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我爸爸给霍拉蒂奥爷爷打的电话。爸爸刚刚下班回来,我飞奔回家的时候,他正坐在台阶上,雨已经停了。
我跑得飞快,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抱着的盒子显得格外沉重。
“怎么了?”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是夏洛特。”爸爸说道。
“我知道是关于她的!”我大声喊道,“她没有死,对吗?”
爸爸看起来很悲痛,我简直无法呼吸。
“她没死。”爸爸冷静地说,“当然没有,但她的病情严重恶化了,很严重。很显然这是昨晚的事,现在医生们确定,夏洛特需要新的心脏,越快越好。”
我把盒子放下,“如果她找不到新的心脏呢?”
爸爸躲开我的眼神,看向别处。
“爸爸,如果她找不到新的心脏呢?”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们以后再谈这事吧。”
我明白了。我知道,没有新的心脏,夏洛特就会死的。
那时候,事事痛彻心扉,让我不想活着承受。我悲痛至极,反而无法哭出声来。
爸爸站了起来,我们一起进了家门。
“她可以用我的心脏。”我说。
爸爸大吃一惊,“那是不可能的。”他说。
“为什么不行呢?”即使我心中早已知道答案,仍忍不住追问。
“因为那样你就死了。你难道不明白吗,萝蓓塔?没有心脏谁都活不了,没人能活。”
“确实如此!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到哪儿去找一颗没人要的心脏呢?”
爸爸的脸上也是一片绝望之色,“我也不知道,”他说,“这可不是那种到处搜索就能找到的东西。”
他走到厨房去,“你喝茶的时候想吃点什么吗?我可以做点你喜欢吃的。”
我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
“来点意大利面搭配肉丸怎么样,再来点番茄酱?”爸爸建议道。
我耸了耸肩。如果张嘴说话,我恐怕就要哭出声了。我走进自己房间,将盒子放在桌子上。
有人敲了敲我的门,其实门是开着的。我抬起头,看到西奥多戴着棒球帽站在那儿。我猜他是正好要出去。
“你怎么样?”他问道。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还好。”我小声说。
“那就好。”西奥多摆弄着自己的帽子,“待会儿见。”他边说边离开了。
我自己站在那儿,泪流满面。
可怕的事情发生时,一切都难以理出头绪。直到第二天,我才意识到夏洛特病得有多重。一大早,我趁着上学前的时间跑到了医院。看到夏洛特,我掩饰不住地难过,她比以往病得更重了。我爬上床,跟她并排躺在一起,她开始抽泣。
“告诉我,”我轻声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洛特开始说话,她的声音十分虚弱,我得靠得很近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新心脏的事情很棘手,显然很难找到,医生就是这么跟她说的。目前没有新的心脏,现有的心脏都有人在用。夏洛特需要等到拥有健康心脏的人去世,比如说发生事故什么的,然后她就能拥有那颗心脏——当然,首先这心脏得适合她,这一点也至关重要,随便放颗心脏进去是不行的。
这一切听起来让人无比绝望。
“你很快就能回家了,对吗?”我问道。
“可能吧。”
“那你能回去上学吗?”
“不行,也许秋天可以,但现在不行。”
我不安地动了动。我敢问她多少问题呢?有什么话是我不想听的吗?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我必须明白这一点。
“你需要多快换上新的心脏?”
“尽快。”
“尽快是多快?”
“非常快。”
我坐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得开始找了,”我坚定地说,“每天都找,那样就能在秋天前找到一颗心脏了,因为那时咱俩就得到斯德哥尔摩去见国王和王后了。我们一定要一起去好吗?”
夏洛特点了点头说:“好的。”
我站起来,“我得上学去了。”
夏洛特开始咳嗽,我十分担心。
“你爸爸妈妈在哪儿?”我问她。
“他们去吃早餐了。”她揉了揉眼睛,似乎一大早就累了。
“你最近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她问道,“我是说在学校里。”
我转转眼珠,思考了一下,“我们布置了一项很奇怪的家庭作业,要写下我们最害怕的五件事情。”
“我能看看你写了什么吗?”夏洛特问道。
我有点犹豫,毕竟我把“死亡”放在了最上面。话说回来,夏洛特可能也害怕死亡呢。我打开自己的帆布书包,拿出素描板。
夏洛特浏览了一遍我的清单,“你只写了四件事情,不是五件。”
“我想不起其他事情了。”我说。
我把素描板放回帆布书包里。
“我也要列一份清单。”夏洛特说。
我犹豫了一会儿,离开前还是问了。
“那么,你最害怕什么呢?”我问道。
夏洛特眼中出现了猜疑的光。她焦虑地看着门口,让我靠近一点,她不喜欢其他人听到她说的话。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怕我死了之后,我的父母会非常、非常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