园般。
[宿主名为欢若,荒鹿原是您的长眠之地。]系统如实回答。
“长眠之地?我死了吗?”她微微偏头,像是在侧耳聆听,长而浓密的鸦青色睫羽垂落下来,遮挡住她瑰丽的明眸。
[不,您只是睡着了。]
“这样啊。”少女微微一笑,笑意有些浅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某些原因,各个世界的天道出现了问题,导致世界发生了紊乱。系统的任务就是在三千世界中寻找合适的宿主来完成拯救世界的任务,您就是我的宿主。]
少女突然停下脚步,“拯救世界?”
她虽然记不得了,但不代表她感觉不出来,她跟拯救这两个字绝对扯不上关系。
[拯救世界只是笼统来说,不同的系统有不同的任务,宿主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
少女轻轻应了一声。
“这对我似乎没什么好处?”
[宿主的记忆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苏醒,您不想知道您究竟是谁,又是如何陷入长眠的吗?]
“并不想。”她没说谎,那些失去的记忆似乎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系统顿了顿,半晌道:[如今宿主只是一抹意识,您的本体仍处于沉睡之中,外物无法唤醒您,若您不能自己醒来,那么您将会死亡。]
少女隐约觉得它这话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仔细想了想,可是脑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她自然什么都没有想出来。
她无所谓地点头:“那好吧。”她其实也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都没关系。
[好的,宿主,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您的系统,将陪伴您一同前往三千世界,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