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工程队驻地,老虎拖着病脚,牵着宁厨子,迎着朝阳,他隐隐约约听到身后工友们愉悦的欢呼声,心里有种如释重负、无拘无束的解脱感,内心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自由和放松,好像清风绿树映衬着的碧蓝天空,是在向他致意示好的灿烂微笑。
一瘸一傻两个人,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地在街面上挪动着,他们成了路人眼中的“乞丐”和“盲流”,一路上遭人指指点点,稍有善心的人还会递上几张零散的纸币:“这几个该死的外地人,这副死样还跑特区来!真是污损我们的市容市貌,呸!”有的路人还不忘骂上几句,愤愤不平地吐上一口痰。
严重的腿疼已经支撑不了老虎的继续向前,持续的高烧也让他口干舌燥、神志不清,最后只能瘫到在街角一处僻静的台阶上。
手上还紧紧拽着红姐,而她依然漠然地看着四周,完全不顾老虎发着高热、喘着大气,生命正在滑向悬崖的边缘。
过了好长时间,一辆救护车“哇啦哇啦”的街角台阶处停下,将老虎和宁厨子抬上汽车,合上车门,一溜烟的往医院方向飞驰而去。
老虎苏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微微睁开眼睛,一切是那么熟悉、那么地清晰,以为是在做噩梦,用力掐掐自己的人中,原来是真的,心头一震,轻声叹息“完了”!
“你往哪儿跑都能逮着你!看你再跑!要不是好心人打120求救,你没准已经死在外面了!”是、没错!说话的就是原先给他看病的那个眼镜男医生。
“真是冤家路窄!总还是被医院逮住了,医药费可咋办!”老虎痛苦、忧虑地闭上了双眼。
“来,在这里签个字,马上要给你动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眼睛男医生不容置疑地对他命令道,
老虎顺从的拿起笔哆哆嗦嗦的签下“徐昌兴”三个字,不敢正视对方那犀利的眼神。
“你不想问问你要做的是什么手术?”眼睛男医生有些不解。
“听医生的!”老虎心里发虚,回答的有气无力。
“本来不用截肢的,谁叫你私自出院!”眼镜医生嘟哝了一句,转身走出病房。
老虎有点是懂非懂,但自己有错在先,人家还是不计前嫌,再次帮自己治疗,还能说什么呢?听天由命吧!
老虎被推出手术房,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看着自己已经被截去的左下肢,老虎不由得又一次伤心落泪,想想当初出来闯特区的豪情与壮志,未曾想一事无成,反倒丢了一条腿,实在是有点“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意味。
但反过头想想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腿伤所受的磨难与凌辱,腿被截掉后人反倒轻松舒服起来,“与丢命相比,截个腿也算是两权其害取其轻对吧?红姐”,他对红姐诉说着,好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自言自语,但宁厨子的情绪好像是被感染到了一样,竟然嘴角露出了一丝赞同的笑意!
“徐昌兴,请问你是徐昌兴吗?”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几个穿制服的人,跟随着那个眼镜医生走到老虎的病床前,严肃的问道,
“是的,是我!”老虎正舒服的斜靠在病床上,宁厨子陪坐在床沿上,悠闲地享受着从窗户洒落进来的一丝暖阳。
“我是区公安局的!我是区收容所的!”两个男子各自介绍自己的身份,并掏出证件在老虎面前晃了晃,一脸威严,
“你涉嫌交通肇事、逃避医药费,我们要你配合调查!暂时送‘收容所’看管,待事情查清后再作处理!”那个公安局的严厉地交待道。
“我一定配合政府...!但...我有家,我想呆家中调查可以不?”老虎一脸无辜,用哀求的语气对男子说道。
“你无正当职业,也没收入,哪来的家?”眼睛男医生轻蔑的嘲讽道。
“我能干活,我能挣钱!去...租房!”老虎不甘心被送去收容所,努力狡辩着。
“你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在工地上做活吗?路都走不了,还怎么干活?”
“我还有手,我可以用双手挣钱!再说,我以后挣到钱了,会将医药费还上的”。
“别扯哪些没用的,我们是来通知你的,你准备一下吧,明天就能出院,我们会派车子来接你们!”那个自称收容所的大盖帽不容置疑的说道。
“要走两个人一起走,我有两个人!”老虎不能撇下红姐。
“这没问题!”你来我往的一番对话结束,几个穿制服的和眼睛男医生就匆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