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据考证,在甲骨文中就已经有了“孝”字,这说明“孝道”文化是中国的特色,而且有着极其悠久的历史。“孝”是一个会意字,是指一个小子搀扶着一位老人。《尔雅·释训》云:“善父母为孝。”《说文解字·老部》说:“孝,善事父母”者。孝的基本含义就是尽心赡养并尊敬父母。我国的第一部文学巨著《诗经·小雅·蓼莪》中就有这样一段话:“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为人子女讲究孝道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和高尚美德,故古有“百善孝为先”之说。
孝的核心内涵又是什么呢?孔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事之以礼”不仅仅只是让父母吃饱穿暖,更重要的是要尊敬父母,使父母在有物质生活的前提之下,还能够得到精神上的安慰。子由曾问孝于孔子,孔子回答说:“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孟子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大孝思想,他提出:“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荀子也说:“故君子敬始而善终,终始如一,是君子之道,礼义之文也。”
由此可见,在我国古代有着丰富的孝道文化,其中虽然不乏诸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糟粕部分,但是,更多的孝道是值得我们继承和弘扬的。孝的本义是善事父母,《礼记》说:“生则养,没则丧,丧毕则祭。”人们在长期的践行过程中,总结出孝的核心内涵主要有以下八个方面。
一要敬爱。《礼记·祭义》曰:“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对父母要有温和的气象、愉悦的脸色和委婉的容颜,这是孝的最重要的内容。前人提倡要敬亲、爱亲和悦亲是完全正确的。
二要奉养。奉养父母是子女的法定义务。就现在而言,许多老人都有国家发放的退休金或养老金,经济上不会给子女增加负担。但是,奉养的内涵不仅仅只是出钱,而是要嘘寒问暖,关心父母的身体健康和精神状况,保证父母老年生活的幸福指数。
三要侍疾。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疾病会给老年人带来巨大的痛苦。病中的老人最需要子女的关心。孔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父母高寿,惧父母高龄。我国民间早有“熬汤药,必先尝”的家训。民间也有“久病床前无孝子”的说法,现在确实有不少的子女父母病了,从来就不愿意亲侍汤药,认为只要出了钱就尽了义务。这也是不孝的表现。
四要承志。子承父志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也是孝道的重要内容。天下父母都希望子女成为于社会、于人类有贡献的人,都希望子女能够完成自己未竞的事业。南宋大诗人陆游有生之年没有看到中原一统,故有《示儿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五要立身。所谓立身,就是要成就一番事业。《孝经》云:“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孝之终也。”这并不是为了光宗耀祖,而是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和全社会的关怀。
六要谏诤。孝的真义并不是无原则地盲从。“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命,焉得为孝乎?”当父母触犯了法律和道德的底线时,子女力争才是大孝。
七要安葬。人从自然中来,回到自然中去。通过一定的方式安葬亲人,是人类良知、理性的表现,只要不铺张浪费就可以了。
八要追念。用适当而文明的形式缅怀父母恩情,追思父母德范,是对自己不断地鞭策和激励,也是对自己不足的最深刻检讨。
古人十分推崇孝道。传说舜帝就是一个奉孝的典范。他的父亲瞽叟、继母和同父异母弟象总想害死他,要他修谷仓仓顶时,就在下面放火想烧死他。他只好夹着两顶斗笠跳下来逃生。让他去掘井,父亲又和弟弟往井里填土,想活埋他。他只好掘地道逃脱。事后,舜并不嫉恨他们,对父母照样恭敬,对弟弟一样关心。他的孝行感动了天帝,神象来帮他耕地,神鸟来帮他除草。尧帝听说了他的感人故事和杰出才干,就把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嫁给他,后来经过观察和考验,又把帝位禅让给了他。使他成为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五帝之一。他登上帝位之后,仍然以礼待父母兄弟。
元代人郭守正通过稽考,将前代24位孝行典范的事迹辑录成书,由王克孝绘成《二十四孝图》流传世间,激励后人:
虞舜孝感动天
子路百里负米
汉文帝亲尝汤药
董永卖身葬父
陆绩怀橘遗亲
王裒闻雷泣墓
杨香扼虎救父
唐夫人乳姑不怠
老莱子戏彩娱亲
曾参啮指痛心
蔡顺拾葚异器
丁兰刻木事亲
黄香扇枕温衾
孟宗哭竹生笋
吴猛恣蚊饱血
黄庭坚涤亲溺器
周郯子鹿乳奉亲
闵损芦衣顺母
郭巨埋儿奉母
姜诗涌泉跃鲤
江革行佣供母
王祥卧冰求鲤
庾黔娄尝粪忧心
朱寿昌弃官寻母
让九江人感到骄傲的是,在古代的24位奉孝典范中,就有两位是九江人。他们是吴猛和黄庭坚。还有陆绩“怀橘遗亲”的奉孝就发生在九江。
二
《晋书·吴猛传》载:“吴猛,豫章人也。”因为这一记载,后世许多人都认为他是南昌人。其实不然,“豫章”非指豫章郡,而是指豫章县。根据《晋书·地理志》的记载,晋平吴后,置扬州领十八郡,其中有豫章郡。豫章郡统十六县,其中有豫章县。豫章县是晋太康元年(280)废吴西安县而置。因县、郡同名,故又称豫宁县,就是现在的武宁县。所以说,吴猛并不是南昌人,而是武宁县人。
《搜神记·吴猛行术》载吴猛曾“仕吴为西安(今武宁县)令”。40岁时,乡人丁义始授其神方,又得秘法神符,乃道术大行。这说明吴猛是先仕而后道。被道家奉为第五十一福地的都昌县元晨山,相传就是吴猛和苏耽的修炼之处。也有传说吴猛得道于湛母。关于吴猛行道的传说很多,刘义庆《幽明录》记载,东晋时豫宁县令干庆无疾而终,三日未殡。吴猛往哭之,对干庆之子说:“干侯算(寿命)未尽,方为请命,未可殡殓。”干庆的家人就把他停放在家里。时值盛暑,放了七天之后,干庆的身体已开始腐败。家人想要入殓,但他的胸口又有一些热气。正在大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吴猛才赶来救治。他先以符水清洗病人,再设法用符水让病人饮漱。中午时分,干庆苏醒,张目开口,只是不能说话。干家阖家喜泣不已。“猛又令以水含洒,(病人)遂起,吐腐血数升,稍能言语。三日,平复如常。”著作郎干宝是干庆的胞弟,目睹胞兄死而复生的过程,惊叹不已,因撰《搜神记》传于后世。
吴猛常为家乡人治病。《晋书》、两晋、南朝的志怪小说及一些道书都有不少记载。有一年,豫章一带发生瘟疫,染者无数,不及救治。吴猛只得划江水百步,任疫者自饮。又有道士舒道云患疟疾三年不愈,吴猛授以三皇诗,让患者讽咏,待朗朗上口,疟疾自愈。关于吴猛的高超医术,史书中的记载都有些神化。其实,中国历史上那些著名的道家人物大多精通医术,救死扶伤也是道教教义所赋予的使命。
他的道行之高深也是传得神乎其神。传说他在寻阳的时候,周参军家狂风乍起,猛画符投掷屋上,有青鸟衔去,风即止。又曰吴猛阻于水,以羽扇画桥而过,观者无不称奇。虽然这些传说并不可信,但可见吴猛道行之高深。
吴猛能成为古代奉孝的楷模,被列入“二十四孝”之一,是因为他少年时的一则轶事。吴猛七岁时,家里十分贫穷,买不起蚊帐。每当炎炎夏日,他总是静卧父母榻侧,任凭蚊虫叮咬,从来不摇蒲扇。人家问他何故,他回答说:“惧蚊虻去,咬我父母尔。”原来他是担心蚊子去咬父母,才用自己的血去喂饱蚊子。如此孝道,故有诗赞曰:
夏夜无帷帐,蚊多不敢挥。
恣渠膏血饱,免使入亲帏。
三
陆绩(187~219),字公纪,吴郡吴县(今江苏省苏州市)人。父亲陆康是东汉末年庐江太守。袁术割据江东的时候,因无军粮,向陆康索米三万斛。陆康认为袁术是叛臣,置之不理。袁术大怒,举兵攻打庐江。前后两年,庐江城破,陆康郁愤而逝,年七十。
孙策占领江东后,在吴郡与张昭、张纮、秦松等谈论天下大乱,当以武力平定,实现统一的观点。陆绩年纪最小,坐在最后,但是他仍然大声说道:“昔管夷吾相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用兵车。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今论者不务道德怀取之术,而惟尚武,绩虽童蒙,窃所未安也。”大家都十分叹服。
建安五年(200),孙策遇刺身亡,孙权继承事业,辟年仅14岁的陆绩为奏曹掾,专门负责谏事。后转任郁林太守,加偏将军,统兵两千。但陆绩有脚疾,不便于武事,只能潜心民政。在任郁林太守期间,他动员民众掘井改良饮水,减少疾病。为政之余潜心著述,曾作《浑天图》,注《易经》,撰写《太玄经注》。
在《三国演义》的第四十三回“诸葛亮舌战群儒,鲁子敬力排众议”里,也有陆绩的描述:
座上又一人应声问曰:“曹操虽挟天子以令诸侯,犹是相国曹参之后。刘豫州虽云中山靖王苗裔,却无可稽考,眼见只是织席贩履之夫耳,何足与曹操抗衡哉!”孔明视之,乃陆绩也。孔明笑曰:“公非袁术座间怀橘之陆郎乎?请安坐,听吾一言。曹操既为曹相国之后,则世为汉臣矣;今乃专权肆横,欺凌君父,是不惟无君,亦且灭祖;不惟汉室之乱臣,亦曹氏之贼子也。刘豫州堂堂帝胄,当今皇帝,按谱赐爵,何云‘无可稽考’?且高祖起身亭长,而终有天下。织席贩履,又何足为辱乎?公小儿之见,不足与高士共语!”陆绩语塞。
当然,这段描述并不是陆绩真实形象的反映。作者为了反衬诸葛亮的正面形象,有意将东吴孙权手下的一班谋士写得胆小畏敌。其实这一年诸葛亮27岁,而且出隆中刚刚一年时间,正所谓初出茅庐。陆绩虽然只有21岁,但已经出仕八年,是孙权帐下一名博古通今的谋士了。论能力水平并不见得比诸葛亮低。诸葛亮闻声而问“公非袁术座间怀橘之陆郎乎?”可见陆绩当时的知名度是很高的。所言“怀橘”一事就是二十四孝中“怀橘遗亲”的由来。
东汉献帝初平元年(190),袁术与袁绍、曹操同时起兵,击败董卓后,袁术又被袁绍、曹操击败,于是引兵九江,割据扬州。初平四年(193),为剪除汉室旧臣,他邀请庐江太守陆康至九江议事。陆康携年仅六岁的次子陆绩同往。袁术拿出橘子来招待他们父子。陆绩藏了两个橘子在怀里。临走时,橘子滚落地上,袁术玩笑道:“陆郎作宾客而怀橘乎?”陆绩跪下来答道:“欲归遗母。”袁术赞叹不已。后人将陆绩列入二十四孝,并有诗赞曰:
孝悌皆天性,人间六岁儿。
袖中怀绿橘,遗母报乳哺。
四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洪州分宁(今修水县)人,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为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开山之祖。与张耒、晁补之、秦观同游学于苏轼门下,合称为“苏门四学士”。生前与苏轼齐名,世称“苏黄”。
黄庭坚于北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考中进士,授汝州叶县(今河南省叶县)尉。神宗熙宁四年(1071)参加学官考试,次年起得任国子监教授数年。后出任太和县(今安徽省太和县)知县。元丰八年(1085),召秘书省校书郎,后任神宗实录检讨官,著作佐郎。元祐元年(1086),哲宗即位,召为校书郎、《神宗实录》检讨官。第二年,迁著作佐郎,加集贤校理。《神宗实录》修成后,擢为起居舍人。这一年,他的母亲病逝洛阳。
黄庭坚的一生命运坎坷,但是性情至孝,自23岁出仕,一直将母亲带在身边奉养。虽然身居高位,每天晚上都要亲自为母亲洗涮马桶,前后20年如一日,没有一天忘记做儿子的职责。母亲病了一年,他更是衣不解带侍奉床前。及逝,筑庐于墓旁守孝,哀伤成疾几乎丧命。
为母亲洗涮马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从小事中能见真情。黄庭坚就是因为做好了这件小事,赢得了后人的尊敬,成为“二十四孝”之一的奉孝楷模。有诗赞曰:
贵显闻天下,平生孝事亲。
亲自涤溺器,不用婢妾人。
五
二十四孝当中,虽然也有诸如郭巨“埋儿奉母”、唐夫人“乳姑不怠”这样的封建糟粕,但是,其实质精神还是重在积极宣扬尊老、养老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24个奉孝的楷模中有三位与九江有关,这说明九江自古就有讲孝道的优良传统。翻开九江各县古志,孝悌记载确实俯拾皆是。清朝瑞昌人文德恒,年逾古稀,奉百岁老母衣食犹亲涤亲舂;宋武宁人方孟缙侍母吴氏竭力孝养,母殁,庐墓三年,墓前生芝,时人以为孝感动天;还有许多割股奉药、舐痈吮疮的奉孝事例,当然,那都是因为当时缺医少药所致,已不合当今时宜,在此不举。
今日九江,幕阜山里,鄱阳湖畔,父子有礼,婆媳春风,一派祥和。九江不但山美水美,人心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