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有多么混乱。
先不说明仔张口结舌,就是爷爷奶奶也大出意外,他们发着呆,对齐盛天的提议感到匪夷所思。这样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生活经验了,几个人互相看看,再一齐把目光转向明仔。那孩子坐在那儿,张着嘴巴望着齐盛天,像个傻瓜一样。
爷爷在心里叹了口气:真难为他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这孩子犯了哪门子太岁,怎么所有事情都跟他过不去呢?
奶奶却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紧了明仔的小手,仿佛他一下子就会被齐盛天拉走了。那个人身上体现出来的强势气息让奶奶很不安,那看起来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物呢,一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强悍人物。这样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一定是这样的。
他跟陈一平不一样,陈一平不会这样咄咄逼人,陈一平是温和的、委婉的,但这个人,让他们害怕。
齐浩然则高兴地说:“对呀,明仔,跟我们回去吧,那样,我们俩又能在一起了!知道吗,爸爸都已经跟学校说好了,你跟我就上一个学校,我们俩在一个班!”
明仔转过头来望着齐浩然。
“还有藤尾,她听爸爸说我们要来接你,高兴得不得了!她也盼着你能回去呢!”
“藤尾?”明仔重复了一句。
“对呀,她现在也已经上学了,老余负责每天接送她。”
“藤尾上学了?她能走路了吗?”明仔又意外又惊喜。
“还不能走远路,但我想慢慢就行了——她总不能天天待在家里吧,那么大的人了。”
“藤尾已经上学了,那太好了!”
齐盛天望着明仔:“别打岔,明仔,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想不想跟我到城里去?”
明仔转开脸,望着爸爸。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远微笑着对他说:“说吧,没事,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明仔不高兴地努着嘴:“干吗让我说?”
“爸爸想听听你自己的意思。”
明仔看了看爷爷,再看了看奶奶,奶奶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齐盛天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热望,明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说了?”
齐盛天点点头:“好,你说!你一向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考虑好了,这关系到你的未来,你的生活,你的梦想——你说吧。”
明仔叹了口气:“爸爸,城里大得很啊!”
一闻此言,爷爷奶奶都吓住了,东方远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齐盛天满意地点点头:“对,对于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来说,知道选择最好的路,那就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明仔又叹了口气:“可是,就是太大了。”
“啊?!”齐盛天怔了一下。
东方远鼓励地望着儿子:“接着说。”
“我那么小,城市那么大,叔叔,我想我还会迷路的。”明仔望着齐盛天,“第一次去城里,我就迷路了,我到处找,街上有那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爸爸,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我害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东方远一下子伸出手去,抓住了儿子的肩膀:“别怕,儿子,爸爸在这儿呢!”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齐盛天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话。
爷爷咳了一声,倒背着手走了出去:“我得去看看我的烟叶,今天晚上可能有露水,得把它们收一收。”
奶奶把明仔的手放开,眼睛湿湿的。
齐盛天怔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好啦,其实——其实我没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东方远说:“对不起,齐先生,我们明仔……他还太小,很多事他不明白,不过,我们真的很谢谢你!谢谢!明仔将来长大了,他也会感谢你的,那时候他就会明白你对他的心意……只是,他现在还那么小,离开爸爸妈妈,他会想家……”
奶奶也快乐地说:“是呀是呀,孩子还太小,到城里会给你们添不少麻烦的!你别看他现在规规矩矩地坐着,那是因为有远客,要是在平常呀,他哪里坐得住三分钟!齐先生,你管不住我们家这个小淘气鬼的!你一秒钟看他不住,他就能上房把你家瓦片给揭喽!”
“奶奶!”明仔大叫一声。
“哈!”齐浩然指着明仔做个鬼脸,“我还一直以为你品学兼优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明仔冲他挥拳头。
东方远说:“齐先生,真的,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你瞧,孩子自己的想法你也明白了……”
“我明白啦,你不用说了!明仔这小子,真没白长这么大个脑袋,人家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被说动的那种人——可是我还是不甘心,还是想来碰碰运气……看来,叔叔的运气不怎么样啊!”他拍拍明仔,“你说是吧,明仔?”
明仔嘿嘿地笑。
齐浩然把橘子一瓣一瓣地丢进嘴里。
“明仔,你真不想跟我做同学啦?”
明仔遗憾地摇头:“要不,你转学到我们榕树村来?那样我们也可以做同学啊!把菜帮子也叫来,我们一个班,那就更好玩了!”
齐浩然看了看父亲:“那可真要天下大乱了!”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不过,这样很好!”齐浩然一下一下地点着头,“我总算放心了。”
“什么叫这样很好?你放什么心?”齐盛天望着儿子问。
齐浩然指指明仔:“他不去城里啊!好在他不去,要不然啊,我就得天天跟着他品学兼优,天天向上,那就太不好玩啦!”
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东方远说:“好啦,事情就这样说定了,齐先生,我们去吃饭吧!尝尝我们的农家菜!”
“那是的,那是的,我早就想吃农家菜了,可惜成都周边的农家乐里,已经吃不到正宗的农家菜了!不过,不管怎样,我总算没白来这一趟,因为又看到了明仔。”齐盛天说,“那么,咱们先不说回城的事情,明仔,吃了饭,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参观一下你的榕树村呢?”齐盛天说。
“对,我也想看看!”齐浩然说,“明仔把他们的村子说得那么美,我也得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