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处士虽然久居山林,可他的消息也不是那么的——闭塞。
他也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凤离邪的凌天王府中没有一位侍妾,没有一位姨娘,没有一位王妃。
他也曾听闻,凤离邪曾经拆去了他父亲为他亲笔题写的府匾,自己挥笔写下龙飞凤舞的“悠园”二字——还险些为此丢了官职、丢了兵权、丢了爵位。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却不知那女子,究竟是何德何能让凤离邪如此倾心相对。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凤离邪,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丝难过。
但是,他为什么要难过?
“王爷。”清谈处士率先出声唤道,一声出来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然沾染了几分淡淡的干涩与哽咽,“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城吧。”
“……好。”凤离邪的停顿似乎不像是一种思索,而像一种思绪游离之时被强行拽回的条件反射。
其实清谈处士并没有想征求凤离邪的意见。
他自己的清谈居地方本来就不大,其实也只有一个卧室而已。
根本就不够住的——况且这位王爷本就是锦衣玉食,自己常年一个人生活,也没有和他人共用一个床榻的习惯。
“王爷请跟我来。”清谈处士说完就向着门外走去,“叶落山我比您熟悉,我来带路吧。您进山,也是费了不少力气吧?”
最后一句隐隐带了点揶揄的意味,凤离邪不理,跟在他身后。
然后他说:“先生在这里久居,如今毫无预兆的就要搬走,想必是由有许多东西要一起带走的。走的这样匆忙,带不齐全,莫如本王明日派人来取?”
是征求意见。
同时也是一种强制的命令。
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姿态。
就像是越想要努力地站在他的头顶,他却一开始就站在权利的顶端。
这就是他的姿态。
但是清谈处士从来就没有怕过这些上位者的威压。
“王爷。这些古书和典籍可都是孤本传世,连我平时取出翻阅都要万分小心。如今要搬这么远,还是您的人来搬,我不放心。”
言下之意,便是不愿意把这些东西交给凤离邪。
不仅不愿意,还明确的表示了根本不可能。
凤离邪的神色有片刻松怔——除了她,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决绝地反对他,不留下一点点转圜的余地。
她当年好像也是这么拒绝他的。
她当年,似乎是不愿意踏入他的府邸半步。
他摇了摇头,阻止这些令人不快的记忆一幕幕涌现。
“王爷,不如这样吧。”清谈处士见凤离邪半天不回一句话,便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这些古籍都是成箱放的,您今天来,总是带了人的。让他们一箱箱搬走,既省了时间,又在我的视线范围以内,我看着也放心。”
“那就这样。”
————
入夜,凌天王府。
其实这里的牌匾不是凌天王府。
而是两个入木三分、杀意凛凛的大字“悠园”。
然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知道的清清楚楚,这里,就是“铁面战神”凌天王凤离邪的王府。
但若是说起这个“悠园”的名字,每一个人都三缄其口,保持沉默。
清谈处士看着,莫名的就有点愣住了。
两个字似乎已经有了年头,泛起斑驳难辨的陈旧,像是写完,就再也没有补过一次色,再也没有上过一层釉。
他写的时候,是多爱她。
他挂上以后,是多恨她。
任由带着她闺名的牌匾被风吹、被日晒、被雨淋、被雪覆。
——也从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