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师傅也凑过来,看着成型的瓶子,眼里有赞赏的意思,“这瓶子线条挺不错的,不过还是差点儿意思。”
杰拉尔来精神了,也顾不得一动都卡蹦作响的身子骨,“我也有这种感觉,师傅,你说是哪儿出的毛病?”
“杰拉尔,你想表达什么,这个陶瓶的主题是什么?”
杰拉尔仔细回想着钱串说的话,还有自己的领悟,“应该是,挣扎,很扭曲的挣扎。”
梁师傅点点头,拿过来杰拉尔的图纸,“挣扎很好表达”,他看起来就那么在瓶子的草纸上写写画画,“你看这样呢?”
修改过后的东西明显让人一亮,挣扎的感觉就出来了,但是杰拉尔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个可能是有挣扎的感觉,但是不知道哪儿还差点儿意思。师傅,我说实话,你修改后的比我的精致的多,但是我朋友应该是也不喜欢。”
梁师傅倒也没生气,笑着解释,“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给我的范围‘挣扎’太广,陶瓷这种东西主题是明确的,制作它的主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才能表达出来什么,像我这种单纯听你说,总有地方是理解不清楚的,所以才会有差异。”
“嗯。”杰拉尔若有所思的盯着电热窑的陶瓶。
“你的基本功也不够扎实,塑型手艺勉强算得上一般般,还得多练。”
“好的,我记住了。”
“还有最后一点儿……”梁师傅拉长音调,意味深长的看着杰拉尔,杰拉尔忙应,“师傅,您说。”
“都已经九点多了,快点回家吃饭了!”
杰拉尔一愣,伸手关了电热窑,笑道,“好啊,师傅,一起走吧!”
“东西不做了?”
“这个瓶不行了,做不做的明天再说吧。”
“工资涨了?”
“涨了。”
“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最近h县好像来了一个贩卖人口的,也有说是挖人体器官的,有几个小孩子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到,总之最近小心点儿吧。”
“又有小孩子失踪了?报警了吗?之前梁姨提醒我,我没当回事,他们对成人下手了吗?”
“这个倒是没听说。梁姨,梁姨是谁呀?你家里人吗?要是家里有小孩子就要更加注意点了。”
“哦,我的房东,对我挺不错的,带着有两个小孩子。我是个孤儿。”
梁师傅停下了脚步神情奇怪的看着杰拉尔,听到最后一句又重新上路,“不说这了。”
杰拉尔理解的笑笑,“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日子杰拉尔一直都在拼命练习基本功,都不知道是第几次累到腰没感觉时,艾露莎给他来了电话。
之前艾露莎说过双休要来h县看他,明天就是星期六,杰拉尔还没接通电话,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喂,杰拉尔,还在忙吗?”
“嗯,是啊,这就结束了。”杰拉尔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最短的指针已经快走到九了,确实该收拾一下离开了。
“还没吃饭吧?不要总熬这么晚,如果真的想加班的话先吃个饭再回来继续工作也可以的。”
“我记住啦,小艾。今天没有加班吗?工作轻松吗,明天就是星期了。”
“杰拉尔,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是个不好的消息。今天上面说,我们的双休被取消了,因为本来是两个组在一起工作,现在另一组有事被调开了,有些忙不过来。”
“嗯,我猜到了。”
杰拉尔的语气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失望,艾露莎就更不开心了,上个双休她去看了爷爷,本来这个双休是打算去h县看杰拉尔住的地方,和他工作的地方。
结果上面突然下了这个命令。也算不上突然吧,因为从元宵节过后妖尾就一直在忙,已经连续加了两个星期的班了。她没告诉杰拉尔,她其实也是刚刚下班。
虽然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杰拉尔控制不住的有点失望,连收拾东西回家的欲望都没有那么强烈了。
“杰拉尔,我过几天请假去找你。”艾露莎咬咬牙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忙归忙,大不了落下的工作她回来补,多加点几天班嘛,她真的挺想杰拉尔的。
“好啦,不用了。知道你忙,十几天后我就放假啦,等我去找你。”杰拉尔动作慢吞吞的,扫视了一圈屋子,确定没有忘拿的东西,才锁上了门。其实除了钥匙他根本没有别的要拿的东西。
“这不一样。你总来这边,见过我的同事。知道我住在哪里,可是,我还没有见过你嘴里的梁师傅、钱师父、梁姨,还有个钱串对不对,我知道你住在二楼不大的房间里,但我不知道房间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你住在里面又是什么样子的?”
“那……你能来吗?”杰拉尔松口了,又赶忙说道:“A市到h县的火车路程特别长,坐着挺累的,而且会很无聊,你还要来吗?”
艾露莎把手机夹在脑袋和肩膀之间,首指无意识的揪着裤子上的毛球,轻轻笑了起来,“傻子,我哪有那么娇生惯养。”
一些话她不能说,其实训练时五公里、十公里的拉练她总是第一,但是艾露莎知道就算她说了,他也还是会把自己当成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对待。
两个人在电话里腻歪了半个小时,挂了电话仔细想想除了请假的是正事其他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关于请假的事情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上面不给假那就直接逃了。这时候就需要露西她们打掩护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出任务,他们也是能做好的,艾露莎只是总有些不放心。
从上次钱串做陶失败后,杰拉尔安生了能有四五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结果钱师父早晨的时候还真找了自己,杰拉尔自然是去了。
到了地方,发现钱串正盯着轱辘发呆。
杰拉尔开门见山的问道,“今天做什么?”
钱串这才发觉杰拉尔已经到了,刚刚发呆的样子他肯定看到了,钱串有点儿尴尬,选择能用更恶劣的语气来掩饰,“那天的东西没做完肯定还是接着做呀,这种东西你还要问我你长没长脑子啊?”
杰拉尔的反应极其冷淡,“你是在跟我说话?”
“这里就我们两个,不是跟你说话是跟谁说话?”
“我有名字,并且我比你大。”
“那又怎么样?”
“你爸让你叫我哥哥。”
“还真把自己当个事了”,钱串嗤笑一声,“赶紧画图纸。”
杰拉尔完全是把他当空气,自顾自的欣赏陶瓷品。
钱串气急败坏的说了他几句更过分的,他都没有反应,最后恼羞成怒到,“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爸让你叫我哥哥。”
“艹,你几个意思?想让我叫,想都别想!”
“门在那儿,慢走不送。”
钱串气愤的转着轮椅到了门口,突然想起来,“这是我的房间,要走也是你走。”
“我不走,你不叫,我也不会帮你。”
“你以为没了你我找不到别人帮忙?”
杰拉尔看着他挑了挑眉,算是回答。
看杰拉尔反应,钱串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真想什么都不管一走了之,但是他知道,谁先出了门就算是认输了!
以前爸爸带回来的人哪有敢对他这样说话的,就算是走也是因为他钱串看不上他们的技术,或者看不上他们的脑子。当然,更多的是忍受不了他的坏脾气。
两个人虽说是僵持着,但是看杰拉尔一点儿着急的意思都没有,还慢悠悠的拿出来了几张图纸。
钱串本来是不想看的,但是杰拉尔放图纸的位置真的是一转眼就能把全部看个清楚,看了第一眼后,钱串就挪不开眼了。
那张图原本是他和杰拉尔那天共同做出来的,修改了很多次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杰拉尔今天拿来的这张图是经过修改的,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还是原来的那张。不过距离他想表达的接近了一大节。
“这张图是谁改的?你修改的吗?”钱串有些心急,三两下就把轮椅驶到了杰拉尔旁边,到了他身边后,似乎想起来两个人还在怄气,心里明明很想知道关于这张图的事情,但是偏偏闭口不言了。
小孩子脾气。杰拉尔不点破他,也不顺着他,但是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叫我哥哥,你也不吃亏呀,我真的比你大。”
钱串涨红了脸,静了十几秒才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哥哥。”
杰拉尔没有为难他,“这张图是我的师傅给我修改的,你是不是感觉他距离你想表达的意思进了一大截,但是偏偏还不是那种具体感觉。”
钱串猛点头,正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我师傅当时给我修改完,我也是这种感觉。他说是因为没有更具体的主题,他不知道这个陶的主人真正的想法。”
杰拉尔停顿着,看着钱串儿,才继续说道:“陶瓷的主人他真正的想法。你,想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