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着和小宝宝见面的那天。
自从怀孕后,她享受着太皇太后的神仙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差点连路都不用自己走。当肚子微微隆起的时候,那些年她曾经无数次的模仿着别人用手托起的肚子的样子,现在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真真实实的不用再模仿了。大姑姐小姑姐给她送来了好些宽松的孕妇装,但她自己还是买了好几件,好不容易做一次孕妇,怎么能不穿漂亮些呢?她原本就非常苗条,现在才五个多月,肚子还是没有多明显。
每次做产检的时候,医生总是说,有点偏小。因为她本身就有点子宫偏小,可能空间不够大,所以孩子也长的慢些。
青烟记得当时卢画怀孕的时候,可能是个子小,或者是自身营养不良的原因,胎儿也是小了两周。后来生出的小孩也是很健康。所以她没有那么担心。她觉得只要自己好好的养胎,听医生的话不乱来,孩子会很好很健康的长大。
当第一次胎动的时候,青烟兴奋的抱着毛珂林,差点就要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一个孩子在她肚子里,隔着一个肚皮在和她互动。她现在终于知道做一个母亲,真的太幸福了,尤其是那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在她的子宫里伸伸懒腰,踢踢腿,翻个身。没有哪个准妈妈经历过这些和小宝宝的互动的时候是不感到幸福的。青烟每天准点和宝宝互动,给她放轻柔的音乐,和她温柔的沟通。连前三个月那些可怕的孕吐都让她觉得是幸福的呕吐,虽然那时候真的是吃什么就吐什么,吃几口就吐几口,连喝口水都会反胃。但是这些都是她期盼许久的事。
孕妇的情绪很容易不稳定。青烟也不例外。她常常睡着睡着会突然惊醒过来,然后突然就哭了。当毛珂林心慌气短的醒过来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便哭着说梦到宝宝跟她说再见,醒过来才发现还没生。两人静心感觉胎儿是否在动,听半天,青烟没有感觉到她在动,又紧张起来。
“好像好几个时辰没有胎动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青烟非常紧张的问。
刚开始毛珂林也随着她的紧张而紧张,不管是半夜还是在工作中,立马带青烟赶往医院去做检查。次数多了,当青烟再紧张的时候,毛珂林便有了经验,告诉她放松,如果准妈妈一直紧张的话,孩子也会感应到妈妈的情绪不对的。这样不利于孩子的生长。青烟便慢慢放松下来。
一个下午,青烟吃了午饭后便睡下了,公公婆婆相伴出门遛弯去了。家里静悄悄的,青烟睡得正好时,突然感觉肚子一紧,不知是孩子在肚子里踢了一脚还是突然伸了一下懒腰。但是突然青烟就醒了,她刚刚又做梦了,梦里是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娃娃在对她挥手说再见。那个梦非常的真实的,真实到她都把孩子的五官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她和毛珂林的合体:脸型似毛珂林,眉眼似她的,小胳膊小长腿。青烟心里一阵发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好预感。
青烟想要站起来,一阵晕眩冲上来,突然只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疼,一阵一阵的发紧。好似有一只大手在用力强扭着她的肚子,要把她的肚子扭翻天一般。她强忍着痛去找手机,想给毛珂林打电话,才站起来,突然感觉有什么冲了出来,她低头一眼,裙子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红晕还在不断的扩大。
青烟不受控制的尖叫起来!
······
也许只是一个噩梦。
也许只是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
当青烟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白白的天花板,身上盖的不是家里那床大红的被子,而是医院雪白的医用被子。毛珂林正静静的坐在床边一脸心疼的看着她。青烟大脑一片空白,她艰难的问道:“我怎么在这里?”想要挣扎着起身的时候,一阵撕裂的痛传遍了她身体每片肌肤。她发觉自己没法动,两手都吊着点滴。她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床上。
“怎么了?”她问。
毛珂林把头一低埋在她的手臂里,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噗噗的掉下来,染湿了她的手臂。
电光石闪之间,青烟记起了晕倒前那些可怕的阵痛,还有那被染红的裙子,她在晕倒前那失声的尖叫声。
······
“孩子呢?孩子呢?”
青烟颤声问道,连发出声音都在颤抖的嘴唇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孩子呢?宝宝呢?”
青烟大叫起来:“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毛珂林艰难的俯身抱着她,连话也说不出来。
青烟感觉到毛珂林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她怎么都动不了,大概是预感到她醒来会失控,她被绑在床上无法动弹。
孩子,流掉了。
六个多月的孩子,有手有脚,有五官,但是依然没能存活下来。
就像医生说的,不是这个意外就是那个意外。孕期,原本就是一个意外重重的时期。
青烟原本身体就很不好。子宫偏小是一件,卵子不够健康,能怀上孩子已经是一件千万分之的运气。她之前喝了很多年的中药,是药三分毒。她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漫长的孕期。她原本就贫血,怀孕后常常感到头晕目眩,但是为了孩子,她从来都不说。贫血就补血,喝医生开的补血剂。她时常感觉到心悸,时常手脚无缘无故的发抖,抽筋,痉挛。更可怕的是,她还时不时的嘴歪眼斜,她不知道的是,那是孕期癫痫病的征兆。
青烟第一次心痛得无法呼吸。
没有比曾经拥有再失去更令人痛苦的事。
比起身体上的痛,青烟无法忍受的是,那个昨天还在她肚子里呼吸伸懒腰踢球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再也感受不到那些美好的互动。她的手指着哪里的肚皮,哪里就凸起一块,那是孩子的小拳头或小脚丫。她再也感受不到肚皮一阵一阵轻微的跳动,再也感受不到肚子突然一阵僵硬,等她柔一柔的时候,很快就会变会柔软。她的孩子,在听到她放轻柔的音乐时,那些温柔的跳动。
但是现在那些所有的互动都不复存在了。
她离开了。
她来过她的肚子,做了她六个月的孩子。
她走的时候,来过青烟的梦里,挥手跟她说再见。
青烟怎么也接受不了,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突然流产了呢?
她醒着,无声的喊着宝宝啊,为什么不能再撑一个月?再撑一个月,说不定就能活下来了呀!
如果从来不曾经历过那些孕期的美好,青烟都不会那么心痛。她早已对自己能否怀孩子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命运又给了她希望,中途又把这希望收了回去。这是对她简直是灭顶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