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晚亭默然,她倒是宁愿盛衡忙一些。
盛衡以为她吓着了,叹了口气,道:“我会让东厂的人去查,按照你所说,这事肯定有问题,故意把东西送到你面前的。”
“那……你好些了吗?”霍晚亭弱弱的抬起头,拽住盛衡的衣袖,问道。
他近来处境不太好,慧贵妃薨逝对他的打击很大,但依然在其中斡旋着,实在是不容易。
“我无事!”本想多说上两句,但看四处人来人往的,不便多说,只得道:“我晚上再与你细说!”
霍晚亭顺从的点点头,吃过酒席之后,才与盛衡一道离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众人的目光都有些一言难尽。
只看这二人相处,还真像是一对寻常夫妻。
众位夫人对霍晚亭半是嘲讽半是怜悯的想着。
表面上恩爱着,背地里不知道过着什么日子呢!
听闻宫中的那些太监一个赛一个的残忍,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霍晚亭和盛衡二人相携踏入马车中,霍晚亭似有所感,突然回头,居然看见周深站着墙角拐弯处对正注视着她,嘴角含笑,目光如炬。
霍晚亭心中一突,不知他为何会在那里看着自己。
盛衡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只看见空空如也的墙角,略微皱了皱眉。
“有什么不对吗?”
“没!”
霍晚亭一直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府上,被放在袖袋里的金簪沉甸甸的,像是坠到了她的心口上一样,重若千钧。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她靠在盛衡的肩膀上隐约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四处不见光亮,只有各种各样的鬼哭狼嚎之事不断的钻入耳中,让人误以为自己是来到了黄泉之中一般。
她的脚下似乎踩着水,她一路逆水而上,水越来越深,她想要停下脚步,却怎么都停不下来,最终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感受自己一点一点被溺毙的痛苦,两世的记忆重叠在一起,似真似假,如梦似幻。
盛衡本来正在想着事情,步步为艰,便是他目前的状况。
李立原本是个不中用的,最近缺得了太子支持,竟然在陛下面前要起了锦衣卫的指挥权。
太子的人也不止一次朝他暗示过,以陛下现在的身体再活个十来二十年没问题,但是他也不能把太子得罪死了,否则等到陛下殡天之后,他恐怕连去为陛下守陵的资格都没有。
更不要提现在有了霍晚亭,他谋求的更多。
可是历来坐到了他如今的位置上的人,一到改朝换代之时,又能有什么好结局。
屁股决定位置,说来可笑,他之前哪怕把天捅个窟窿,也不过是要头一颗的事情,现在却有了晚亭,他行事不得不顾虑三分,不能把路走死了。
这个顾虑还是他自己千求万求才求来的。
当今之际,唯有拖着了,拖着拖着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他想的入神之际,靠在他身上的霍晚亭却突然闷哼一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活像是正在遭受什么痛苦一般,一张秀气的脸蛋上满是冷汗。
盛衡心中一惊,连忙将霍晚亭搂在怀里,连续唤了十几声霍晚亭的名字,霍晚亭似乎才有些知觉,痛苦的呻吟了两声,有些迷茫的睁开了眼睛看他。
霍晚亭睁眼的一瞬间,只觉得似乎有无数的画面从眼前破灭,从她的脑海里消失,一瞬间从黑夜来到白昼,望着眼前盛衡满是焦急的面孔,心中骤然一松,眨了眨眼睛,居然觉得眼前的世界似乎都要比从前明亮了几分。
盛衡见她终于转醒,心中舒了一口气,掏出细白的绢丝帕子拭去霍晚亭脸上的冷水,望着她惨白的脸,心疼无比:“你刚刚梦魇了,你母亲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背后之人我一定不会放过!”
霍晚亭紧紧的抓住盛衡胸前的衣襟,如同抓住了溺毙前的一块浮木一般,泪水涟涟的望着盛衡,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就像是……她之前好像都与这周遭的一切隔着雾一般,不论做什么,干什么,都隔雾看花,不甚清晰。
但是刚刚一番梦魇之后,眼前的世界骤然明亮,周围的一景一物距离她是如此的近,让她硬生生的生出了一种眼前的一切才是真的,过往种种不过一场噩梦一般都感觉。
这种玄之又玄的体验她也说不上清晰。
但又确确实实的让她的记忆割裂了看来,她幼时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回笼,相隔两世,中间隔着的是悠悠数十年的岁月,本以为此生都不会想起来了,但她偏偏想了起来,如同昨日才发生过,反而是前两世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她怔怔的望着盛衡,母亲苏黯的面孔在她的脑海里清晰的浮现。
母亲的脸有点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梨涡就十分的明显,她的眼睛十分的亮,像是有星辉隐藏其中,她但凡看见了好东西,都会说:“我要把这个攒起来给卿卿做嫁妆!”
卿卿是她的乳名,自从母亲去了,再也没有人叫过,她便忘了。
在母亲离去的前一晚,还拉着她的手殷殷嘱咐,让她不要贪玩,天寒地冻,不要坏了身子,她还为自己做了一件狐皮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
这样好的母亲,她怎么就忘了呢?
霍晚亭有些难以接受,但更多的悲伤,眼泪像是决了堤一般的落了下来。
她扑进盛衡的怀里嚎啕大哭道:”我想起母亲了!”
她是真真正正的想起来了。
母亲一心一意的牵挂着她,一心为她思量,哪怕临去之前还想着她。
盛衡最怕的就是霍晚亭哭,一旦哭起来,就跟天塌了一样,除了浑身僵硬的抱着她,一边轻言细语的安抚之外,还要绞尽心思的想如何才能逗她开心。
一边又忍不住想到,看来岳母大人遗物的事情把娘子吓的不轻,他一定要好好的查查才是。
霍晚亭哭了半响,总算是哭够了,才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看着盛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