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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乞丐

安水是南洛州靠近东弥州边界的一个小镇,东临沧河,北靠祁山,虽地处偏远,但却因依山傍水,镇中常年热闹非凡。

自南向北的大街上熙熙攘攘,随处可以听见商贩的叫卖声,孩童举着剪影在人群中穿梭打闹,还有店小二亮堂的嗓音不时的从酒楼茶馆中传出。

这热闹的景象中,当然也有冷冷清清的地方,此刻茶馆旁的一小面摊就没有多少客人,从茶馆出来的客人也大都避开了这里,面摊的老板正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个小乞丐。

他大概是半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乞丐的,那时候他从外表来看,与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并没有多大差别,面摊老板还以为是个来吃面的孩子,热情的招呼他坐下问他吃什么,但他只是盯着冒着热气的锅灶,没有吭声就走了。老板也就觉得可能是想吃又没带钱,没太多在意。

过了几天后,这个小乞丐又来到了他的面摊时,身上的长衫已经又脏又黑了,后背还有几个脚印,左脸也肿的老高,头发乱糟糟的,他就站在那里盯着别人吃面,依旧一声不吭,面摊老板看他这个样子,心中有些可怜他,便乘了一碗清汤面,小乞丐也不嫌烫,很快就把面吃了个精光,汤也喝的干干净净。随后有礼貌的对着老板鞠了一躬,说了句谢谢,就走开了。

看到小乞丐懂礼貌的样子,面摊老板还欣慰的笑了笑。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小乞丐随后几乎隔一天就会来到小面摊前,刚开始他还会依旧给他一碗清汤面,可是几天下来,他发现自己的生意没有以前好了,客人们会嫌弃这里有一个乞丐,无奈,当小乞丐再过来时便大声呵斥走,但哪怕他被轰走了,过几天也依旧会来。

“小祖宗啊,你看看我这现在生意多差,求求你了,你就别再来了。”看到被轰走多次的小乞丐又来了,面摊老板拍了拍额头,一脸无奈,“这样吧,我给你一碗面,你拿走吃吧,碗我也不要了,以后你不要再来了,再来我就要请你吃棍子了。”见小乞丐没有离开的意思,面摊老板叹了口气妥协道。

说完面摊老板给他盛了一碗清汤面,还切了几片牛肉放在了上面,小乞丐接过面鞠了一躬,道了声谢谢,端着面转身离开了。

这个小乞丐,正是支开许珊,自己向北走去的陈川。

那天他见许珊离去后,快步走了没多久,就看到身后凭空出现了一艘巨大的木船。虽然船身巨大,离地也不远,但他只能看到船头挂着一面半白半黑的旗子,其他的地方在看去时均是模糊一片。

正当陈川想要找个地方躲一下的时候,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漆黑的长衫,一头银发垂在了肩上,面色苍白,看起来似有重病在身,但偏偏低垂的眼眉中,目光却又给人神采奕奕的感觉,精神十足。

他弯下腰来打量着陈川,“小朋友,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声音中透着一股磁性,让人不由的觉得亲切。

“这应该就是仙人吧。”陈川回了回神,心中暗暗念到,他稍微下压了下头,抬着眼睑看向这个白发仙人,“我...我要去北...边找我爹娘。”虽然他极力想要克制自己不要变现的太过害怕,但是说话的声音仍旧是有些颤抖。

白发仙人见状起身轻轻笑了一下,然后看向这大罗山消失后的地方,轻声问道,“你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这里应该是有座山才对。”

陈川仰起头看了眼远处巨大的木船,皱了下眉头疑问道:“刚刚?大罗山已经消失半个月了,我也是那天跟我爹娘走散的。”

陈川知道大罗山的消失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爹娘,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说,在决定离开许叔家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跟别人说,只是这仙人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反倒是让他感到奇怪。

白发仙人骤然收回看向四周的目光,双眼微微眯起盯着陈川,头发竟从发梢处逐渐变黑,“你说这里是半个月前出事的?”

当陈川被这白发仙人目光注视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身上好似有一座大山压来,直接被那股自上而下的压力拍到了地上,嘴中更有鲜血流出,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是...来...只妖怪,不...清和...打...”随后便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巨船不见了,白发仙人也不见了,自己正躺在一棵树底下,旁边不远处有一条笔直的大道,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向东边走去。

陈川呆呆的望着大路,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待眼中的迷茫散去,他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立即把手伸进怀中,在摸到了一把小木剑后,便长舒一口气,低声喃喃道:“还好没丢,我只剩下这把小木剑了。”摸着胸口的木剑,心里有些暖意的同时,又升起了一丝刺痛。

多年来,自己从未发现父亲竟然有着传说中仙人的力量,他们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又为什么隐居在陈村,头戴帝冠的那个人又是什么身份,父母是生是死......

“爹,娘,你们在哪儿,小川好想你们。”正当陈川眼睛里有泪水隐现的时候,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他吸了两下鼻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上大路,向着之前马车远去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不久陈川便顺着大路进到了一个叫安水的小镇,肚子很饿的他走到了一个面摊前,便有了之后的事情。

这两个月来,陈川见到了无数的白眼,被大多数人嫌弃,有时还会有孩子来抢他的小木剑,他都是死死抱着木剑,蜷缩在地上,任由他们拳打脚踢,有的甚至在离开时朝他吐口水,饿了他便去吃别人吃剩下的饭菜,但经常被人拿着棍子轰走,偶尔也有人见他可怜,给他一点吃的,每到这时他都会礼貌的对人鞠躬道谢。

每每到了晚上他就随便找一个能挡风的地方,抱着小木剑蜷缩在那里睡到天亮。曾经每夜都会做的那个梦,也自从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雨夜开始,就再也没有在他睡觉时梦到过,陈川也想过很多次,总是感觉那个梦,和自己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有关。

此刻,陈川正捧着一个碗,仰头喝尽里面最后的一点汤,他举起衣袖,也不顾上面脏兮兮的就擦了一下嘴,拿起碗走上大街,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小兄弟,小兄弟,等一下。”

自陈川来到这里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叫自己,他诧异的回过头,只见一个挑着柴的老年人快走了两步,把肩上的担子放到地上,从筐里拿出一个拿布包着的东西,递了过来,“小兄弟,这点饼给你,我看你在这小小年纪,便靠乞讨度日,实在是让人心疼啊。”

他拉起陈川的手,把饼放了上去,“北边祁山上有个老猎户,也是孤身一人,我看你不如就去跟他做个伴吧,学学打猎的技艺,一日三餐也能有个着落,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具体住在何处,你白天顺着山上小路寻找,若找不到,天黑前务必回来就是了。”

陈川低头看着手中露出一角的饼,自从他来到安水城以来,他感受到太多的嘲笑、鄙夷、嫌弃,也遭受了很多次的轰赶与打骂,虽也有人可怜他,但没有一个人让他感觉到真正的关心,如今竟然有一个老柴夫为他的生活而担心,这让见惯了人情淡薄的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谢谢先生了,此恩我必不会忘。”陈川尽他最大的可能弯腰向柴夫鞠了一躬,真诚的说道。

柴夫扶起陈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与我也算是有缘,今日送你个顺水人情罢,他日再见老头子可要帮衬一二。”

“你这也不一定找的到他,三四个白天若还找不到,傍晚便在山下等我,我再给你拿一些干粮。”说完柴夫又跟他交代了几句别的,便挑起担子离开了。

目送柴夫远去,陈川把饼揣进怀里,思索片刻,便带着碗向城门方向走去,路上的行人无一不很明显的避让开来。

祁山,准确的说应该是祁山山脉,安水镇这里只是山的一个起点,祁山山脉自西向东一直连绵至东弥州,像这样的山脉中自然少不了狼虫虎豹,但因临近人烟,世人又多谋其毛皮,已经大部分逃进了山脉深处。没有了猎物,猎人们难以养家糊口,也就大多从上山搬了下来,另谋生计了。

自小便在山上生活的陈川,灵活的穿梭在茂密的树林中。他并没有如柴夫所说,规规矩矩的顺着小路寻找,因为按照大罗山上猎户的习惯,是不在小路附近生活的,他们大多在半山腰隐蔽的地方,即防止外人打扰,又能更好的发现猎物。

走着走着他便看到地上的杂草有明显的拖痕。陈川停下来,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暗想到:“这应该是柴夫说的老猎户打到猎物后,拖着回自己家留下的痕迹,现在要是下山了,明天还得费时间再找一番,再往前找找,找不到我就下山。”打定主意后,陈川就顺着痕迹寻了过去。

天慢慢黑了下来,一轮明亮的月亮也挂了上去,只是这山上树木枝叶茂盛,能躲过树叶落到地上的月光并没有太多,这就使得山上树下除了有限的一些斑点外,大都被黑暗覆盖。

陈川最终还是没能找到老猎人,拖动的痕迹过了没多远便消失了,他又在附近寻找了一会,见天已经黑了下来,便爬上了一棵枝干粗壮的大叔,靠着树干,吃起了柴夫给他的饼。

虫蚁在草里叶上爬动,沙沙声在这夜里听的倒也算清楚,一两只鸟不时传出几声蹄叫。

陈川慢慢回忆起了在大罗山上的生活,尤其是自己看到父亲的最后一眼,那时的父亲给他的感觉就像那个白发仙人,身上有一股他看不到的气环绕着,他推开门时仰天大笑的样子,仿佛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不过冥冥中陈川又觉得父亲并没有准备好。

随着大罗山的消失,父母生死不明,世界这么大,自己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去寻找,现今去找老猎人,也不过是想要摆脱这乞讨的现状罢了。

慢慢的陈川回过神来,低头刚要咬一口饼,还没咬到却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四周,“不对,怎么这么安静!”

多年的山中生活,让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此时的怪异,这茂密的树林里不只从何时开始,竟没有了一丝声响。

就在他警惕的向四周张望时,这棵粗壮的树下,有一团黑雾贴着树干慢慢的向上移动,黑雾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树上的陈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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