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仍在沉睡,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累。周围同学都在好奇,原本那个上课认真听讲,积极回答问题的语文课代表哪里去了?只有她身后的乔橙时不时抬起头来张望一眼,显得格外担忧。
“不会是昨晚感冒发烧了吧?”乔橙心想。她趁老师转身写字的功夫,轻轻踮起脚尖,俯过身子,摸了一下紫藤的脸庞。
“的确热了许多,”乔橙回身坐好,“要不要把她叫醒带她去医务室呢?”
紧接着乔橙拍了一下脑门,埋怨了一句,“学校哪里有什么医务室?无非形同虚设罢了,上次不是还看到老查和老刘在里面喝酒?”
老查和老刘是他们学校的体育老师,某个晴朗的午后,他们两个的小灶被乔橙尴尬地撞破。所谓医务室,其实就是学校某个失修已久的小屋,跟锅炉房相比简直同出一辙。当时乔橙感冒了两天,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班长,她又实在不好意思找班主任请假,只得想到了“失传已久”的医务室。于是便出现了那最尴尬的一幕。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乔橙听到里面紧促的脚步声。两秒钟后,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此时老查正端着一盘韭菜炒鸡蛋,而老刘的外套拉链半开,里面露出半瓶白酒。
“唉哟,他娘的吓我一跳,还以为杨校长来了呢。”老查两腮通红,喘着粗气,这才将手中的盘子放下。
老刘想要扶住老查,踉跄地几近摔倒,他转过身说道:“你……你……你来干什么?”乔橙只好呼吸困难地憋住不笑,如今面前的老刘早已变成咬碟子的史湘云。
“老师,我来买药。”
“买……买药?”老刘挥动着臂膀,打着猴拳道,“买药不去药店,跑……跑我们这来干嘛?”
“老师……这里不是医务室吗?”
眼见老刘神志不清,老查赶忙一个快步搀住他。老查是认识乔橙的,不是因为她是班长,所以眼熟。老查的父亲查奉才与乔橙的外婆是同班同学,逢年过节时经常走动,一来二去便熟识了,不过老查的母亲是杨家庄人,与她们家多多少少还有些亲缘关系,按乡下辈分来说,老查还得称呼她为“小姨”。只是在学校没有什么高低的辈分之说,只有尊卑的师生关系。
“乔橙,你买什么药?”
“感冒药……”她感到呼吸不畅。
“我知道感冒药,你给我说说名字……”老查搀着老刘的左臂,感觉他像一条泥鳅般下滑。“唉唉唉……老刘,老刘,你别倒啊,这才半斤酒下肚你就蛋晕了?来来来,你先坐马扎上休息一下,一会儿咱接着干。”
乔橙赶忙把桌前的马扎摆在墙边,二人稳稳地搀着老刘,他这才坐稳了屁股。浓郁的臭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立刻向后蹿了几步,轻声嘀咕道:“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能喝还逞能,喝吐你才安稳。”
老查却是清醒许多,站在布满灰尘的药柜前,睁大了双眼。“嗯?感冒药在哪呢?”他随手拿了一盒药递给乔橙,“红霉素?红霉素应该是感冒药吧?”
乔橙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不成功。恐怕老查也喝到视力失明,他递给自己一盒红霉素软膏。
“査老师,这不是感冒药……”乔橙尴尬一笑。
“真他娘麻烦……你自己过来拿!”老查骂骂咧咧地回到桌前坐下,抿了一口酒。
她只好自己动手,对着药柜吹了几下气,尘埃顿时活跃起来,弥漫在自己眼前。“不能再吹了!再吹自己就要被呛死了!更何况如果落在老查的下酒菜里那可不得了!”
她仔细搜寻自己需要的药物,看了看它们背后的有效期,这才放心拿了一盒乙酰螺旋霉素片和一盒阿莫西林胶囊。
“那个……这些药多少钱?”
倚靠在墙边的老刘突然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板,喊了一句:“谁他娘知道这个?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和黑猴儿喝酒!”
“黑猴儿,你刚才说的啥?我喝蛋晕了?你他娘的才喝蛋晕了呢!”老刘边喊着边蹬腿,反复几次也没能站起身来。
老查听后愣着几秒,回过神来看见不知所措的乔橙,他赶忙挥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不要钱了,乔橙你先走吧!”
乔橙听后总算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开门离开,身后墙边坐着的老刘又喊了一句:“那个谁!等等!你先过来搭把手,把我扶过去……”
十分钟后,乔橙终于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心头暗自庆幸好算没出什么乱子,穿过紫藤长廊正要准备回到教室,不料却迎面碰到笑盈盈的杨校长。乔橙心想:“今天可算是踩了狗屎,这不正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群’嘛!指不定杨校长又准备让自己去他的办公室打扫卫生呢!”
“乔橙啊!没在教室学习啊?”
乔橙心想,您老人家可真会说废话,难道自己会分身不成?她赶忙换了一个笑脸回复道,“没有啊,杨校长。我下来逛逛。您这是打算干什么去?”
“喔!最近这几天医务室总开着门,可能是门锁坏了,我这准备去一趟看看情况。”
乔橙听后,自己那颗小小的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里,她下意识地赶忙把自己的手背过去,尽管手中还拿着药。
她又笑了两下,闪烁着两只迷人的大眼睛说道:“杨校长,我刚从医务室那边回来,我看着门被锁死了啊?”
“喔?是吗?这样的话,我就不费那趟功夫了。”语毕,杨校长就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那……杨校长,有事您找我,我就先走了?”她回首望了一眼医务室的方向,松了一口气,那两个酒鬼总算逃过一劫。
她刚要转身离开,杨校长仿佛想到什么事似的回过头来,露出皮绽般的微笑。乔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暗想道:“这下可完蛋了,杨校长肯定知道我撒谎了!怎么办,怎么办……”
“乔橙啊!”
“啊?怎么了,杨校长?”她像一只被猎狗撕咬住颈部的兔子,再也不敢直视杨校长的眼睛。
“喔,我突然想起来办公室还没有打扫,这样你跟我上去一趟吧!”
猎狗松开了那尖锐的牙齿,然而兔子早已没了魂。“要你多嘴,要你多嘴!什么叫‘有事您就找我’?”乔橙暗自咒骂自己。
数学老师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喊道:“薛大正,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方程式的结果!”
敬远用胳膊推了推身旁一心一意画太极的薛大个子,“哎!大个子,老师让你起来回答问题。”
“啊?”薛大个子呆呆地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最终把希望的目光落在敬远身上。
“你看我干什么?我压根就没听课。”敬远翻着手中的小说,平淡地说道。
薛大个子直起身子说道:“老师,我……我……我……”
“你,你,你什么你?你瞧瞧你这个熊样儿!吃了你妈的十几年饭,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是吧?”
教室里笑声一片,逐渐热闹起来。“同桌起来回答一下。”
敬远听罢放下手中的小说,起身干脆地回答一句:“不会。”
老师拿他没辙,只好说了一句“你坐下吧”。
敬远随即坐下,他拉了一下身旁的薛大个子,“愣着干啥,坐下吧。”
“老师没说让我坐啊?”
“谁乐意管你?赶紧坐下。”随后薛大个子讪讪地坐下。
“课代表!课代表呢?”老师敲了敲黑板问道。
全班异口同声地回答:“课代表请假了。”
“那谁……班长!班长起来回答一下!”
乔橙这才如梦初醒,赶忙起身,沙沙地翻着桌前的草稿纸,“老师,稍等一下,结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