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当年的我们,别为难女儿。
于是正朔二十年,融珣坐着我坐过的马车,走着我走过的路,远嫁南国。
正朔二十五年,啊顺把皇位传给融溥。
他是个有福气的皇帝,接下爹爹手中的太平盛世,连年风调雨顺,民生富庶,国库满盈,他重用许多谈判高手,免除了边关战事。
融鑫、融葎是天生的商人,在这两个财政部长、经济部长的协助下,金南国的贸易助长了税收;融暨、融阙这对相生子颇有乃父之风,年纪轻轻就熟读兵书、经通战略,发明出来的武器,让我这个老妈都甘拜下风;融誉是文人,开科举士有独到见解,比当年我给上官炎的意见要厉害得多。
这个国家有他们五个兄弟撑着,够让人放心了,所以融溥登位后两年,我们作出一个重大决定──旅行。
一个只有出发日期却没有归期的旅行。
告别儿子女儿,我们没有带上侍卫,但常冰硬要跟,为安全考虑,啊顺同意了。
常冰的女儿成了我们家媳妇,他的儿子也和融溥建立“啊顺常冰式”交情,下一代再不用我们老一辈操心。
坐在大车子里,手提着啊顺替我收藏多年的背包,我的心笃笃实实。
那是我在北京六日行的随身旅行袋,里面有数字相机、换洗衣物,几件在北京玩时打算买回去送人的小礼物,以及我写下的长篇小说。
带着它,是啊顺的主意,他怕别人翻了包包或小说,泄露我的身份。只是我不像他那样谨慎,都五十几岁的老太婆了,谁能对我怎样?
不过,似乎也是,好像所有来过古代的人,都不能把未来事迹泄露出去,大概怕会改变历史什么之类的。
可真要担心那个还得了?当皇后这几年,我不知道把多少未来的政治概念传授给啊顺和儿子们,真要说窜改历史,都不知道改过几百遍了。
“常冰,你跟我们出来,家里怎么办?”坐在车里,我没话找话说。
“常毅会把家里照料妥当。”
常毅是常冰的大儿子、融溥的死党,自从常冰的妻子去年过世后,就由他负责处理家里大小事务。
唉,夫妻夫妻,哪对夫妻能真正白首到老?往往是一人先行,一人被留下,先行的满腔遗憾,被留下的满腹寂寞,都不好过。
握住啊顺的手,我很高兴,即便那些年风风雨雨,我们终是牵着手一路走来。
不知不觉间,我哼起“家后”这首歌。
是台语歌词,啊顺和常冰都听不懂,唯一听得出来的是──我的歌声数十年如一日的……烂。不,是烂得更严重了,如果破锣嗓子可以登上纪录,那么我的名字一定会出在金氏纪录里。
啊顺浅笑道:“你在唱哪一国语言?”
“那是我家乡的话。”我略略翻译给他听。“最后几句是,如果最后那天来到,我会让你先走,因为我舍不得让你为我眼泪流。”
啊顺未答,我听见常冰轻轻叹息。这种深刻,他是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