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鲸鱼先生:
你好吗?
谢谢你给我写信。我会好好保存的。
P.S.:因为不确定地址,所以如果你没收到的话,对不起。
P.S. & P.S.:正在读这封信的人,如果你不是元督羽先生的话,不许偷看!
也姗
今天安由绪很忙。她中午之前要完成的工作包括接送一堆临时演员,联络下礼拜要借用的拍摄场地,和修改主角的裙子。当初如果知道是这样,她根本不会接受。有些工作考验耐力,有些工作需要体力,眼下这份简直在挑战人类智能极限。安由绪一边紧踩着缝纫机踏板一边死死瞪着飞快刷过的针脚,心中闷闷的想。
一个月前的某天,她经朋友介绍来做场记助理。结果刚一上班就被交待“去找一个三岁大的小孩,泡好茶送到二号化妆室去,所有的服装都拿去干洗,啊,对了,妳会化妆吗?喏,先把这袋垃圾丢掉。”。
“这,这是剧务的工作吧?!”她险些结巴。
“错。那是新人的工作。”
“我……我没做过那些,犯错怎么办?”
“开除。”
“哈——?开除?!”
“新人就是用来被使唤和开除的。”
“这样新人不就永远没法变成前辈了么?”
“妳想变成前辈吗?”
“当然。”
“那就别犯错。”
“……”那天收工之前,她抓到了两个家属答应免费参与的小孩,送了一堆人去不同的宾馆,手洗了三公斤的衣服,还帮那两个小孩煮了牛奶……任何要求,只要没在第一时间拒绝,想反悔就很难。每天早晨按下闹钟时,她都想只要撑一个礼拜就辞职。辛苦了七天,她又决定起码要熬到最后才有薪水。听说只要肯超越自我,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她半夜里瘫倒在床上想,她已经连外星人的极限也一起突破了。
落下最后一针,她咬断线头,抓起道具和钱包夺门而出。跳入积架,倒车出库,刚踩下油门准备冲锋,只见角落冲出一个黑影,啪的一声扑上引擎盖。惊魂未定,黑影已来到左侧狠敲车窗。
是关以修。
她无奈的降下窗子:“怎么了?”
“麻烦送我到最近的车站。”
“……”
其实有时候,不太熟的人提出的请求,才更难拒绝。虽然邻居多年,但关家的兄弟姐妹里,合得来的只有关则敬。关二姐是个脾气古怪的资优生,关小妹是弱智儿,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关以修是远近闻名的问题学生。听说前阵子才和补习班的老师交往过密,牵扯不清。
这种时间高中生不是应该在上学么?她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问题学生当然是不用上学的,他们只要专心的离经叛道。
“我不能送你去学校以外的地方哦。”她强调,担心自己会无意中做帮凶。
“我要去找我哥。”
她露出怀疑的眼神:“他现在也在上课。”
“拜托。是急事。”
“高中生会有什么急事?”
“嗯,拯救地球,驾驶AS,用笔记本杀人之类的。我们忙得很,别烦人家了。”
“……哈?”眼神由怀疑转为警戒。
“咳,”关以修尴尬的搔搔额角,看来他碰到了不懂幽默的大姐,“呃……我开玩笑的。我真的有急事要找我哥。如果要做坏事,怎么会找邻居帮忙?”
听他语气虔诚,由绪只好答应。一路上男生竟然很乖的窝在副驾驶席里翻课本,完全看不出离经叛道的架势。当然变态是不会时时都变态的。由绪下意识加快车速,只用一半时间就到达目的地。
道过谢,以修跳下车。银灰色小积架飞速离他而去。看来他真的留下很多负面印象。不过,如果今后的几十年都要过着他大哥那样四平八稳一潭死水的人生,那么许多风险代价巨大的趣事还是应该赶紧在成年前做一做。
跟着人流上了巴士,他窝在角落里玩起手机。光标移动到联系人里“亚纯”这个名字,犹豫着要不要拨通。
我不想换电话号码,所以请你不要打给我。
脑中浮现这句话和亚纯说那句话的表情,他缩回手指。
随着车身晃悠了三十分钟才抵达终点。关以修百无聊赖的在校园里转了几圈,算准了下课时间,跑到社会学系的教室门口等大哥出来。结果直到人潮散去,想找的人却始终没出现。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他傻了眼,忙拨通手机。
“哥?”
“以修?这种时间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你跷课?”
“你还不是一样?!你在哪?”
“在外面。你又在哪?”
“你不会真的去买票了吧?!”
“晚上回家再说。”
“别敷衍我!”
“我要挂了。”
“我才要挂了!生气的是我耶!”他狠狠地合上电话。赶了半天,还是慢了一步。他那四平八稳一潭死水的大哥现在正夹在一群小女生里用打工挣来的全部家当买一个娘娘腔的演唱会门票。到底谁才是问题学生?
此时,正被弟弟怨恨的关则敬被数不清的小女生簇拥着,等待买“D & B”的巡演门票。他从早上排队到现在,只往前挪动了几米。听说有人前天晚上就来排队,他清晨赶到时队伍已经排出两条街去。不过答应妹妹的事总得做到。他扶扶眼镜,一边轻轻推开从四面包夹而来的人群,一边四处张望。
如果足够幸运,碰见元惟祯本人,也许就不用排队了。他想。说不定还会被请喝杯可乐之类的。
国中时他们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毕业后慌忙搬家断了联络。俗话说人到用时方恨少就是这么回事。
天空一片阴霾;被一群疯狂喊叫的小女生围着;论文草稿还没写完;头开始痛;他全部的钱即将拿去买他甚至不会去看的演唱会的票;弟弟大概正疯狂戳刺写着他的名字的稻草人……这是他值得纪念的二十二岁的春天。
又过了一个钟头,他终于来到最前方。付了钱,拿到票,又被塞了一堆申请歌友会员的表格。晕头转向的填了一会儿,手腕在“电子邮箱”的空格前停了下来。他对电脑不熟,也从来没用过邮箱。怎么办?要添假地址么?他犹豫了一会,拨出安由绪的电话。
“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你不用上课吗?”这时的安由绪正站在一台复印机前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关则敬的电话简直是她枯燥且疲劳的工作中唯一的曙光。
“嗯……跟我讲妳的电子邮件地址。”
“你翘课?”
“没,快跟我讲。我在填表格。”
女生快速的说出一串字母:“你翘课?”
听筒那边沉默片刻,关则敬认真的填下联络资料,然后艰苦的撤出包围圈,走回停车场。
“你现在在哪?你弟弟去找你,知道吗?”
“知道。”一提到弟弟,关则敬头更痛,“咳,妳现在在工作?”
“没错。我正帮一只鲸鱼星人复印剧本。”
“复印?妳被换到道具组了吗?”
“怎么可能。我还在杂工组……新人是食物链最底端的无人格劳工。”
“咳,”想像她那副气鼓鼓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出声,“无人格劳工,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带也姗一起。我们约好等下陪她买裙子。”
“嗯,那就这样说定。”
挂上电话,安由绪继续她枯燥又繁琐的复印工作。全拜那只外星人所赐……她暗暗撇嘴。这次新合作的主角听说是很受欢迎的歌手,虽然没见过本人,但已经帮他复印过两次剧本。原因不是忘记带就是弄丢了,只是派女助理来知会,从不道歉。
不过工作环境的阶级制度就是这样。早知道继续上学就好了,她想。
复印机轰轰作响的办公室外,站在门口的柴亚弥把安由绪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本是特地为了剧本的事来替元惟祯道歉,但被叫做“鲸鱼星人”当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内疚也跟着烟消云散。
由绪装订好复本,捧着一大摞纸走出门撞见亚弥。
“给我就好了。”亚弥伸出手。
竟然连谢谢也不说,外星人真是粗鲁。由绪仰起下巴,把剧本重重拍到对方手上,扭头走掉。认为新人好欺负的话就错了,她想,正因为入行不深,随时都能放弃,才没有维持人际的顾虑。况且,她今天很忙——她刚刚又被前辈交待“找到歌词里有‘公狗’,‘水沟’和‘树袋熊’的歌”的任务。
被晾在原地的亚弥哑口无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被新人凶。
刚从预售会归来的元惟祯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盯着安由绪愤愤离去的背影,决定把这粗鲁无礼的女人划入自己的黑名单中。
“那女生是新人?”他来到亚弥身边。
亚弥转身,学由绪的样子把剧本重重拍到男生手里:“你才像是新人!剧本都会弄丢!”
元惟祯笑眯眯的跟在亚弥身后:“我刚刚在预售会看到熟人,想知道是谁吗?”
“不想。”
“猜中有奖。”
“我不要奖。我要奖金。”
“不要这样嘛,猜猜看。”
“大男人不许撒娇!快去背剧本!”
“等下再背没问题的……”
“我看是很有问题吧?!你浑身上下连头发都透出‘我很靠不住’的讯息。”
“千万别被我的头发给骗了。”
“快去背剧本。”
“啊,我忙了一整天,至少跟我说‘你辛苦了’吧?”
“这位同学,”亚弥深呼吸,“你们等下开始工作的时候,我要去取回你之前干洗的几件衣服,顺便帮你买保养品,结束之后要跟几个前辈吃饭,半夜之前送你回公司,然后我会联络你明天的日程,如果没变动的话十点准时打电话叫你起床。在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麻烦你打扮的美美的,背一背剧本,尽量不要让人拍到你打呵欠翻白眼或吹泡泡糖的照片。你辛苦了。”
“……”……好像真的生气了。
元惟祯目送亚弥离开,突然觉得自己既可恨又无辜。他决定把惹亚弥生气的罪名也加在安由绪头上。
要走在左边比较好,还是右边?
也姗专心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隔一会儿就想出不同的答案,不停的过马路。走到约好的地方时,比预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由绪虽然习惯也姗迟到,但不免担心。
也姗的母亲早年健康状况不佳,于是领养了一名男婴,起名则敬。结果一年后,大女儿出生了,虽然是第一个孩子但排行第二,所以叫又初。关太太很喜欢女孩,决定再添女儿就叫“也姗”代表也姗姗来迟。三年过去,出生的是男孩,大概因为有意义的介词差不多用光了,起名叫以修。最后来到的是也姗,上小学前被诊断为轻度弱智。
由绪原地转了二十几圈,正开始担心,只见也姗背着小书包向自己走来。
“由绪姐。”小女生绽开一朵笑容。
“半路上耽搁了?下次要努力不可以迟到。等的人会担心。”
“好。”也姗从包包里掏出一颗苹果,“给。妈妈给的。”
“谢谢。”
“不,客,气。”因为害羞而故意调皮的回答。
由于临时被安排了几项工作,由绪交待也姗留在空闲的休息室里等待。
女生先是坐着东张西望,等得厌倦了,就从包中翻出漫画书看。
这时,休息室的门打开,一个男生小心的探头:“我可以进来吗?”
也姗学他的样子小声说:“可以。”
男生礼貌的点头,坐在角落不再说话。也姗压不住好奇心,大眼睛在陌生人身上转来转去。男生被看得有点尴尬:“妳好。”
也姗抿着嘴笑,并不回答。
“妳在看什么书?”
她把封面摊开,是普通的儿童读物。
“妳在等人?”
她点点头。
“唔,我也是。”男生再想不出话题,但也姗的目光仍停在他身上,“怎么了么?”
“你长得很像鲸鱼先生。”她回答。
“唔?”
“‘鲸鱼和贝’的鲸鱼先生。你看过那个电视节目吗?”
他忍不住叹气:“唔,看过。”
元惟祯刚开始工作时主持过儿童节目,担当的角色就叫作鲸鱼先生。那时候他们全家人晚饭后的首要大事就是收看幼教栏目。元惟祯是他哥哥。他那正经不起来的大哥,为了起艺名想了三天三夜,最后干脆决定直接用弟弟元督羽的名字。
“你喜欢鲸鱼先生吗?”
“呃……”也谈不上喜不喜欢。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买了鲸鱼先生的CD。”
“是吗。”看来是来等签名的歌迷,他想。
也姗在包里翻找一通,掏出一只护身符:“看!”长方形的细小布袋里是普通的桃木片,正面刻着经文,背面粘着一张鲸鱼漫画的贴纸。元督羽忍不住笑:“这样就不灵了吧?!”
“好看吧?”女生自豪的说,“妈妈买的。”
注意到对方年龄和行为模式有偏差,元督羽善意的回答:“很可爱。”
“给。”也姗又掏出一张一样的贴纸,“送你。”
正犹豫着要不要收下时,亚弥推开门,说可以走了。元督羽不忍心推开那只期待的手臂,接过贴纸片:“谢谢。”
房间里又剩下自己,也姗坐回位子,翻开漫画书:“不,客,气。”
元督羽来到停车场,大哥已经站在那,露出发光的招牌笑容:“抱歉啦,等了很久吗?”
“已经要走了吗?”他问,“可是里面还有你的歌迷。好像是来等签名的。”
“看错了吧?工作人员以外的人是不准进来的。”亚弥回答。
元督羽坐进车子,贴纸片微微刺着掌心。那女孩子,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一个人在那没问题吗?
窗外的风景随着车子的移动全数倒退。
安由绪这时提着两袋巨大的垃圾来到停车场的回收站,远远望着亚弥的车子一路走远,坏心眼的希望她开进水沟。她自暴自弃的想,人和人的命运真是不同。有些人整天东跑西颠靠脸吃饭,还有些人得辛辛苦苦用命挣钱。预定下午三点结束的工作,因为鲸鱼星人的忘词错词乱说台词延误两个钟头。金字塔顶端的主角当然不会被骂。反而是身为无人格劳工的她被前辈莫名其妙数落了好几通。她一边忍着不要辞职一边斜眼看鲸鱼星人轻松悠闲的跟化妆师谈笑风生。
拖了地板,倒了垃圾,煮好咖啡送给一桌乌烟瘴气开会的人,望着空荡荡的场地发了几秒钟呆,这才想起也姗还在等她。赶紧抓起外衣往休息室跑的途中,携带电话任性的响起,她一把抓起没好气地问候:“哪位?”
“啊,妳还在工作?”是关则敬。
“怎么可能?我正躺在夏威夷的沙滩上涂防晒油。”
“……妳其实是在工作吧?”
“别每次都问我一样的问题行不行?!你明知道我的人生就等于工作。”
“……咳,今天的工作……不顺利?”
“当然啦!听就知道了吧?!我这不是在朝你发脾气吗?!”
“那……妳大概要发多久?因为我想跟妳讲等下见面的地点。”
“……在哪里?”
“妳工作的地方附近的那个小公园。”
“好吧。吃过饭要去陪也姗买东西,我忙到现在才结束。”
挂上电话,关则敬盯着装有双份巡演全套票据和生日卡片的红色信封发起呆——等下吃完饭要跟由绪商量请她带也姗看演唱会。本来该由他带妹妹去,但那段时间他有鉴定考,以修和又初也都在上学。不过他很了解由绪,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拒绝。
最后一次看过生日卡片,决定要密封时,突然发现上面的日期写错了。
他算好时间,决定去买新卡片,接着深踩油门。
剧烈的撞击。
爆炸。
“嘭”的一声,安由绪跑得太急撞上休息室的门。也姗从漫画中抬头:“刚才我看到了很像鲸鱼先生的人!”
“……谁是鲸鱼先生?”
“看!”再次得意的秀出漫画贴纸,“妈妈给买的。”
“啊,真漂亮。”
“我还送给他贴纸。”
有人跟也姗搭讪?由绪皱起眉头:“有不认识的人跟妳讲话?”
“我还送给他贴纸!”
“也姗,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讲话。”
“我知道啊。但是他很像鲸鱼先生。我想跟他讲话。”
“以后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因为我很笨吗?”
不自然的停顿维持了几秒,由绪回答:“谁说妳很笨?妳一点也不笨。”
“大哥说的。他说每个人都会有点笨,只是他们不知道。”
“也姗很聪明。”
大女生替小女生整好衣服,背上书包,拉着她走出片场。
然而,两个人就这样在公园等了一个钟头,关则敬也没出现,而且不管怎么打电话都没人接。也姗开始抱怨肚子饿,由绪边安抚她边不停重拨。工作的疲劳加上等待使心情更烦躁,耳边却只有不变的忙音。
电波的那一端连接的是充斥着药味的闭塞空间。关又初面无表情坐在忙碌的医院走廊里。几分钟前,才有人把一包散发着烟味的遗物塞到她手里。无力挽回的现实,让她错觉一切都是自己不好。她想,也许继续这么坐着,等下就会从噩梦中醒来。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得她一震。是包裹中的手机——已经裂开的屏幕上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安小胖”。她机械性的按下通话键。
“由绪姐。”
“关……又初?”由绪迟疑着,因为跟对方不熟,不确定要不要客套一番。
“……我现在在医院。”出乎意料的开场白。
“呃……?”
“大哥出了意外。”
“……呃?”
“大哥车子出了意外。我们都在医院。”
“在……哪家医院?”
“……”
“怎么了?很严重?”
“……”
“喂?”
“由绪姐。”
“……到底在哪家医院?”
“由绪姐。”
“……?”
“大哥过世了。”
“……”
……
晚春的风微凉。由绪抱着肩膀站着,脑中有个声音不停的回响“妳说‘过世’是什么意思?”她张张嘴,用呼出最后一口气的力量说:“在哪家医院?”
又初讲了一个名字。
好像过了一世纪,不知谁先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大哥打来的吗?他说什么?”也姗仰着头期待的问。
“……”
“大哥说什么?”
安由绪忘记要回答。
有同事路过她身边跟她说“辛苦了”,她像平常一样回应着,心想,这不是很普通的一天吗。但又好像被谁恶作剧。
在这个世界,不管“这一天”对你多么重要,它也只有二十四的钟头。她知道再过几个小时,“今天”就会被时间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碾过。过去式只能代表遗憾。
这太不公平了。
“由绪姐?”也姗摸摸由绪的刘海,“大哥说什么?”
由绪将嘴唇咬疼,堵住泪腺:“他说……迟点来。”
“由绪姐不要哭,是大哥不对。不可以迟到。等的人会担心。”
“对……”
安由绪,二十一岁的春天,关则敬意外过世。
离这一年的夏天开始还有三十二天。
亲爱的大哥:
你好吗?
我长了智齿。
原来聪明的人和笨的人都会长智齿。
鲸鱼星上的生活好吗?请回信给我。
P.S.:正在读这封信的鲸鱼星人,如果你不是我大哥的话,请你把信转交给他。他叫关则敬。我在背面画了他的画像。谢谢。
也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