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刚刚回去送烟的时候顺手就把黄毛的胳臂废了。
得到杰拉尔的回答艾露莎就完全放下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认定了杰拉尔不会骗她。
“小艾,我认为,张小三活着的可能性很小了。”
“黄毛都说什么了?”这件事艾露莎有预感,尤其是对张小三越来越了解后。
“就是毒品交易的那天,张小三是和黄毛一起去的。但是黄毛说,他没敢等张小三出来,而且,从那之后,张小三就再也露面。”
“他不可能死在废厂。”艾露莎很肯定,因为事后统计死伤人数时,尸体只有一具,就是那个试图攻击艾露莎的狙击手,受伤的有七个,其中还有一个是他们两个救下来的女人。
“嗯,那我们就去废厂周围看看吧。”伊凡和A市的人交易时选在了这么个地方,就说明因为废厂周围绝对没有摄像一类能留下证据的东西,查监控这种事是完全没用的,必须人工搜索。
事情从接手到现在,一直都很顺利,直到寻找废厂周围的张小三留下来的线索时才算是真正遇到了阻碍。毒品交易已经是一个月的事情了,废厂周围挺荒凉,面积也不小,没有线索,只能一圈圈的排查。
原本艾露莎想让妖尾的人帮忙一起,结果私人侦探所单子多到脱不开身,两个人就这么折腾,花费了好几天时间。
眼看着已经到了11月7号了,杰拉尔心情焦灼,11月10号他想去面试,这案件卡在这里几天了还没有进展,他也不可能留下艾露莎一个人。
今天已经排查到河边了,一大早,两个人就到了废厂。如果这边再没有,应该就是出了废厂范围了,万一是过了河,就更不好找了。
这条河挺长的,上游和下游总有很多钓鱼的人,但是废厂这段水域没怎么看见过,可能是因为这地方不太平吧。艾露莎顺着岸边查看着,有没有人行动留下来的明显痕迹或者可疑人物。
因为太过专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一低头,艾露莎在地上看见一件衣服,发黑的牛仔服,被半埋在土里,已经很脏了。
河边脏衣服垃圾也挺常见,艾露莎用卫生纸捏着衣角提了起来,想要扔到一边,以免绊倒老人。
刚把牛仔服提起来,就被牛仔服袖口的沾满泥土的一块补丁吸引过去了视线,艾露莎一个激灵,捡起一根小树枝把补丁上面的湿泥土打散,是一个小熊补丁。
她心沉下一截,这是张小三的衣服。
那天杰拉尔追上去问一楼,她在下面陪着张奶奶聊天。张奶奶说到劲头上就拿来了一本相册,指着上面的照片从张小三小时候讲到了他现在。
这件外套,在张小三20多岁后不停的出现,她还特意问了一下。牛仔外套是张奶奶送给张小三18岁的礼物,工作了之后张小三照的很多张照片就是穿的这件衣服,袖口的补丁特别明显。
根据发现衣服的位置,以及废厂的两个出口方向,艾露莎往下游看去。走了大概只有四五米,就发现了岸边有明显的泥土塌陷,河岸线明显比两旁的岸线更凸一些。
艾露莎蹲下仔细看着,30厘米范围内的草丛下面的泥土更新一些,而且,这块的草也明显更新一些,颜色更脆。
“杰拉尔,杰拉尔!”
正在另一边排查的杰拉尔突然听见小艾叫他,小跑过去,就看到艾露莎盯着草坪发呆。“怎么了,小艾?”
艾露莎把原委告诉杰拉尔,她怀疑张小三在犯毒瘾时失足掉进河里了,因为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如果张小三不会游泳,或者说那种时候会游泳也没用了,那极有可能被淹死了。
如果假设是真的,被淹死的尸体应该会发涨浮上来,水是活水,所以她怀疑尸体是飘到下游去了,而且早就应该被发现尸体的人报案了。
艾露莎决定向总局调动资料。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开口,这是最坏的结果了,也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一旦证实,艾露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张奶奶开口。
杰拉尔同样不想看到张奶奶伤心崩溃的样子。
天不遂人愿。艾露莎还是查到了一个“人”——他被人发现的时间就在毒品事件的第二天下午,并且法医检查发现该人有吸毒前科。用现代技术还原了身材相貌,都和张小三极为相像。
艾露莎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后是打电话给了一楼。
模拟的人像太熟悉了,一楼一眼看过去就确认了是张小三。
那个脾气暴躁态度强硬的女人此刻站都站不稳,只能勉力用手撑着殡床。一群人终于看着她滑倒在地上,艾露莎叹口气,和杰拉尔退出了房间。执勤人员也很贴心,纷纷离开,只留了一个人在室内看管。
哭声越来越大,艾露莎也跟着说不出的压抑。杰拉尔在一边静静的陪着她。
旁边的两个执勤警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唉,你说自己死了还拉着家里人受罪,何必啊!”
“可能是毒瘾犯了,自己也受不住了,自杀了吧。”
“……”
他们两个还聊了什么都没听清,艾露莎觉着现实中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她是警察,她厌恶一切黑暗,张小三的事情像块石头压在她胸口,让她喘口气都是沉甸甸的,张小三的死,应该怪谁,片警?黄毛?还是毒品?
虽然随着张小三的死一切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但是,艾露莎却有些执着的想要找到一个出口。
张小三的人生本不应该因为溺水草草结束的。
艾露莎恍惚间又想到了在孤儿院的日子,她现在再想起来,因为不听话,因为挨不过疾病,死去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没有人记得他们。
她也不相信那种孤儿院会永远消失在世上,黑暗伴随着光明,总是存在的。
那她的意义是什么?
杰拉尔看艾露莎神情恍惚,状态不对劲,像执勤警察问了休息的地方,把艾露莎带了过去。
直到艾露莎手上被塞了杯热水,她才回神。茫然的看向杰拉尔,眼神脆弱单纯。
“怎么了,在想什么?”杰拉尔把声音压的低低柔柔的。
艾露莎恍惚的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全是担心。嘴角也没挂着熟悉的笑意。她却透过他看到了小时候他还是个小男孩时的坚强笑容,很暖,很有力量。
“没什么,想到了孤儿院的一些事情。”
杰拉尔看到杯子被艾露莎用力握紧,手指关节泛白,他又接了杯热水,把艾露莎手里的拿过来,交换了一下,“先喝口热水。”
艾露莎顺从的做了。热水顺着咽喉流入到胃里,给人温暖的力量,艾露莎不由得多喝了几口。
然后听到了杰拉尔缓缓开口,“都过去了。”
“是啊,那些日子都过去了。”艾露莎还是皱着眉头,下意识的接着杰拉尔的话。
杰拉尔试探性的问道,“你在担心张奶奶的事情?”
艾露莎点头后又紧跟着摇头,手指摩挲着杯口,“也不全是吧。”
“张小三的死让你很不舒服?”
“嗯。”艾露莎低低的应着。
杰拉尔沉默了几秒,说道,“我们分开之后,我见过很多人活得特别痛苦,他们总说自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但是哪有老鼠看见光拼命扑上去的呢?
不是每个人都会在黑暗里过一辈子的,有的人因为自己跑了出去,有的人因为别人有意或无意的帮助跑了出去,还有的人因为别人的保护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黑暗面。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得到救赎的,但是,总有人得到救赎的。”杰拉尔的声音低沉,长长的一段话被他说得一只红色缨枪,语调像上面坠得红色流苏细碎软痒,内容却像枪头扎进皮肤带来的清醒疼痛。
艾露莎入迷的看着他,脑海里反复响着杰拉尔的话。
“做你自己想做的吧,小艾。”杰拉尔没再说话,陪艾露莎坐在旁边,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直到一楼红肿着眼睛出来。
艾露莎站起来扶一楼坐下的时候,有种不清不楚的虚幻感,心里却隐隐有什么东西落实了。
“这事先别告诉张奶奶了吧。”最后还是杰拉尔先开了口。
“嗯,张奶身体不好,小三的事”,说着,一楼头一侧,眼泪顺着脸颊就淌下来了,艾露莎赶忙递了纸巾,一楼吸了口气又说到,“先瞒着吧。等到实在瞒不住了,再告诉她。”
“这事用不用我们帮忙?”艾露莎问道。
“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张奶说。”一楼想了想,眼角明显有泪,她用力擦擦眼角,“就说小三出去打工了吧。你们跟我一块去吧,小三这么多年了还没离家这么久过,我怕我说张奶不信。”
“行,什么时候说?”艾露莎一口应下,看一楼的状态和眼睛今天是不行了。
“明早吧,我也回去跟我男人商量下。”一楼起身,艾露莎在一边扶着她,杰拉尔跟在身后,和执勤警察道了谢也随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