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冷泉城南行,一路都是茫茫荒原,看不到尽头的褚黄土坡连绵起伏,岌岌荒草早在萧瑟的秋风中折了腰,只等着初雪降临后彻底长眠不醒,结束这一生的无望。
玲珑并非御行绝以为的仙子,除了翻墙头比较在行,根本飞不了多久,出城之后一直带着他在荒原上走。
偏偏御行绝像只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便弹起来,紧紧抱住他那只大包袱,仰着血肉模糊的脸用那双该死的绿眼睛绝望的盯着玲珑,让她被瘮得心里一挠一挠的疼,然后不得不使尽全身力气拽着他在荒草丛里夺命狂奔。
狂奔过程中,把一身白衣和一头银发糟践得跟御行绝一样邋遢之后,玲珑开始隐隐觉到这场交易的不划算。
但有什么办法,她已经在路上了。
整整奔逃了一个昼夜,单调寂寥千篇一律的荒原景色让玲珑一度以为自己又回到以往那些一望无际的孤独梦境里,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身边多了一个绿眼睛的拖油瓶,他的呼吸声微弱的响起在耳边,他的手握在她掌心里,冰凉,却还有最后一丝苟延残喘的暖气。
原来孤独梦境有一个人同行的感觉,是这样的。
太阳再一次消失在地平线之后时,玲珑带着御行绝赶到了一条大河边,水声潺潺,大河像一匹幽黑静默的锦缎在两个少年人面前徐徐伸展。
一见到这条河,御行绝垂死病中惊坐起,那股生龙活虎的力道把玲珑吓了一大跳,他泪花闪闪的抱住乱糟糟的银发美少女,颤抖着声音道:“太好了,这一定就是湄河了!娘亲说过,湄河边的云杉林子往下八百里便是芒州城,玲珑,我们死不了了!”
玲珑气恼的从头上耙下一大把枯草叶,怒道:“谁跟你‘我们’?我一直都死不了好不好?要死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御行绝小心翼翼的把包袱从背上卸到河岸边,而后挠了挠满头被踢出来的伤口,苦恼的把玲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知道被追杀的人是我,可是玲珑,你真的快要……脏死了诶……”
玲珑咬了咬牙,气急败坏的俯身往光滑如镜的河面上瞅去,晦暗的暮色之中,河里陡然多出一只蓬头垢面的女鬼,张牙舞爪似要冲出来祸害人间。
女鬼双手捂面一阵哀嚎,义无反顾的往湄河中跳去,顺手拉上了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绿眼睛孩子。
御行绝猝不及防被拉入了刺骨的冰水中,浑身仿佛被钢针密密匝匝的穿透,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便抽搐着往河底沉去,他想要挣扎着浮起来,然而手脚瞬间僵透了,完全挥舞不动,他隔着水波遥遥望了一眼岸上静静躺着的青布包袱,突然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猛地往上一窜,死死搂住了唯一能抓到的东西——一条光滑如玉的小腿……
浑身湿漉漉的银发美少女把他从水底捞起来,哼哼着一个巴掌甩过去,打得他鼻血狂喷,“放心啦,本没有捞回来之前,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的!快把自己洗干净吧,马上就要到晚饭时间了,看着你这张破脸,实在是没食欲!”
御行绝本就伤得重,亡命奔逃了一昼夜已是强弓之弩,现下被玲珑一吓被冰水一泡,终于彻底散架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把自己洗干净了……
他只得再一次抬起支离破碎的脸,哀哀欲绝的用绿眼睛瞪着玲珑……
刚把长发打理清楚的玲珑皱了皱眉,待要拂起河水擦他那张脸,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懒懒在他身上敲了几下,嘟囔道:“真是便宜你了,用平时伺候师父的法子来给你治伤……”
她的手刚缩回去,御行绝便听到全身骨头皮肉咔嚓咔嚓响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居然全长好了,他不敢置信的抬了抬完好无损的手脚,发自肺腑的由衷赞美道:“太神奇了!真不愧是一顿能吃一头烤全羊的仙子婆……哦不……女壮士啊!”
“为了这一段,之前要不要补充一下?因为之前只写了他的脏,并没有写他受伤”
(之前写过的,他从藏身的麦垛里爬出来,抱住玲珑的腿要她带他走,她狂踢他,把他踢伤了。)
玲珑身子一僵,慢吞吞的转过身去,目无表情道:“你说什么?……”
刚从伤痛之中解脱出来的御行绝看着出水芙蓉一般秀美的女壮士,讶然道:“你没听清楚啊?我在夸你啊……我说……”
他正准备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突然听到女壮士的拳头被捏得咯吱咯吱响,出于人类与生俱来的自我保护本能,他慌忙顿了顿,浑身哆嗦着把一张乌七八黑的脸往水里扎去,“我说这水太冰了,我赶紧洗完去岸上等你……”
美不胜收的女壮士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一边慢吞吞的搓洗自己的白色衣衫,一边碎碎念,“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娇气的男人了……要是把我平时的澡池子让给你,你还不冻成冰碴了?……噢不对,照你这个样子,应该没办法活着走到我那个澡池子……”
御行绝胡乱应付了几声,背对着玲珑胡乱在身上抹来抹去,污浊渐渐褪尽,少年单薄的蝴蝶骨上,一幅精美的图腾亦渐渐显现出来,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目光凌厉如雷电,钢爪利喙雄健的翅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直冲入云霄中去。
畏缩柔弱的绿眼睛少年,与这样霸气磅礴的一个飞鸟刺青,真是……十万分的不相称……
玲珑无意间扫到了,忍不住嗤笑起来,“哈,你是想借这个刺青来壮胆吗?还真是很有效果哦……”
黑暗中埋头洗脸的少年不满的嘟囔道:“不是啦,我们家族的男孩子从小就被长辈抓去在背上纹了这只雪鹫图腾……我可一点都不喜欢,当时差点痛死了……”
银发少女鄙夷道:“切,你还不喜欢?我觉得这只雄壮美丽的大鸟才觉得委屈吧……长在你这种人背上……”
雪鹫图腾那没出息的宿主冻得牙齿咯咯直颤,完全没办法开口,只好抖得跟筛糠一般冲上河岸去了,留玲珑一个人在清凌凌泛霜花的河水里嬉戏。
等银发美少女神清气爽的走上河岸时,御行绝和他的大包袱都不见了。
荒原已经黑透,高远天幕上的寥寥寒星被重云挡着,只有极浅的苍白光芒洒下来,若有似无的笼罩着大地,劲风吹过,枯草娑娑作响,湿漉漉披散着长发湿衫的女孩子四下看了看,漫无边际的阴冷荒野里只得她一人。
不知道怎么搞的,玲珑突然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明明,不怕冷的。
垂首默立了许久,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回过头去,招呼她的是一支噼啪燃烧的枯树枝,还有跳动火光之中,美如神明的绿眼睛少年。
把他的腿伤治好之后玲珑才发现,御行绝比自己整整高出了一个头……而之前被她毫不吝惜用脚踢烂的,居然是一张比雪莲还要纯美高贵的脸……
玲珑觉得自己几近窒息,御行绝却浑然不觉的把那只大包袱往怀里拢了拢,眉飞色舞道:“我终于发现你的缺陷啦!你的耳力真的不怎么样诶……我在那边的云杉林子里叫了你好多声,你一声都没听见!不过克服自己的缺陷练出了这么强的一身本领,你也算身残志坚啦!”
玲珑满腔熊熊燃烧的爱美之心瞬间熄得连一丁点火渣子都不剩,他把话说得这么讽刺难听已经够可怕了,更可怕的是,那双明媚的绿眼睛里盛满了讨好的赤诚,居然是真心的……
他居然真心以为……这是在赞美别人……
真不知道这种天生一张乌鸦嘴还浑然不自知的人究竟是怎样活到这么大的……
银发美少女已经懒得跟他计较了,随手将长发往身后一拂,轻声叹道:“唉,你能活到现在,也算脑残志坚啦……”
云杉林子里,御行绝已经用枯枝燃起了红艳艳的篝火,还在火堆旁厚厚铺了一层落叶,湿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实在难受,玲珑捡了个火势凶猛的角落守着,开始翻来覆去的烤衣服,御行绝也抱着包袱在她旁边坐下来,从怀里掏出干粮来烤。
熊熊火光之中,玲珑的银色长发渐渐干了,随着风势猎猎舞动,煞是动人,御行绝兴致勃勃的看了一阵子,绿色双眸陶醉的眯了起来,“玲珑,你的头发太好看了,真像我家雪宝……”
玲珑见自己的美总算迫使他说了一句人话,不禁有些洋洋得意,毫无诚意的顺口关心道:“哦,你居然还有妹妹吗?怎么没带她一起逃命?”
绿眼睛少年黯然的垂下了眸子,把俏丽的下巴静静搁在怀中的包袱上,摇头道:“没有机会了……五年前,堂弟和四表哥趁我不在,把雪宝从马厩里牵出去,生火煮起吃掉了……要不是小梨姐姐拦着我,我一定冲去把它从他们肚子里掏出来……可怜的雪宝……”
银发美少女浑身一颤,哆嗦着嘴唇问道:“雪……雪宝是……”
她迟迟没有开口,御行绝只得哀伤又无邪的望着她,把话接了过去,“嗯,雪宝是娘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匹从雪原上捉回来的雪驹,可漂亮可聪明了,只认我一个人……它全身的毛又长又白又亮,没有一丝杂质,就跟玲珑你的头发一模一样……”
玲珑手一抖,差点把满头长发齐齐拔下来,御行绝却把手中的树枝从火堆上移开,热情的送到了她面前,“好了,不说雪宝了,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这是我从城里面带出来的馍馍……”
玲珑望着那坨硬邦邦黑糊糊不断冒烟的不明物体,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面露难色,“这也太难看了吧……我要吃肉!不吃肉我根本没力气带你逃命!”
御行绝默默把烤焦了的馍馍收回来,环顾了一眼阴冷死寂的荒原,踟蹰道:“好吧,你别急,我去找找看……”
说罢,他起身抱起大包袱便往黑暗的丛林深处走去,玲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喂,你打猎带着这么大一个累赘,不嫌累得慌啊?又没人会偷!你也知道的啦,我是仙子一般的存在,不会对你们这些凡人的身外之物有兴趣的……”
御行绝缓缓停下了脚步,俯首看了看怀里的包袱,喃喃道:“不,它不是累赘……它是最重要的东西……”
迟疑了一会,他重新把包袱放回火堆旁的枯叶上,一脸凝重的叮嘱玲珑,“你帮我好好看着,别乱动它,我去给你找肉,马上回来哈!”
玲珑不耐烦的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然而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黑暗中,她立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到了那只巨大的青皮包袱旁,伸手便解包袱带子,解到一半,那双清澈天真如小鹿的绿眼睛陡然浮现出来,玲珑莫名其妙的一阵不安,讪讪的停了手,自我安慰道:“管他里面装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呢,反正跟我又没关系,他也跟我没关系,到芒州吃了鱼就要各走各路的……这么重的好奇心干吗?啊,干吗?师父不是说了要修身养性嘛……嗯,对,修身养性,懂得克制自己。”
她点了点头,把带子又照原样捆好了,然后蹲回篝火旁,开始狼吞虎咽的啃那几只烤得漆黑的馍馍,这般凄冷的荒原,神仙估计都找不出像样的贡品来,更别说那娇娇弱弱的呆子了,还是老老实实把能吃的吃完比较保险。
馍馍被一扫而光之后,玲珑又灌了几口从湄河里打来的水,她满足的拍了拍结实滚圆的肚子,在温暖的火堆旁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又到了阿克苏烤羊馆的厨房里,锃亮的铜架上串着一只又一只烤得焦黄焦黄的山羊,热油一滴滴流下来,滋进炭火里,香气犹如洪水猛兽,张着血盆大口把人瞬间吞没……玲珑手起刀落割下一块焦嫩的羊腿肉,颤巍巍的送到了嘴边……
“玲珑,玲珑,快醒醒啊!”
不知从哪传来的聒噪声音陡然响起,吓得玲珑手一松,焦香四溢的羊腿肉便这样活生生从指缝间溜了出去……玲珑猛一睁眼,一把揪过罪魁祸首,怒道:“嚎什么嚎!害我到嘴的羊羔肉都飞了!”
御行绝一边挣扎,一边指着玲珑肩头道:“我也不想叫你啊,可你的口水快把头发全打湿了,再去河里洗多麻烦呀!”
银发美少女若无其事的甩了甩头发,“你管我麻不麻烦!不是叫你去找肉的吗,肉呢?”
话音刚落,她突然意识到,睡梦中掏心挖肺的香气,居然就来自于身边的篝火里,两只树杈拼成的架子上,一根根肉串正呲呲冒着油……
玲珑狐疑的看着单薄的绿眼睛少年,“这肉哪来的?不会是从你身上割下来的吧?……”
御行绝愣了愣,猛然将地上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拎了出来,吓得玲珑跳出老远,那是一只头被砸扁了的野耗子,胡须上一颤一颤的还在滴血。
玲珑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好恶心!这也能吃吗?”
御行绝恭恭敬敬的选了串烤好的递过来,“当然能吃啦,嫩极了,不信你尝尝……”
玲珑受不了那串肉在自己眼前呲呲冒油的贱样,也顾不上烫不烫了,狠狠一口咬了下去,随即嗷呜一声,连泪花都溅了出来,“这也太香了吧!比烤全羊好吃一万多倍啊!”
御行绝一边血淋淋的给手里的耗子剥皮掏内脏,一边眯起好看的绿眼睛笑,“我把这些全烤了,你多吃点吧,吃饱了就可以早点到芒州了!”
玲珑看了一眼他脚下那惨不忍睹的一堆杂碎,想了想,还是选择把身子背转过去,冥神将脑子里的画面清了清,继续欢畅的吃起来,“看不出你还有点本事嘛,这些耗子精得很,你怎么捉到的?”
御行绝在她背后刺啦刺啦干得热火朝天,同样欢畅的答道:“耗子算什么,这些年来,我和小梨姐姐三天两头便被下人们扔到城外的荒山野地里,几十里荒无人烟,小梨姐姐教了我很多本事,蝙蝠啦,蜈蚣啦,蟾蜍啦,我们都烤来吃过,如果是冬天,地上冰雪结得厚,什么也没有,那就得从石头缝里去掏冬眠的蛇,不过蛇烤着不好吃,得用石锅炖,最好加几颗干辣子,那才叫一个鲜呢……”
少年人在身后无限回味的砸吧着嘴,单薄的影子却在火光映照下越到玲珑跟前来,随着篝火颤巍巍的一晃一晃,玲珑不由自主的停了嘴,用手把他影子上沾着的那片枯叶拂开了。
御行绝看她不吃了,顿时紧张起来,张口结舌道:“你……你怎么不吃了……要是没吃饱,怎么有力气带我逃出沧遥……”
玲珑顺手把吃剩的半串耗子肉甩给他,冷眼道:“不要老强调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吗?人家又不是牲口!”
御行绝生怕惹玲珑生气,慌忙跳起来解释道:“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比牲口重要多了!厉害多了!”
银发美少女咬牙切齿待要一拳下去,然而看着他那双天真无邪的俏脸,又不得不悻悻的把拳头收了回来,气急败坏道:“我吃饱了,准备睡觉了!”
她刚气冲冲的背对着御行绝躺在落叶层上,他便二话不说用水囊将篝火浇熄了,然后抱着大包袱蹑手蹑脚的躺到了她身后。
玲珑猛然回过身去,恶狠狠瞪着他道:“干吗把火熄了?”
御行绝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她,只得小声陪笑道:“我生那个火是为了给你烤干衣裳啦,如果整夜燃着,会把追兵引到这里来的……”
玲珑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一点吧,那什么桉王不过是屠个城而已,怎么可能咬住你这种没地位没出息的小屁孩不放!”
御行绝苦恼的皱了皱眉,“是啊,我明明没地位没出息,也不知道那些杀手为什么要咬住我不放……”
玲珑伸出手指掐了掐他的脸,狞笑着胡诌道:“难道是垂涎你的美色?”
话一出口,御行绝顿时面如死灰,两眼瞬间包满泪,快哭了,“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一定是的!听说那桉王不但是个独眼龙,还瘸着一条腿,至今没一个女人喜欢他……难道因为女人不喜欢他,他就……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我还有要紧事要办的啊……”
玲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骗你的啦!傻瓜……如果垂涎你的美色,直接用药把你蒙昏就好了,还派什么杀手……”
正准备呜咽的御行绝听到这里,又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怕冷似的紧紧抱住了手里的大包袱,玲珑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好啦,快睡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芒州。”
他轻轻点了点头,银发少女亦把眼睛闭上准备入睡。
风声呼啸着吹过云杉林子,落叶在身下悉悉索索的脆响,玲珑辗转了一阵子,又把眼睛睁开来,稀薄的星光之下,对面那人的绿眼睛像埋在冰渊亿万年的宝石一般宁静忧伤,看得玲珑的心子扑扑直跳。
如果单看这样一双眼睛,谁会知道他只是一个冒傻气的呆子,正在为有男人垂涎自己的美色而发愁。
“怎么啦,小绝?”那声音温柔得不像话,银发少女不敢相信那出自自己口中。
御行绝静静看着她,低声道:“你……你可以抓住我的手睡觉吗?我怕你睡得比猪还沉,有人把我从你身边抢走了你都不知道……那我就去不了芒州了……”
玲珑沉沉叹了口气,顺手将他冰凉的手指握进了自己掌心,“现在行了吧?你安心睡,我不会睡得比猪还沉的……”
绿眼睛少年感激的冲玲珑绽放了一个绝美的笑容,荒原天幕上所有的星光,全部糅进了他的眼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