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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乡村记忆

我伫立在这春色满园的晨光里,手抚着这当年还没到结果期的小梨树,看到它如今已长成壮年,且枝头已披满银花。不由得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啊,久违了,家乡的梨园!久违了,那香郁的雪梨花!凝望着洁白的梨花,倾听着蜜蜂的吟唱,脑海中又重现出那已随着时光流逝的我的童年,我的青春岁月……

——摘自《故乡的梨园》

故乡的梨园

在乡下我家老屋西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葱郁的梨园。跨过房西那条南北向的车道的西面就是一片果园,沿果园再往西走百十米,便到了那片梨园,这梨园位于果园的中央,就好像是这园中的“果宝”。

多少年过去了,那片梨园依然留在我心中,它依旧是那样的葱绿……不知有多少次,我在梦里走进那片葱绿的梨园,不知有多少次,那郁郁的梨花香进入我的梦乡。那里,有我劳动的足迹,有我流淌的汗水,有我对生活的挚爱,有我对梦想的祈望,有我对幸福的憧憬。

在城里上班时,我每次回故乡都是来去匆匆,很少在老屋住下,而那片梨园,就更没有时间光顾了。退休后,生活多了一分闲适,心灵多了一分宁静,便越发思念起故乡,眷恋起那片梨园了。

夕阳西斜,老牛暮归。五月的一个周末,我和爱人回到了那凤凰山下的老屋。车子开到了村口,我们特意绕上那途经梨园的小路,远远的就看见那片葱郁的梨园了。雨后的乡下,碧空如洗,空气格外清新。我们踏着留在故乡恋土上的一抹晚霞,走进了那片梨园,此时,那含香的朵朵梨花,正张着樱桃小口,含苞待放,她们就像是一群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含羞滴翠,恰如睁着一双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正在好奇地左右顾盼;春风荡漾着,树枝上的花苞在轻轻地摇曳着,好像是在欢迎我们这些久违的亲人;天边的夕阳透过晚霞,像一把巨大的长镜头,将我们映在地上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也将这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那个晚上,我们是在乡下的老屋里住的。第二天清晨,我早早地起了床,在不知不觉中又走进了那片梨园。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只一夜的工夫,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苞几乎都张开了洁白的笑脸。隔几棵梨树间或有一棵桃树,此时这桃花也绽开了花蕾,这满园的梨花、桃花白里掺粉,粉里透白,正在争芳斗艳。这些梨花们三四朵一簇,四五朵一簇,相互拥白叠翠,像一把把奇异的天伞,又似舒展着的云,如绽放着的礼花,又像是杂技彩蝶在空中飞旋飘舞,她们一个个婀娜多姿,素洁娇艳,晶莹妩媚;在微微的春风里弥漫着梨花清香扑鼻的淡淡香气,它沁人心脾,使人如痴如醉。那些长得如梨花一样洁白的蝴蝶,此时正在梨花瓣上翩翩起舞,那嗡嗡叫着的小蜜蜂,也正在梨花上飞忙着采蜜,那好像是来自天国的“嗡嗡”声音似近似远,似有似无,好像是正在演奏着这春天的梨园曲……

我伫立在这春色满园的晨光里,手抚着这当年还没到结果期的小梨树,看到它如今已长成壮年,且枝头已披满银花。不由得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啊,久违了,家乡的梨园!久违了,那香郁的雪梨花!凝望着洁白的梨花,倾听着蜜蜂的吟唱,脑海中又重现出那已随着时光流逝的我的童年,我的青春岁月……

那时节气要比这时早得多。当瑟瑟的寒风渐渐地变弱,当冬季的雪花慢慢地融化,大地已有了些许的温度,那僵硬的躯体已开始变得松软而温柔的时候,春天已悄悄地来临了。那时,那些枯萎了的草丛中已长出了嫩嫩的小草的绿芽,杨柳的枝条上也长出翠嫩的叶芽,并慢慢舒展开来。也就是在这个时节,在一次刮树皮的劳动中,妈妈第一次将我带进了这片梨园。

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还没到上工的时间,妈妈,还有那些大娘、大婶们,便早早地来到了这片梨园,聚集在梨树下做起了针线活。有的在纳鞋底,有的在绣小孩兜子,她们一边唠嗑一边在做着手中的活计,而我则手拿小铲蹒跚在梨树下,不时地蹲下挖野菜。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我便经常走进那片梨园,那梨树下满园的婆婆丁、鹅乐食、羊奶子、山茄子、刺菜等各种山野菜,都在争先恐后地绽放着或黄、或白、或紫、或粉的小小花朵,它们都很艳丽,也都很好看,还有那飞来飞去的蝴蝶,跳来跳去的蚂蚱在陪我捉迷藏,那时候的梨园,似乎成了我童年时的乐园……

岁月如梭。一晃十几年过去后,当我再次走进那片梨园,是在我中学毕业后参加生产队里的一次刮树皮劳动。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我和大伯家的二姐到梨园里去刮树皮。我们那个时候刮树皮还和妈妈那个时候一样都是用传统的刮法。对于树上有腐烂病的地方,要先用挠子将有腐烂病的树皮刮掉,然后再用刀子将有病灶树皮的边缘修理光滑,这样好让树的好皮好肉从这边缘处慢慢地往外生长,那形状酷似苹果树叶。修理病灶的边缘那可是个技术活,手拿刀要稳,并要略向外倾斜,下刀时还不能将好皮给刮下来,下刀处要略扩大约一厘米宽,以防止腐烂病菌向好皮里浸润。同妈妈一起干活的有一位姓那的老姐,她总爱夸自己刮腐烂病时做的形好,说“别人要是一等啊!那我就得是特等”……刮树皮时,我和二姐刮一棵树。休息时,我们这些年轻人便围坐在一起,各自在比着手工技艺,有的在织线衣,有的在织袜子,有的在织手套,有的在钩领子,有的在钩桌帘,大家有说有笑,一个个都在编织着自己甜美幸福的梦……而今,梨花挥洒相思雨,妈妈、老姐都已经不在了,那些老梨树们也都像历经沧桑的老妪,有的只剩下枯干和残枝败叶,有的已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在那原来的老地方又新栽上了桃树。

几年后的一个春天,我从城里休假回家,偶尔去梨园转转,正巧赶上社员们在刮树皮。此时,刮树皮已不再是用刀子了,而只需用挠子和刨子。对于有腐烂病的地方,也不用刀子做形了,而是用带钉子的小刨子,先把有腐烂的地方刨一刨,然后再用刷子蘸上药水涂在有腐烂病的部位,就万事大吉了。过了一段时间,这梨树上有腐烂病的地方就会慢慢地枯萎,并从下面大面积地长出新的皮肉来,且时间很短,长得也很快,同样大小的腐烂病,过去用传统的刮腐烂病的方法,刀口处需五年才能长愈,而采用新的刮树皮方法,只需一年病灶处就可以长愈,这可真是神奇啊,人说“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

春天里,当路边的白杨、垂柳刚刚泛绿的时候,这果园里的梨花还没开,这时需要刨树盘给树的根部松土。干这活时我仍然和二姐一组。在这春天的时节给梨树刨树盘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到了五月,此时的梨园就好像是一个天然的大花园,那棵棵梨树、桃树竞相开放,满树飞花,微风拂来,香飘满园。

待几日后,梨花凋谢,树枝在春风中轻轻地摇曳着,花瓣便一片一片地飘洒抖落下来,好像仙女散花一样,满园又是一片飞雪,这时你走进梨园,那真有“踏碎满地梨花雪”,“梦里相思寻故人”的意境。

梨花谢了,春天便随着那落下的花瓣悄悄地溜走了,而这梨的果实便在人们的期待中慢慢地长大。而此时,夏天便披着一身的绿叶在暖风中悄然地来了。

夏季的梨园很美,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此时,在梨园里劳动,那可真是一种恬静、自然而又清新的美的享受。梨树的主干很粗壮,华盖般翠绿的树冠,像一把把巨大的绿伞撑在梨园之中,它的侧枝向四周伸展出翠绿的枝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翠绿的柔波,梨树的行与行之间相呼应,棵与棵之间相衔接,相邻之间梨树的叶片相互紧挨在一起,梨树的枝叶间长出的三两个小小的梨果,被周围的叶片遮盖着,时隐时现。此时你若是站在这梨树园边向里面眺望,那棵棵昂然挺立的梨树,就犹如一道绿色的长廊很是壮观;那行行梨树遮起的树荫,又恰似一条绿色的涵洞在向前延伸;阳光透过梨树的枝叶在梨树下的地面上,斑驳成随风晃动的美丽图案,更显得光怪陆离。置身在这美丽的梨园中,你就好像是到了植物园一样,整个身心都融入到了这优美和谐的自然环境之中。而我们就是创造这一奇景的那辛勤的园丁。

秋季里,这片梨园又构成了一幅丰硕的秋实图画。那些果实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在大口地吮吸着大地母亲的乳汁,它们一个个长得又大又圆,红霄梨的脸上涌起了红晕,白丫梨的脸上泛着浅黄色的光亮,那些早熟的南果梨们的脸上也一个个透出金黄,凉爽的秋风吹得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那些梨果们便争先恐后地窥探着那油光发亮的头,好像在故意向人们展示着自己的天生丽质。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带着丰收的喜悦,二姐和我还有那些伙伴们,从梨树上摘下了一筐又一筐的大梨,有的梨长在树梢上摘不着,我们便踩着梯子上到树上摘下那又大又圆的梨,那心里的滋味真是比吃了梨还要甜,休息时,我们偷吃着那又甜又脆、水灵灵的梨,那个高兴劲就更不用说了。这事如果要是被护青的发现了,那是要被罚款的,那时生产队里对此是有明文规定的。如今,到市场上我一看见水果摊上摆放着的那些梨,就会想起故乡的梨园,想起那又脆又甜的梨,那时故乡的梨不知道要比如今这市场上的梨甜多少倍呢!

秋收过后,梨树的叶子开始逐渐变黄。偶尔,一夜秋风刮过,那些发黄的树叶便飘飘零零地飞落下来,把这梨园的树下铺上了一片金黄。第二天清晨,那些勤快人家的大人、孩子们便早早地背上背筐,扛着耙子到这梨园里去搂树叶,以用来烧火做饭、烧炕取暖。到了深秋,社员们便开始喂树了,因为梨树棵大,喂梨树时所挖的粪沟要比喂苹果树挖的沟要大些。挖喂梨树的沟要由树冠向外伸展的大小来决定,沟的形状也要呈弧形,一般要在每棵树的两侧各挖一个约2尺深、1.5尺宽成弧状的沟,然后再把农家肥戳进去再盖上土封沟。喂梨树可是个力气活,我每次干这活时都累得大汗淋漓,干到后来干脆脱去秋衣,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衣。

冬日里,梨树已脱去了昔日的戎装,挺着粗壮的枝干任凭呼呼的北风刮着,梨园里涛声阵阵。而此时队里的果树技术员们则冒着严寒,脚踩皑皑白雪,开始忙着为梨树们剪枝整冠,整枝后的梨树主干突出,侧枝层层递进,上下错落有致,就像无数只小手在向上伸展着,更展露出梨树们那雄伟俊朗的英姿。

听村里老农说,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日子里,一些刚栽下的苹果树都被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给砍掉了。“桃三杏四梨五年”,独有这片梨园中刚栽上四年即将结果的小梨树,在老队长的据理力争下才得以保存下来。老队长是果树技术员出身,别人挖树就像是挖他的命根子一样,他心疼得不得了,于是,他找来种种借口,总算是把“资本主义的那点小尾巴”给保留了下来。抚今追昔,怀念故人,当年的老队长现在早已与世长辞,那些当年受到老队长保护而有幸保留下来的小梨树,早已经结出了累累的硕果,那甘甜的果汁年年滋润着乡亲们的心田,人们也岁岁怀念这位一心为公的老队长。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的时候,村里落实了生产承包责任制,队里将苹果树、梨树都分到了各家各户,果农们为了给自家增加收入,便将那些老弱病残的梨树、苹果树挖掉,新栽上了结果早、见效快的桃树。

如今,我的家乡不仅成了远近闻名的水果之乡,而且盛产的桃子也声名远扬。记得乡里评出的桃王就出自我们村。每年到了桃子成熟了的季节,从外地来我村贩卖桃子的人络绎不绝,载运桃子的各种车辆也接踵而至。现在家乡果农们的腰包鼓了、日子富了,但果农们依然对那片梨园酷爱有加,自然这又脆又甜的梨果也受到了贩果人的青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两年后,与我形影不离的二姐也结婚了。初夏的一天,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伴着孤零零的身影,怀揣着寂寞的心情,独自一人在梨园里拔豆地里的荒草,并给豆子背垄,泥土在脚前的镢头上向左右翻腾着,脚前的一条垄沟便自然地向前延伸着,身边不时地传来树上那“沙沙”的蝉鸣,附近的池塘里也不时地传来那“咕呱、咕呱”的青蛙叫声,我直起腰擦了一把脸,汗水掺和着雨水从脸上滚落下来,我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了……

又过了一年,我已是村里的一名小学教师了。那年秋天,放农忙假时我在梨园里劳动,偶遇我的小学同学秀玉,那时她已经结婚并在外地工作。我们俩已有十年的光景没有见面了,同学相遇分外高兴,于是,我和她还有村里曾经教过我们的两名小学老师,在那片梨园旁的果树下拍了一张合影照,留下了永久的记忆。

时光流年似水。一晃我与当年的老师、同学已有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岁月的飞刀已在额头上刻下了皱纹,风霜也染白了双鬓,一想起她们,那深深的师生情,浓浓的同学谊,便时时萦绕心头……动乱的年代结束了,我有幸考学走出了那个贫穷的小山村,但多少年过去了,我仍然走不出那故乡的真情,走不出那片葱郁的梨园。

我最后一次走近那片梨园,那是在今年的春季,距离上次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了。而今记忆中那片梨园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从原来梨园所在地方的南北横穿而过,并长长地伸向远方。这条马路不仅仅拉近了城乡的距离,而且给我的家乡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变化。

过去我乘车回家得一个多小时,而现在乘车回老家,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望着这条宽阔笔直的马路,我心中油然而生出无限的感慨。打造辽宁“五点一线”经济圈,加快了城乡一体化建设的进程,也给我家乡的发展建设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我爱故乡的山,我爱故乡的水,我更爱心中那片郁郁葱葱的梨园。

(王家芬)

原载于《辽河》2011年第4期

我爱马莲花

“马莲,马莲我爱你,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九八,九九,一百零一。”这是我儿时跳皮筋时经常哼唱着的一首童谣。那时,我们女孩子在每天上学的课间都爱做跳皮筋的游戏,大家一边哼唱童谣,一边跳啊跳啊!伴随着那银铃般的笑声,那枯燥无味的数字便永久地印在我们的脑海中。忆起这首童谣,那些天真活泼可爱的笑脸,便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哼也哼不完的美丽童谣,就犹如一条潺潺的溪水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由此,我便自然地想起了那好看的马莲花。

据词书记载:“马莲又叫马蔺,多年生草本植物,根茎粗,叶子条形互生,花蓝紫色,形状跟菊花相似。叶子富于韧性,可用来捆东西,又可以造纸,根可制刷子,也叫马兰。”每到花开时节,马莲花那一簇簇细长的花瓣便向外翻卷着,几天后它又慢慢地弯卷成菊花瓣似的形状。当你走近它时,你便可闻到花儿散发出的淡淡清香,那条状的花瓣蓝中带紫的颜色,就好像是画家用彩笔刚刚描上似的。我喜欢马莲花花瓣的俊俏,颜色的素雅,品格的高洁,以及性情的纯朴。它从不张扬,从不显山露水,更不与路边或山坡上的那些野花争芳斗艳,而是单独或几墩连片生长在乡村土路的车辙两侧,或是什么荒僻的地方,甚或墙角屋后的某个角落。它不怕干旱少雨,不怕车轱辘碾压和过往人们的踩踏,更不怕环境的孤独寂寞。从这一点来看,它倒是很像车前草了。不论生存条件多么恶劣,它们都能以其特有的生存方式顽强地在同命运抗争,且生命力极强。

多少年过去了,马莲花在我灵魂深处的记忆,依然是那样的深刻。前几天,我看见院子里的孩子们在跳皮筋,她们依然在哼唱着这首经久不衰的美丽童谣,听起来真的是好亲切呦。由此,我又一次想起了儿时所见到过的马莲花。

沿着乡下老家西北方向的马车道向前走,穿过果树园便走出了村口。向西眺望是一片广袤的田野。再径直往西走就是一条笔直的马车道,那马车道把那大块的土地分割成了南北两块,北面的叫“大斜子”,南面的叫“六爷地”。沿着那土路走不出半里,便可以看见在马车道的两旁长着好多好看的马莲,就好像是种的一样,大约能有二三百米长。当马莲花开的时候,那真是一道亮丽的田园风景。

大约是在六月份吧,庄稼苗长出老高,田野也被染成了一片绿色。到了这个时候,农人们便开始给禾苗蹚地了。而恰在那时,生长在马车道旁的马莲也开始开花了,在马莲悠长浓绿的叶片丛中,会长出一根根的茎秆,在那茎秆的绿叶之上便长着那竞相开放的兰花。当花开的时节,你把它摘下来,还可以做成“叫叫”吹着。

小时候,我和兰兰等几个小伙伴,放学后或者是星期天,总要到田地里去挖野菜用来喂猪,于是便经常走那条马车道。每次不管挖多少野菜,我们回家路过那儿时,都要采一些马莲花,连着那长长的茎做成“叫叫”吹着。那茎的顶部鼓鼓的,包裹着的叶片有一层薄薄的叶膜,拨开两翼那花茎就像个小飞机似的,那花儿更像是飞机后面的降落伞,将花茎那头放进嘴里,来回拽着往嘴里抽气,那花茎便会发出“啧啧”的叫声。我们每次路过那儿,都要在那儿玩上一阵子。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挖了半筐野菜,回来时又路过那儿。正巧,遇到几位犁地的老农正坐在地头歇息,其中两位老伯卷着老旱烟在那悠闲地抽着。几匹刚犁完地的马也在那悠闲地歇着,有两匹马正站在地头吃槽子里的饲料,还有几匹马吃饱后卧在地上歇息,它们就卧在那片片的马莲墩上,把马莲压得东倒西歪,那站着吃草料的马的后蹄子就踩在那嫩绿的马莲墩上,不一会,那马的一泡尿、一摊粪又劈头盖脸地洒落在了马莲墩上。地头上还有几棵被老农犁地时,因犁过了头而被犁出来的带叶的马莲根,它们就好像是被俘虏了的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倒在地上,看到这一切,我的心真的有点痛,这马莲生存得真是不容易啊!它们也是有生命的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家后园水道的拐弯处也长出了几墩马莲,它可能是爸爸为了防止浇菜时水道里的水流经拐弯处冲坏水道而栽种的吧!这几墩马莲与西边马车道上的马莲比起来,其生存环境那可真的是好多了,它们没有车压、没有人踩,还享受着浇菜园子时渗下的充足水分和养料,所以,这几墩马莲自然是长得高长得壮了,就连那花儿开的也格外的水灵,更不会遭蚂蚁了。天旱时,马车道旁的马莲,就经常会遭受到蚂蚁的攻击,你看那成群结队的蚂蚁在马莲花的花下茎上,忙忙碌碌地爬上爬下,我猜测它们可能是因口渴而去吃马莲的花蜜,或者是去吃马莲花因天旱所生的蜜虫吧。尽管这样,那儿的马莲依然在恶劣的环境中顽强地生存着,它照样花开不败,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马莲花耐干旱,又不怕涝,更不怕风吹雨打,抗病虫害的能力很强,它就如同路边的野草,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

每年的端午节,不论是在城里还是在农村,按着中国民间的习俗,家家户户都要包粽子,而包粽子所用的绳就是马莲的叶子。包粽子之前,要将马莲叶子和粽子叶一起放锅里煮了,然后再用来捆粽子。煮出来的马莲叶子既柔软又结实,而煮出来的粽子还带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过了谷雨节气以后,农村的庄户人家都要在自家的菜园地里种上一些黄瓜。为了能让瓜秧沿着搭成的架子往上爬,防止瓜秧被风从架上刮下来,当黄瓜秧长到一尺多高需要爬架时,就需要用马莲叶子将黄瓜秧绑在架杆上,小时候我就经常干绑黄瓜秧的活。将晒干的马莲放在水里浸泡至柔软时就可以用了。还有嫁接树苗时,也需要用马莲叶子绑着接口处,以防止接口处漏风,便于芽苗成活。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有的人家还用马莲的根子做成刷子用来刷锅。马莲真可谓全身是宝,它给我们乡下人的日常生活和生产带来了很多方便,它的作用虽然说是微小,但它这种为黎民百姓造福,默默奉献的精神却是值得赞扬的。

远离了寂静的乡村,久居于喧闹的城市,人们的血液里和夜晚的梦境,都常常会流淌和萦回着那喧嚣的城市噪音。为了缓解压力舒缓情绪,我时常早晚到附近的小山上走走转转。

一个初夏的清晨,我在山坡小路散步时,偶尔发现路旁长着一大墩马莲,那盛开着的马莲花格外惹眼,那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见到的马莲花啊,我好喜欢、好高兴啊!

于是,我急忙走上前去,将那盛开着的马莲花采下了几枝,拿回家后便放在盛水的瓶子里生着,一个星期过去了,那花儿依然盛开着,望着马莲花,我沉思了良久。

马莲花不仅能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愉悦,而且它还以其自身根花叶的有用性,为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提供着各种方便和服务,马莲这种不屈不挠、勇于战胜任何困难和默默奉献、不求索取的崇高精神,不正是我们应当大力提倡和努力践行的吗?

望着马莲花,我从心底里发出:“马莲花啊,我心中的花儿,我爱你——马莲花,我更爱你——马莲精神。”

马莲精神永存!

(王家芬)

岁月

暑假的一天,我家做了一顿高粱米水饭,女儿边吃边说:“不爱吃,不好吃。”我接着说:“你怎么不爱吃?也不总吃。”女儿说:“高粱米拉嗓子,咽不下。”我听后,心里一震,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高粱米饭还吃不上流呢!”女儿不屑一顾地脱口而出:“你那是什么年代呀!”是啊,我那是什么年代,我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心好像被针刺了那样痛。

记得那是一九六八年,我也像女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参加生产队劳动了。一个小队有六十多户人家,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粮食不够吃,每年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就都得到生产队去借粮,我家就是其中的一户,一年得向生产队借粮千余斤。那时借的粮食有的是马料,但到了秋天还的都是好粮食。每次去借粮生产队只能借一二十斤,少则只借十斤,控制吃个三五天。有时过了正月,就没有粮食吃了。那时别说是吃高粱米呀,就是苞米棒子,苞米面“糊涂粥”能喝上流,也算是好日子,人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一年正月刚过,我家就没有粮食吃了,没有其他办法,就只能到生产队去借粮。从那时候起,每次借个一二十斤,有时借的苞米都是喂牲畜的马料,尽管这样,那也能够解决燃眉之急呀。拿到马料后,妈妈便到磨米房将其磨成棒子做粥喝。有时借的是高粱,妈妈便将其磨成子做棒子粥吃,或将高粱磨成高粱米,再将高粱米磨成面,掺在高粱糠里面做混合面的饼子,那就是我们一家人中午或晚上的饭。有时,饼子全是糠做的,一点高粱米面也没有,吃到嘴里很苦、很苦。吃饭时,姐姐一看是高粱糠饼子就愁眉苦脸,皱着眉头吃,好像咽药似的。我一见是吃这东西也是满脸的沮丧,心里嘀咕着,“干活累了一天,就吃这东西,怎么下咽呐”。那时我和妹妹、弟弟也都只有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是能吃的时候。其实,最苦的还是妈妈,她的心里比谁都苦。

那时,我家六口人,每次借十来斤粮,一年就能借到上千斤。从过了正月刚开春就开始借粮,一直得借到新粮接下来,半年时间,借粮就得近百次。有时妈妈找队长几次,才能借上十斤粮,碰上队长说“研究、研究”,一拖就是一两天。那时,大部分人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队长家的门槛都被这些借粮的人给踏平了,队长一见到像我妈妈这样的人,就好像是债主见了欠债的人一样,有时也不给个好脸子,就是看脸色,妈妈一年也不知要看上多少次。

一次,妈妈去找队长借粮,当拿到借粮的条子时,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家家户户都已经在忙着烧火做晚饭。妈妈拿着借粮的条子去找保管员,可那时保管员还没有下工回来。等到妈妈借出粮食,再到磨米房去磨的时候,磨米房的人都已经下班了。没有办法,我的妈妈又将那点粮扛了回来,向邻居家好说歹说,借了够吃一顿的米,等将借来的粮磨好后马上再还给人家,真不知妈妈心里是啥滋味。

那时候,农村种地也不搞科学种田,都是传统的种法。既不扣塑料大棚,也不搞什么反季节生产,只能是靠天吃饭,日子就这么一天挨一天地过,好不容易熬到了五月。刚过端午节,园田地里的土豆正长得起劲的时候,妈妈就去抠出来给我们当饭吃。而当时的土豆大的才长到鸡蛋那么大,小的也只有核桃那么大。没有办法,我家每天只好是上顿烀土豆、下顿炖芸豆,就这样一连三天,全家人连一粒粮食也没有进肚。因为家里实在是没有粮食吃了。妈妈只好又厚着脸皮到队长家找他借粮,队长只是说“研究、研究”。而这一研究就是三天。前两天,我只觉得浑身乏力,但仍然坚持在房后生产队的地里拣麦穗,可是自己总感觉累,总想躺着,不愿动弹,于是在劳动休息时,我就躺倒在附近的小麦堆上,一动都不想动。第三天清晨起来,我感觉头晕、恶心、全身无力,从后门口走到房西都是手扶着墙走的。于是,那天上午我便没有去上工,自己足足在家里躺了半天。现在回忆起来,那不就是因为没有粮食吃,饿得营养上不去,出现低血糖了吗?

那时,受“左”的思想影响,生产队也不搞什么副业,“割资产主义尾巴”又把那些栽了两三年的果树全都给砍了。一晃几年过去了,家乡的面貌依旧,我家的贫穷依旧。

一九七三年,姐姐早已出嫁,我和弟弟、妹妹也都毕业参加生产队劳动,全家五口人,四个劳动力,按理说这日子就应该好过了,可是,从生产队里领的口粮依然糊不了口。那时的口粮标准是每人每年三百二十斤,而且还都是毛粮,一家五口四个壮劳力,依然得一年借半年的粮。

春天到了,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次生产队正组织拉车送粪。这时我家又断顿儿了,一点吃的也没有。一天早晨,天刚蒙蒙亮,该是做早饭的时候,妈妈像往常一样,老早就起来要做饭,可是做什么呢?一粒粮食也没有,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妈妈在厨房转悠了两个来回,又回到炕上坐了下来。她卷起一支旱烟,使劲地抽了起来,又在那等“研究”后的结果。看着她那种无奈、无助、难过的表情,我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的心情。当时,我的心在颤抖,在流泪。从那时候起,我就暗暗地发誓,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妈妈难了半辈子,苦了半辈子,累了半辈子,含辛茹苦拉扯我们太不容易了。

伴随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胜利召开,在中华大地上延续了十年之久的“文革”浩劫终于结束了。一九八二年正月,我家所在的村也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家里分到了果树和责任田,这日子过得就好比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全是自己的”,这一政策极大调动了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由于我们家那儿是苹果产区,不用向国家交订购粮,责任田里打下的粮食都是自己的,这下每年我家的粮食不仅够吃了,而且还有了节余,并逐渐地吃上了细粮。那一年,我家还买上了黑白电视机,在那个三百多户的村庄里,我家开始过上了头等日子。

世事更迭,感慨万千,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历史的变迁,现在吃粗粮的目的也与过去不同了。过去贫困时,吃粗粮那是为了填饱肚子,连“糊涂粥”都喝不上流,哪还能谈得上吃得饱、吃得好。而今这日子好过了,想吃点粗粮,那是为了吃出健康来,粗、细粮混合、搭配着吃,那是为了均衡营养,是特意要这么吃的。

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当年,我考学走出了那个贫困的小山村。现在我的弟弟、妹妹早已成家立业,先后搬到了城里居住。为了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享两天清福,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弟弟便将父母接到城里来居住。而儿女们也各尽孝心,各负其责,精心伺候爸妈安度晚年。不久,这事就在村子里传开了:“九爷、九奶现在可真是赶上了好时候,进城享清福喽。”“若是搁过去,九叔、九婶这几个孩子,就是有这份孝心,也办不到啊!”我们做儿女的每当听到这些话,当然从心里为爸妈高兴。套用母亲一句自豪的话说:“那是一生的事。”

人们说:“三穷三富过到老,人年轻时有福不算福,而像九爷、九奶那样,儿女们都家成业就,过上了好日子,而且都孝顺,人老了有福,那才是真正的福哇。”

(王家芬)

煤油灯

小时候,乡下没有电灯,家家户户用来照明的都是煤油灯,我家也是如此。那时候煤油灯是乡下人生活的必需品,而大多数人家的煤油灯都是自做的。说起来也很简单,找一个墨水瓶或者是同墨水瓶一样粗的玻璃瓶,大约三四寸高的样子,之后再找一个铁瓶盖或圆形的铁片,在中心打一个小圆孔,然后用铁皮卷成的小筒长三寸左右,再用棉花条或布条线搓成细捻穿透其中,小筒要高出瓶盖一寸左右,上端捻子要露出少许,下端要留出较长一段以供吸油用,往瓶里倒上煤油,再把瓶盖拧紧或盖紧,这样一盏油灯就做成了。待煤油顺着细捻慢慢吸到上面露出的灯捻时再用火柴点着,灯芯马上就跳出橘黄色的火苗,并冒着细细的黑烟,同时散发着淡淡的煤油味。富裕的人家在灯外面套上一个灯罩,加一个灯伞,就算是比较讲究的了。

煤油灯用起来很方便,它可以随处放到窗台上、书桌上、饭桌上,也可以用铁丝做一个筐,将灯放在其中,再用一根铁丝钩着将其挂在墙上、门框上。煤油灯的光线很弱,那时家家户户为了节省煤油,人们都把灯芯拨到最小,小到甚至连看灯下的人都模模糊糊。要移动灯时,得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一手拿灯,另一只手还得挡着火苗,若不然,那火苗就要被风或气流吹灭。就连人们在灯前大声说话,那气流也能将油灯的火苗吹得左右摇晃。若是有灯罩的煤油灯就什么也不怕了。

那时,在山上田里劳作了一天的庄稼人,归来进院时,望着家里从门窗透出的煤油灯光,心里便溢满了家庭的温馨和生活的喜悦,一身的疲劳就在不知不觉中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家的那盏煤油灯是很普通的那种,是爸爸用废弃的玻璃瓶制作的,大约有四寸高吧,它通常是挂在墙上。日复一日,天长日久,那微弱的火苗,冒出的那细细的黑烟已将油灯上面的灰墙熏出了一条长长的黑印,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如果晚间有月亮时,全家人吃完晚饭后就借着月光坐着。若没有月亮,只有等屋子完全黑下来之后,妈妈才能划根火柴将煤油灯点着。此时,昏黄的灯光照得屋子里忽明忽暗,我们小姊妹三个便抢着灯光玩着,有时不长眼力见遮住了煤油灯的光线,还要被妈妈痛斥一通。更多时候的灯下,是妈妈在做着针线活或者我在做作业。那时妈妈的眼力很好,缝做衣服,纳鞋底,离灯老远的都可以看见,而只有在做鞋启鞋口的时候,才把灯芯拨大一点,让灯光亮一些,靠灯近一些。而一年中的大多时候,妈妈总是在煤油灯下缝啊缝啊,补啊补啊,总没有闲着的时候。

特别是严寒的冬季,白天短夜很长。窗户外面还时常刮着呼呼的北风,这时妈妈总是在灯下忙活着,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我都睡了一觉醒来,朦胧中仍能见到妈妈在灯下纳鞋底、做衣服的身影。至今妈妈辛苦枯燥地劳作的身影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微弱的灯光跳跃在乡下漆黑的夜晚,将整个寂静的村庄深藏在久远的岁月里……

记不得是哪一年了,村里架上了电线,家家户户安上了电灯,点煤油灯过日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孩子恐怕连个煤油灯的影子都没有见过呢!

煤油灯是时代的历史信物,它让我记住了那个时代的艰难困苦,那个时代生活的艰辛以及那恒久不变的浓浓亲情……

(王家芬)

纺线车

小时候,在我们乡下的庄稼院里,大部分的人家都有一台纺线车,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所穿的鞋子,清一色都是家做的,从来不买鞋,纳鞋底所用的麻线绳都是用纺线车纺出来的。只有极少数的人家,不用纺线车而是用纺线锤来纺麻绳。那时候,纺线车是大部分农家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生产工具。

我们家的纺线车,可以说是妈妈的专用生产工具。那时候,我家七口人,妈妈每年要给每人做二至三双鞋,这加起来一年就得做二十多双鞋,装在帽筒里满满的。那要纺多少麻绳就可想而知了。那时候每到农闲时,妈妈就开始在家里忙着纺麻绳。妈妈纺麻绳时,首先要将干麻皮用木梳梳开呈粗细均匀状,再将其中的一头扎紧,挂在炕头的墙上,再把纺线车子放在炕上,将铁钻头的粗头部分与在纺车上绕着的鱼线绳交叉套好,而后再将铁钻头挂在纺线车左边底梁上部的挂钩和插入底梁外侧木板上部的小孔里,在挂钩和小孔处还要点上点豆油做润滑剂,然后妈妈便坐在炕上纺起麻绳来。

纺麻绳时,只见妈妈从麻皮捆上拽下一根麻皮,将其中的一头放在嘴里用牙磕一下将粗的地方磕掉,再用唾液抿一下,让麻皮细长光滑地缠在铁钻上。之后,妈妈便用右手开始顺时针摇动扶手使纺线车转动,而后再逐渐抻长麻皮让它在铁钻头上继续加劲,看看给麻皮上的劲差不多了,妈妈便用左手提着麻绳,然后右手再向反方向稍摇动一下,随之妈妈便用左手向前抻着麻绳,这麻绳便随着铁钻头的转动缠到铁钻杆上。一根麻皮快要纺完的时候,妈妈就再拽一根麻皮,将这根麻皮的头续到前一根麻皮的尾部,而后周而复始,多半天的工夫,妈妈便纺好了一轴麻线的半成品。然后,妈妈要将这轴麻线倒下来缠在自己的手上,将这麻线的头和尾连在一起去进行麻线绳的合成,合成时,妈妈就像开始纺单股一个劲的麻绳一样。妈妈干得快的时候,一天就能纺一轴麻绳。所谓一轴,就是把纺好的麻线绳用手缠成大约有七八寸长、一寸多粗的麻线穗子。缠到一起后留着纳鞋底用。缠成麻线穗之前,妈妈要用抹布将麻绳用手缠着撸一遍,使麻绳更精细顺溜。

那时候,冬天天短不出活,妈妈有时为了赶活便将那一根根的麻皮在头一天晚上梳理好,抽出一根将一沓麻皮从一头捆好,做成一个圆圈捆好放在笸箩里,为的是纺麻线时速度能快一些。

这纺麻绳的活只是妈妈做针线活的一部分。妈妈每年要做二十来双布鞋,所需要的麻绳可是不少啊!可是妈妈很能干,有时晚上一直干到深夜。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妈妈就这样整天为我们一家人的生计忙活着。我们兄弟姊妹从小到大穿的鞋都是妈妈做的,一直到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仍然穿着妈妈做的布鞋。妈妈这么多年下来,该用纺线车子纺了多少麻绳,为我们做了多少双布鞋啊!

寒来暑往,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也一天天长大了。记得那年我十三岁,我从嫂子那里学会了织衣物。这就让妈妈更忙了,她不仅要继续纺麻绳,而且还要抽出更多的时间为我们纺棉线。将生产队分得的棉花弹好后,妈妈便将棉花包里的棉花拽出一小绺儿放在桌子上铺好,然后用一根高粱秫秸穗下的细秆放在上面,便开始一手握秆,一手用掌心在放棉花的桌面上使劲地来回搓动,待到那棉花都缠在细秆上形成棉花条有手指粗细时,然后再将这秫秸细秆从棉条中抽出,这样一根空心的棉花条就形成了。做成二十多根后,再用纸包好留做纺线用。纺线时,妈妈还要用约有半尺长的高粱秫秸的外壳套在铁钻上,然后左手提着棉花条,右手摇动纺线车子的扶手,就像纺麻绳一样。不同的是妈妈在用左手提着棉花条纺线时,要来回地抖动着手里握着的棉花条,这样纺出来的棉花线才会粗细均匀。那时候,妈妈不论是烈日炎炎的夏天,还是风雪严寒的冬季,只要是有时间,就给我们纺棉花线。妈妈手艺好纺出来的线粗细均匀,纺了一轴又一轴然后都装在线笸箩里。记得我从十三岁的时候起,我们穿的线衣,都是我们用妈妈纺出来的线织成的。那时候,农村的生活条件比较差,我们几乎不买现成的秋衣,只穿织的线衣。由四轴或五轴合成的棉花线,就会织成厚厚的线衣。现在一想起这些,还觉得身上暖呼呼的。而有条件的人家,会养一两只绵羊,到了开春或秋后将绵羊的毛剪下来,涮洗干净后,再用纺线车子纺成毛线,织成毛衣或毛裤穿。

纺线车是一个时代的记忆,现在的孩子们恐怕只有在博物馆和电视里才能见到。现在,我们不用纺麻绳做鞋了,更不用纺线织衣服了,都是到商店里去买各式各样的鞋和各色各样的线衫、羊毛衫穿。纺线车子淡出了我们的视线,成为陈年往事,成了我们遥远的记忆。

(王家芬)

乡村拾遗

豆瓣酱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乡下,家家户户餐桌的大酱,从来都不用买,都是农家自己做的。每年秋后,生产队里分了一些的黄豆,家里除了用一部分换豆油外,余下的就都要留着做大酱了。大酱都是放在房前窗根底下的酱缸里,几乎家家如此。如果谁家不做大酱,在当时人们看来那一定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最起码不是庄稼院里的过日子派。

那时候,我家住在一个有六七户人家的大杂院里,为了规矩,家家都要在自家的窗前围成一个小院。我家住在西上屋,大院中央还有一个老式的磨盘,它就好像是一个标记,提示院子里的住户,谁也不许扩张到那儿。所以,属于我家的小院也只有那么一小块了。小院一般都是用高粱秫秸挟成的,酱缸就放在小院内的窗前。

冬天到了,大约是在腊月初八之前,妈妈就将那黄澄澄的豆子找出来,之后挑了又挑,拣了又拣,再用簸箕将其中混杂着的草棍、豆皮之类的簸出去,之后再将黄豆放在大盆里用凉水泡上。只一天的工夫,那圆圆的豆子便伸胀开了腰身,变得胖墩墩的,之后便将这些泡好的豆子,放到外屋地的大锅里面去煮,这煮豆子的水放的是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以待豆子煮熟的时候,锅底不糊、锅里的水得差不多没了为宜。

一般情况下,妈妈都是在晚饭后开始煮豆子。柴火都是用树枝、木头之类的硬柴火,架上后点着火就让它烧着。只一会的工夫,屋子里便大气腾腾,到处弥漫着豆香,那味道好闻极了。我感觉那样子就像是过年在做年货似的。

待到豆子煮熟,水没了,妈妈就开始用铲子在锅里来回地翻动,此时可千万要看住火,别糊了锅底,若糊了锅底,那以后做成的大酱就要有苦味了。

等到豆子发红、熟透了,妈妈就将余下的火撤下来,之后她便手拿两把菜刀,在锅里所煮的豆子上面来回地剁了起来,有时两手交替地剁着,有时两手一上一下地剁着,那样子就像是在剁饺馅子,剁好的豆子要先起到盆里面凉一会儿,之后再抓出一大块,放到屋地的饭桌上,两手再来回地往一起揉,最后揉成一块长和宽有两块砖摞到一起那样的大小,再放到饭桌上捧起放下来回地卡,直到卡得棱是棱、角是角的,形成一个长方形的豆酱块为止,我们都叫它酱块子。锅里没剁着的豆子还要再继续剁,剁好了再揉成酱块子,最后将这些酱块子放在帘子上吊在棚顶,或在空屋子里找个地方放好。

我家一般是放在不住人西屋的窗台上,妈妈将窗台擦干净后,再找来几根苞米秸秆横放在窗台上垫着,将做好的酱块子放在上面,之后便不再管它了,就让它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冬眠吧。

冬去春来,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山坡上的草见了绿、地里的野花也开了,门前大柳树上的树叶也长出来了,这时候的人们,就选个吉利日子,开始下大酱了。下大酱的时间一般是选在四月初八、四月十八或者是四月二十八。八八八谐音发发发嘛,寓意着大酱发,家家户户的日子也发。到了这时候,妈妈就会将放了一冬天的酱块子都搬出来。此时那酱块子的身上已长了一块一块的绿毛毛,就好像是穿上了一件绿色的毛衣。下大酱之前,妈妈要先烧一锅温水,然后将这些酱块子放到锅里,用刷子将酱块子身上那一块一块的绿毛刷掉。之后,再用菜刀将大块的酱块子剁成像炖排骨那样大小的一个个小块,之后将它们放到刚洗涮干净的缸里,然后再放进一些大粒盐。放盐时,要将盐放在事先烧好的开水里,待盐化开水凉好后,再将干净的盐水同酱块子一同倒进酱缸里。盐和酱块子的比例是1:2或是凭经验,一盆带尖的酱块子,要加一平盆的盐,水的高度以将酱块子浸没为宜,然后将酱缸盖盖好就让它慢慢地发酵。

以后还要用纱布做一个缸罩将酱缸盖上,或者是用铁丝围成一个圆圈,再蒙上一层纱布缝好盖在酱缸盖上。有的呈凸起状像个帽子似的。在缸罩的周围还要绑上较沉的东西,这样缸盖就不容易被风给吹掉。在缸罩边上还要再绑上一块红布,这象征着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大酱发发发的意思。那时候,家家户户窗前都有一个酱缸,上面都绑着一块小红布,就像是一面小红旗在缸旁随风飘荡。

过了三天,就可以打耙了。所谓打耙就是用酱耙在酱缸里从底到上地来回翻搅,酱耙是用木棒和一个小长方形的小木板做成的,像个耙子似的,是专门用来翻搅大酱用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酱缸里的盐粒在慢慢地融化,酱块子这时候也已经由大变小了,但此时酱缸里还是酱块是酱块,水是水,经过酱耙的来回翻搅,大酱缸里的酱面表层会浮出一些水沫子,妈妈每次打完耙后,都要用勺子将这些水沫子撇出来倒掉。这时候,缸里的酱块已经由小块逐渐的变小、变没了。此时缸里的酱已经在慢慢地发酵。此后,妈妈就经常地在酱缸边打耙,不断地将酱缸表面产生的水沫子,用勺子撇出来倒掉,再过些日子,那酱缸里的大酱就会慢慢地发酵成紫红色,之后就又会变成深棕红色。

这个时候要特别注意卫生,有时苍蝇会钻进缸里产卵,使缸里的酱生蛆。每当这时,妈妈就经常用酱耙敲打缸沿,不一会儿,缸里的蛆便从酱里面钻出来,这时候,妈妈是见一个挑一个,直到挑没了为止。

大约在六月份,大酱满月了,这大酱便可以吃了,发酵好的大酱很香,颜色黄澄澄的,一打开酱缸盖,舀上一匙放在盘子里,那好闻的酱香味就会扑进鼻子里,这酱还没等吃到嘴里,就已经勾起馋虫了。晚上,那可得千万给酱缸盖上盖或扣上盆以预防下雨,防止檐溜水或雨水流进酱缸里,使大酱受到污染。

豆瓣酱可以拌土豆茄子,这是一道极普通的农家菜,炖鱼时加点豆瓣酱,炖出的鱼格外地好吃。炖芸豆也可以加点大酱,那芸豆吃在嘴里就会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豆瓣酱是农家做菜必不可少的一种调味品,也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消费品。

油纸窗

我记得小时候,一到了深秋,妈妈就比平时更忙碌了,因为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此时,妈妈不仅要忙着拾掇菜、腌菜准备过冬,还要忙着拾掇屋子御寒,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做,那就是要将屋子的上扇窗户拿下来擦洗干净,再重新糊上新的窗户纸。我家西屋的上扇窗户是那种用木头格子做骨架,外面糊的油窗纸,两大扇向里打开掀起后抬平,能挂到棚顶上的那种,现在这种窗户早已经见不到了。由于一年的风吹、日晒、雨淋,或者由于外面用高粱秸秆串成的窗帘子遮挡不及时,有的窗户纸已经被雨水淋破,漏了窟窿,所以一到深秋,妈妈都要给这窗户重新换上一茬新的窗户纸。

糊窗户纸时,妈妈要将原来破旧的窗户纸撕掉,漏出满是木头格子的木窗棂,再将新的白颜色的窗户纸糊在窗棂上。那窗户纸是专门用来糊窗的,白色的,与普通的纸有所不同的是,那纸的中间还藏有一条条的暗道道,透过阳光的照射,就好像是小学生用来练习写字的方格纸一样。

为了经得起风吹、日晒、雨淋,这窗户纸要糊得结实耐用。妈妈先是拿来豆油,用刷子蘸上一点,然后刷涂在窗户纸上,这样窗户纸就变成了一层浅黄、油亮、透明的油面纸。之后再把它糊到窗户上,我们就叫它油纸窗,这种纸滑溜溜的,又好看又耐用,将糊好的窗户安上,整个屋里马上就会显得干净利索,亮亮堂堂。

那会儿,这样的窗户在农村极其普遍。现在,在我们老家那,窗户上都镶着明亮的玻璃,根本没有过去那种用油窗纸糊的窗户了,高粱秸秆做成的窗帘也没有了。而今这油纸窗,已经成为记录那个时代的特定符号。不知为什么,这油纸窗留存在我心灵的一角,印象竟然是那样的深刻。

艾蒿绳和喷雾器

我们小的时候,也说不上是怎么了,就是爱招蚊子咬,记得那会儿,夏天的蚊子非常多,屋里、外头到处都有,一到黑天,妈妈就不让我们进屋了。每到这时候,爸爸就把喷雾器装上药,在屋里使劲地喷着,“哧、哧……”喷出的水雾会有一种难闻的气味。喷完药后,爸爸就将屋里屋外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一点气也不让它透,这样可恨的蚊子就会被熏死。

爸妈还嘱咐我们不要到屋子里去乱窜,以免把蚊子带进屋里,同时也怕把屋里的气味给冲淡了,使蚊子复活,于是,我们只好在外面待着。我们有时坐在小院的板凳上,有时坐在过道放的门板上,有时躺在铺在地面上的麻袋上,望着院子上空那嗡嗡叫着的蚊子。

忙完了屋里,爸爸又把晒干的艾蒿绳点燃了一根,那艾蒿绳就像是一条盘着的火蛇,口吐火星,冒着白烟,放出艾蒿的气味,这时周围的蚊子似乎少了许多,可能是它们害怕艾蒿气味的缘故。

这时的我,或躺在小院的葫芦架下,或躺在大院的人堆里,聆听着老人们讲着往事。艾蒿的气味还真管用,它驱散了蚊子,我们安然地睡在甜蜜的梦里,去追寻着那美好的未来……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被大人们叫醒了,才迷迷糊糊地进到屋里去睡觉,这时,屋里的蚊子虽然没了,但那种难闻的气味还久久地不愿散去。

现在可好了,家家户户的窗户都安上了纱窗,偶尔屋里进来一两只蚊子,点上一支蚊香,问题就完全解决了,真是既方便,又安全,还没有什么气味。

真是时代越来越进步,社会越来越文明,驱蚊的方法都越来越先进了呢。

(王家芬)

原载于《山海潮》2011年第3期

“忠”字大舞台

一九六七年五月下旬的一天早晨,我上工到小队部后,生产队周队长派我和陈小虹、孔丽丽一个特殊的活,到大队部去参加“忠字舞”学习班学习。什么叫“忠字舞”啊?乍一听起来还真挺新鲜的。后来我们才知道,把当时流行的歌颂毛主席的革命歌曲根据词意编上舞蹈动作,采取边唱边跳的表演形式,以体现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无限热爱、无限忠诚的舞蹈,就叫“忠字舞”。不管怎么说,我能摊上这份美差,不用下地里干活,工分也不少,那也是骑驴吃豆包——乐颠馅了。于是,我便和这两个小伙伴兴高采烈地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共有七间房子,那儿原本有座庙,是过去用来做祭祀用的,所以人们管那个地方叫庙前。后来做了小学校的教师办公室,小学建了新校舍后便改做了大队部。这里,除了有七间平房外,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套,院内有两棵大柳树,房前东侧有雕刻的石碑,还有几块好大的雕琢过的石条,好像是庙上用的东西,也许是架钟用的,我不清楚。“文革”刚开始“破四旧、立四新”时,被大队的红卫兵给当做“封建的残余”给推倒了,之后便静静地躺在那里。后来大队盖了新队部后,那房子就被用做大队的小工厂厂房了。

那时,普及“忠字舞”是政治任务,各级组织都要把它当成头等大事来对待,于是大队要求每个小队派出三个人去参加培训班学习,加上大队干部,总计不到三十人,学习时间为三天。教我们跳“忠字舞”的是大队的妇女主任栾花,她刚刚从县里培训回来。学习班开始后,大队张书记首先给我们开了会,讲了话,无非是讲些学跳“忠字舞”的好处以及重大意义之类的有关内容,要求大家一定要学好,“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无限忠诚和衷心爱戴”。大队书记动员后,我们的学习培训就开始了。我们站成四排学,栾主任站在队伍前面教。我们学的第一首歌是《敬爱的毛主席》。开始学的时候,我们多少有些拘谨,不太好意思。栾主任就耐心细致地、一句一个动作地给我们做示范,我们跟着她的动作,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比画,个别难度大的地方,我们再反复地练,休息的时候,有的人还在继续练。因为来参加学习的都是些年轻人,有的还爱好文艺,所以接受能力就快些,跳得就好些,而跳得差点的同志怕跟不上趟,就利用休息时间多练上几遍。

五月的太阳暖暖的,加上又唱又跳,只一会儿工夫,我们就练出了一身汗,但大家的心情还是挺愉快的,谁也不偷懒,一句歌词结合一个动作在认真地练,那感觉一点也不比干庄稼活轻松。特别令我们感动的是教我们的栾主任,当时她已怀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行动已显不便,但她全然不顾这些,带着我们又唱、又跳,那种纯朴、真诚的感情和执著、刚毅的神情,着实令我们很感动,同时也给我们增添了不少信心和力量。

三天的学习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家基本学会了跳两首歌的“忠字舞”。回到生产队后,我们便承担起教会全队社员的教学任务。一时间,早晨上工前、晚饭休息后,或者在田间地头,到处都能见到我们学跳“忠字舞”的身影,队里也很快掀起了学跳“忠字舞”的热潮,因为按要求,村里的所有劳动力都必须学会跳“忠字舞”。

学习跳“忠字舞”,对于年轻人来讲没有什么困难,年轻人年龄小,有朝气,蹦蹦跳跳的,他们乐意学而且掌握得也很快,可是这对那些六十多岁的老大妈、老大伯来说,那困难可真是不小,他们老胳膊老腿、浑身硬邦邦的,都是干活的底子,哪能学跳舞啊!要想学会跳“忠字舞”,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想跳得好那更得下一番苦功夫。

你瞧,六十五岁的王大娘,是从封建的旧社会走过来的人,小脚已经被裹成了三寸“金莲”,腿上还打着“裹腿”,头上梳着小纂,她学习跳“忠字舞”的时候,可比别人付出更多辛苦。因为是小脚,平时走路都扭搭、扭搭的,两头晃,站不稳当,更何况是学跳“忠字舞”啊,但她学得很认真,练得也很刻苦,虽然歌唱得不在调,舞跳得也比别人慢半拍,但她学跳时的那种认真劲还是可嘉的。练了一会儿,她的脸上就渗出了汗水,衣服的后背也湿透了半截子,与其说她是在跳,还不如说是在走,都那么大的年纪了,哪能跳得起来、舞得起来呀!远远看去,那舞跳得就好像是踩高跷,扭秧歌似的,老站不稳。

为了学跳好“忠字舞”,铲树盘休息时,我们也不忘练习跳“忠字舞”。

初夏,果树盘下的茅草长得足有二尺多高。那个年代,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在生产队干活实行日工分、吃大锅饭,社员们出工不出力,干活不用起早贪黑,干多干少都一样,队里的庄稼活明显干不过来。按理,树盘下的草,早就该铲了,可这时候才开始铲。铲草时四人一组,合铲一趟树盘,由于草长得高,不好铲,再加上个别人耍滑一点,一个上午,四个人只能铲十多棵树盘,不够计件时两个人干的活,但工分仍照样不少。对学跳“忠字舞”,大家的热情还是蛮高的,都知道这是新生事物,政治任务高于一切。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谁都明白这个“理”。

除此之外,各家各户还都必须挂毛主席的画像,就连家家户户窗户的玻璃上,生产队也派人用红漆给画上了各种“忠”字的图案。就好像现在春节时剪贴在窗户上的窗花似的。每个劳动力都佩戴着毛主席的像章,都有一本毛主席语录,就连到照相馆照像,也是毛主席语录放在胸前的姿势。如果是两个人照的话,那站在前面的人也一定是弓箭步,并摆成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造型。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我们队里的一个下乡知青到照像馆照结婚照,相片上那传统的“结婚纪念”的字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革命伴侣”。那个年代,似乎不写上“革命”二字,就不“革命”了。处处都彰显出浓浓的政治色彩。发展到后来,竟然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每天必须要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汇报。家里吃饭前,全家人都要在房门口站成一排,向挂在房门上方的毛主席像表忠心,一人领诵,“祝愿伟大领袖毛主席”,大家齐诵,“万寿无疆”,一连三遍,同时右手挥舞着毛主席语录本。之后再背上几段毛主席语录,最后还要再跳上一段“忠字舞”,然后才能回屋吃饭。那意思是让我们永远记住:吃水不忘打井人,翻身不忘毛主席。

一次,公社下来两名干部到村里检查工作,中午饭被派到陈小虹家。因为饭前得跳“忠字舞”,小虹为了表现一下自己,同时也想展示一下村里学跳“忠字舞”的成果,好让公社干部们开开眼。于是,她挑了一曲难度较大,又不常跳的“忠字舞”,并领头跳了起来,这下可把他俩给难住了,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陈小虹一家跳,他们觉得很不好意思。过后,他们连夸陈小虹一家“忠字舞”跳得好。

在生产队也是一样,早晨上工前,全队的劳动力都要站成几排,面向队部房门上方挂着的毛主席像,由生产队周队长领头,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汇报,就像我们在家里做的一样,然后才能派工、上工。那时,毛主席语录本上工时也得随身带着。为了保护好毛主席语录本,每个人都用红布做了一个红色的毛主席语录兜并钉上带,每天上工干活时都要斜挎在肩上,并将毛主席语录本装在兜里,就好像是背一个书包似的。有的人还在毛主席语录兜上用黄色的花线绣上为“为人民服务”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以体现对伟大领袖毛主席无限热爱的那份朴素的阶级感情。

在结婚典礼上,跳“忠字舞”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婚庆内容。

曾经和我一起读小学的一位女同学,就是在那个年代结婚的。结婚那天,她和新郎以及娘家客,个个胸戴毛主席像章,每人身上都斜挎着一个红彤彤的毛主席语录兜。拜天地时,首先进行的第一项,就是祝愿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然后新娘子、新郎官二人在前面跳“忠字舞”,其他娘家客在后面站成几排跟着跳。一对新人边唱边跳,翩翩起舞,好像是一对蝴蝶似的,形影相随、心心相印。那别开生面的婚礼是那个时代青春和忠魂的礼赞,是那个时代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那热闹的场面,靓丽的风景,使在场的人们都陶醉在无限喜悦、无比幸福的欢乐之中。同时,也给人们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那个时候,人们的生活并不富裕,一个生产队有六十多户人家,有很多户粮食不够吃,每年都得向生产队借粮;平时的穿着也是打着补丁的衣裳,只有在过年或者是赶上特殊的喜庆日子,人们才能穿件新衣服。虽然勤俭过日子,但也总是摆脱不了贫困。那时的人们就是那么的朴实、真诚,尽管生活不富裕,但没有怨气、也没有怨言,认为现在的生活和旧社会比起来,那真是好多了。

为了普及好“忠字舞”,七月份公社要举行“忠字舞”大赛,于是各大队进行层层选拔。我们生产队的劳动力也分成了几个组进行预赛,有大车组、技术组、男人组、妇女组,其中妇女组中有八大娘、八大嫂等。最靓眼的就要数八大娘了。这八位大娘的平均年龄在五十五岁以上,最小的也超过五十岁,最大的有七十岁,其中王大娘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小脚老太太,她在跳《敬爱的毛主席》的忠字舞过程中,当唱到“哎……千万颗红心在激烈的跳动,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的时候,她边转圈边两手握毛主席语录本在胸前来回摆动,因为脚小,她挪动的脚步总比别人慢一些,老跟不上节拍,尽管如此,这也并没有影响王大娘跳“忠字舞”的热情,也没有影响集体表演的效果,这缓慢的动作就好像是放慢了的电影镜头一样,也是很有魅力,很感动人的。同时也吸引着众多观看者的眼球。

经过预赛的层层选拔,我们生产队的八大娘、八大嫂组合和三队的一个以家庭为单位表演的“忠字舞”被选上,二队的年近八旬的王老伯背诵“老三篇”的典型也被选上。他们共同代表大队去公社参加表演,为了表演好“忠字舞”,需要统一服装,八大娘的穿着是浅灰色的衣服、黑裤子。那时节,居家过日子,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平时都节衣缩食,但在节骨眼上还是能舍得,把钱花在刀刃上。腾大妈养了三只鸡,鸡下蛋舍不得吃,硬是攒了十几个鸡蛋,卖了钱才做上了这件新衣裳。

正式演出的那天,全公社有十六个大队参加汇演,他们打着红旗,敲着锣鼓,汇聚而来,而来看热闹的人有的坐着马车,有的骑着自行车,道近的走着来,大家都聚在我们大队的学校操场上,就好像是欢庆节日似的,好不热闹。

至今仍令我难以忘怀的是我们大队赵家的家庭表演,他们全家人参加演出,最小的娃娃才只有五岁,平时他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可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台上竟然不会跳了,不知是忘了还是紧张了,他站到台上跳了几下后,便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最后不好意思地哭了,也可能是年龄太小的缘故。后来他上学后成了学校的文艺骨干。

弹指一挥间,四十多年过去了,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岁月如烟,回味无穷。

(王家芬)

印记

那是一九六七年秋日的一个中午,我们家正在吃午饭,姐姐刚刚扒拉了几口饭,就听到从我家后园的墙外传来女民兵排长周娟的喊声:“张丫,走啊。”“哎”,姐姐应了一声,说是基干民兵有任务,赶忙放下筷子走了。

晌午过后,我走在村东的路上,忽然看见离我家不远的贾家房前屋后围着很多人,好像在观看着什么。待我走到贾家的后墙外一看,啊!原来是贾家被翻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正在不停地议论着。我随着人群从贾家后墙外绕到贾家的前院去看热闹,只见从东下屋的三间偏厦子里翻出来的苹果有十几大筐,被明晃晃地摆在院子里,少说也能有上千斤。那时候司法不健全,要是现在,可能要构成犯罪了。品种有红玉、红元帅、黄元帅、果光、鸡冠、印度等伏果和秋果,这些苹果红红的、黄黄的、绿绿的,琳琅满目,那感觉就好像是到了卖水果的小集市,阵阵秋风吹过,空气中弥散着的,那股浓浓的果香味,直扑鼻子,馋得我直咽口水。

上屋里,生产队里来的一大群基干民兵还在那儿继续搜查呢。至于为什么那都是大人的事情,我们一帮小孩伢子只管看热闹。这时,基干民兵大祥子和大柱子、小明和二振又从东屋里搜出了两大筐苹果并抬了出来。“再到西屋去看看”,民兵排长林丰说。他们说着正要进西屋,这时从里面站出来一个看上去能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只见她微胖的身材,白白的皮肤,上身穿着一件跨篮儿背心,下身穿着一条三角裤衩,两腿叉开,双手叉腰,眼睛瞪得溜圆,怒气冲冲地站在西屋的门口,简直就像个母夜叉。此时的她正在放泼,在向男人们示威呢!大祥子一看这架式,先是一愣神,接着往后退了两步,没敢贸然进去。林丰可不管这一套,他向后面挥了挥手,喊来了几个女青年:“李排长、张丫、小叶,你们进去看看。”林丰说着,这几个女青年就闯进去了。这时候,这个无奈的胖女人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狼嚎似的大叫起来:“你们凭什么翻我家,你们欺负人啊……”接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起来,紧接着又手舞足蹈,“哈、哈、哈”大笑起来。“她怎么还傻了”,我问旁边的小兰,小兰说:“那是装的呗。”

这个女人叫贾文静,是省内一所师范名校的大学生。学校因为搞“文化大革命”早已瘫痪停课,大部分同学都已经离校回家了。而她也只能回到生养她的家乡。她的家就住在我家东面的不远处,父亲是个咬文嚼字的老学究,哥姐也都在省城工作,她家的生活在村子里还算是比较富裕的。她从学校回家后,平时不串门,也不接触外人,更不参加什么村里的社会活动。人家有文化,有修养,有家教,也算是大家闺秀,整天深居简出的,那是自然的了,人家怎么能像一般庄稼院的女孩子那样整天东跑西颠儿的呢。

贾文静在回家后的头半月时间里,每天除了看书写字外,还帮助她妈妈干点家务活,此后,便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觉得很无聊。渐渐的,渐渐的她书也看不进去了,也不愿意帮助她妈妈干活了。

一天晚上,夜幕降临后,整个村庄便被那黢黑的夜色笼罩着,几声狗叫过后,村子里便像死一般的寂静。此时,贾文静和衣躺在西屋的炕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前些日子,学校开展批判会的情景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越想心情越郁闷,心绪越茫然,越想越睡不着觉。于是,她索性爬了起来,拉开前面的窗帘,推开了一扇窗户,透透气,望着天空中那几颗一眨一眨的星星,她长叹了一口气,“唉,这一晃学校都一年多没有上课了,什么时候才能返校复课呢?只有天知道。只能这样一天天地打发时间。也太没意思了。”她心里寻思着,越想就越烦。也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她夜里总是失眠。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贾文静老早就起来了,她漫不经心地走出了家门。这是她回家以来,第一次独自走出家门,她想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放松一下心情。沿着村西的小路,穿过农家的菜地、苞米地,她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过了横道,她不经意间就走到队里的一大片果园的边上,看到果园里的果树已结满了累累的硕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情放松了许多。啊!今年的苹果是大年啊。贾文静沿着果园里的小道一点点放缓了脚步,继续往果园里慢慢地走着,此时那红彤彤的苹果压弯了枝头,好像正在向她招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私欲竟然一下子便涌上了心头。于是,她便在一棵黄元帅树下停住了脚步,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左右无人,便壮了壮胆子,紧张地摘了一个苹果吃,啊!真甜,真好吃,接着她又慌乱地摘了几个装进了裤兜里,之后便操小道急匆匆地返回到家里。

第二天的清晨,她从甜蜜的睡梦中一觉醒来,觉得这一天过得挺快。于是,她又不知不觉地又朝那个地方走去……时间一长,这贾文静从开始摘苹果的紧张、害怕,到摘得顺了,胆子大了,看到树上的苹果她就想摘回家,好像得病了一样。于是,她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便起床下地拿起提包,神不知鬼不觉地到生产队的果园里去采摘苹果。就这样,她从夏天开始一直到秋天,在清晨就经常地挎着个提包出没在往返果园与家的小道上。几个月过去了,这个现象引起了护青人员的注意,遂将此怪事报告了队长,于是,便出现了先前基干民兵到贾家搜查出苹果的一幕。

大队里在晚上就开她的批斗会了。傍晚,夜幕低垂,满天的繁星在天上眨着好奇的眼睛,此时的大队部的电灯亮了。我吃罢晚饭,便早早地来到了大队部,在屋子的前面占了一个好位置。七点半,生产队的四间屋子里,便坐满了全队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一会,基干民兵排长林丰、大祥子和二明等人将贾家姐弟俩押了上来。弟弟头上被戴上一顶纸糊的大尖帽子,姐姐的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花的棉袄。我很纳闷,本来是秋天,还没到穿棉袄的时候,“她怎么还穿棉袄了?”我转头问身旁的小兰,小兰说:“也许是她怕挨打吧。”她的弟弟没有偷,只是来陪批的。这姐弟俩一进门,基干民兵大柱子就挥着拳头喊起了口号:“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万岁!”也许是贾文静感到了羞耻,也许是她真的害怕了,也许是她感到愧对这么多的父老乡亲。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睁开眼睛,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瘪了,她说她迷糊,站不住,站在旁边的刘婶见状,便给她搬过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对于她的偷窃行为,大家都非常气愤。基干民兵排长林丰带头批判,“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贾文静。”“你为什么要偷苹果,为什么偷那么多苹果?”她支吾着,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只是闭着眼睛在不停地哭。也许此时的她真的后悔了。本来嘛,偷了近千斤的苹果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呀!“她这是心里面有病,还是怎么了?”对于她的丑恶行为,我百思不得其解。林丰又问她弟弟,“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偷苹果的事?”她弟弟贾德利说:“不知道。”“你姐姐偷了这么多的苹果藏在家里,你不知道,这分明是在撒谎,你还包庇你姐姐。”见此情景,大家更气愤了。大柱子举起拳头喊起了口号,大家也不约而同地一起喊了起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拒不交待,死路一条!”这激昂的口号声震得大队部的窗户都嗡嗡直响。这时,村里的李老汉坐在那里再也忍不住了,他把抽着的旱烟袋在鞋底上敲了敲,猛地站了起来:“丫头,咱大伙一年辛辛苦苦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干,容易吗?汗珠子都摔成了八瓣了,你偷这么多苹果这不是搞破坏吗?你的阶级立场、农民感情都到哪里去了。”李老汉越说越气愤,手指着她说:“你的坏思想,一定要批倒批臭。”关大妈接着说:“丫头呀,你念了这么多书,你都念瞎了,你都白念了,你怎么能干损害大伙的事呢!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呀?”小青年陈志接着说:“你这是帮了阶级敌人的忙,起到了阶级敌人起不到的作用。”李岩说:“你做了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实际上你是破坏了社会主义的集体经济,挖了社会主义的墙脚。”批斗会上,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批个不停。最后,她终于低下了头,承认了自己的偷窃行为,争取大家给予宽大处理。

斗转星移,九年后我已长大成人,并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一九七六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我和同事董梅一起到公社去开会,在去公社的路上,我碰巧又遇见了贾文静,这时的她已是孩子妈妈了,她领着五岁的儿子从城里回乡下来串门。她不认识我,而我却认出了她,和我一起的同事董梅是她中学时的同学,只见她们热情地聊了起来。贾文静告诉董梅,她现在已是一名中学教师,在一座滨海城市工作,她这次放假回来,是到乡下的亲戚家去串门的。

见到她,九年前她因偷生产队里的苹果挨批斗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它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化,反而在我的头脑中的印象更清晰了。那一幕幕可悲的闹剧,已在我的心里打上了深深的印记。

(王家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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