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晚亭出阁,我这个做祖母的怎么能不来添妆?”
谢氏完全没有注意到屋中的异样,更多的是注意到了也不在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只银簪,看起来实在是磕碜,一步三摇的走到霍晚亭的面前,就要把簪子别在霍晚亭的头上,却被东郡王妃抬手淡淡的拦住了。
谢氏虽口中自称为霍晚亭的祖母,但只是庶祖母,当初霍晚亭祖父的妾室罢了,好歹也在京中混了这么多年,看见拦她的人是东郡王妃立刻讪讪的停下了手。
她多年妾室熬出头,觉得腰杆子硬了起来,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今日为霍晚亭梳头的会是东郡王妃。
按照她来看,肯来为霍晚亭添妆的人身份能高到哪里去。
她刚刚看见霍晚亭头上的攒金丝簪子精巧,还打算顺手扒下来的。
霍晚亭没想到这谢氏上次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居然还有脸登门,果然是人至贱则无敌。
谢氏偷偷的打量着这一屋子的人,发现她一个都惹不起,立刻安分了起来,这时外面忽然哄闹了起来,原来是盛衡已经到了。
但她还未梳妆完毕,照例要“过五关斩六两”,先做催妆诗。
霍氏是书香门第,清流人家,霍殊虽然位卑,但其文采不凡,向来在京中享有盛誉,霍云亭是两榜进士,年少成名,要做出让小舅子满意的催妆诗实在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有许多人将盛衡推到了前面,催促道:“快做诗!”
若是平日里谁对盛衡这样推推嚷嚷,恐怕早就没什么好下场了,但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一身红袍,衬的他面如冠玉,平常的阴郁之气全然不见,反倒是多了几分郎朗的少年气,甚至脸上还有几分不安的羞涩。
若他是个正常人,哪怕家境平寒,也有许多姑娘愿意折腰低嫁给他,这般的好皮囊,却是个太监,许多人都暗自叹息。
但今日是成亲之日,愿意来的都是奔着他的身份来的,哪怕再惋惜,心中再嘲讽,面上也依然一团和乐,其乐融融。
盛衡也不是胸无点墨的草包,相反,他能走到今日,读的书也不会比那些应试的举子少。
他一连做了三首,引得周围的人争先叫好,东郡王妃为她盘发的动作明显快了一些,周围的人也在催促道:“新郎官已经等不及了!”
直到一块红盖头盖在了头上,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隐隐绰绰的,只看得见下面一双又一双精巧的绣鞋,然后被搀扶着出了阁,又到前厅拜别了霍殊,才被霍云亭背着出了门。
躺在霍云亭宽厚的背上,霍晚亭的眼睛有些酸涩,这一世一定要过好啊!
“你要是在盛府受了委屈,就尽管回来告诉哥哥,哥哥一定帮你做主!”霍云亭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教养了十多年的妹妹就这样委委屈屈的出嫁了,哪怕看起来再风光,他这心里也依然不好受。
“嗯,谢谢哥哥!”霍晚亭也带着鼻音道。
霍云亭是一个好哥哥,霍殊是一个好父亲,在过去的十五年里面,他们待自己如珠如宝,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了自己。
霍晚亭就这样被送进了花轿之中,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进门之前盛衡握住了她的手,盛衡的手很冷,又是五月,被一层一层的裹着,她居然有些贪恋盛衡手上的温度,有些舍不得放手,盛衡以为她是紧张了,安抚道:“有我在,别紧张!”
这番安抚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但仪式繁琐,身上的行头也不轻,让霍晚亭整个人都有些迷糊,剩下的仪式她都是迷迷糊糊的跟着走完的,
直到被送入洞房,她才舒了一口气,随没人来闹洞房,但她依然挺直了腰杆坐在了床上,静静的等着盛衡来掀盖头。
时间过的很缓慢,霍晚亭感觉自己坐了很久,外面的门才猛然被推开,她心中一紧,坐的越发的端正了。
盛衡的身上明显有股酒味,才进屋便闻见了,前两世,盛衡从未强迫过她,哪怕是娶回家中,也从未碰过她,所以霍晚亭并不担心她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反倒是东郡王妃,见她没有母亲,府上连一个教养嬷嬷都没有,居然还拉着她说了一些私房话。
一直蘸满眼帘的鸳鸯戏水盖头突然被掀开,眼前的世界骤然明亮一片,喜婆连喜庆的话都没来得及说,直接被掀开了盖头。
她今日绞了面,又盘了发,脸上画着厚厚的妆,与未嫁时的少女模样很不一样,盛衡的脸上却没什么神情,喜婆连忙上前一步,递上喜秤呐呐道:“督主,您……刚刚那样不合……”
然剩下的话都在盛衡一个淡淡的眼神中湮灭了。
她连忙招呼人把剩下的流程走完,迅速的带人走了出去,屋中骤然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盛衡看向霍晚亭的神色瞬间暗沉了下去。
这目光不对,霍晚亭并非完全没有经历过人事的人,瞬间觉得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她虽然已经接受了嫁给盛衡的事实,但并不代表着她能接受自己和盛衡行夫妻之礼。
她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下,但她的身体早就僵硬了一天,才一动,就感觉有些天旋地转的,盛衡连忙扶住了她,声音有些喑哑道:“我给你卸妆!”
霍晚亭不敢抗拒,只能顺从的被他扶到了梳妆台前面,从镜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动作十分的熟练,哪怕发髻再繁琐,在他的手上都变的十分的简单,这般笨重的发饰被一样一样的取下,她却觉得一点感觉都没有。
霍晚亭垂眸,知道这是他在宫中伺候贵人的时候练就的手艺,很快她的发饰全被拆卸了下来,瞬间感觉浑身轻快了许多,看见盛衡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有些难以想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逃避道:“我饿了!”
她也的确饿了,除了出阁之前吃了几块糕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