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异云
李荒同志是比较老的同志,他在几个革命历史阶段,都做了很多工作,有了不同程度的贡献。
1955年我从鞍山市委调到省委宣传部,开始当了多年代部长,后来任部长。李荒是主管宣传教育的书记。我们共同经历了那段相当长时间的历次政治运动,的确有些“风雨同舟闯险关”的共同感受。
我认为从反“右派”开始的各次运动,错误的多,正确的少。“文革”时把各级大多数领导干部都打成了“走资派”,这是绝大的错误。
粉碎“四人帮”后,我对自己和省委宣传部的工作做过长时期的认真反思。认为做了一些工作,但问题很大,教训深刻而严重,主要是一个“左”、一个“教条主义”,一个是对毛主席的个人崇拜很深。至于还有一个更根本更严重的问题是:我们学习和实践了几十年的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还根本没有弄明白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一直到邓小平说出来后,我们才敢说,才恍然大悟(当然,过去也有不少困惑,但不太明白)。这些问题和教训,李荒同志不同程度也会有的,他自己会有更深刻的总结的。
这几句必须先交代一下,交代过了,我要谈一些李荒的优点和好处。总的说李荒在反右后的历次政治运动中,他的立场不是很坚定,似乎有一些考虑,有一些困惑,有一些动摇。他的旗帜不是那么鲜明,跟风不是很快、很雷厉风行,批判同志上纲上线不是那么高得可怕。对历次政治运动,似有些不大理解,也不大得力。从当时看至少有点右,现在看还比较实事求是,比较好。
如1957年,中央号召开展整风运动初期,鼓励大鸣大放,好多省市开了全省宣传会议,人多势众,互相激励,放出了好多言论,抓住了不少右派,至少辽宁比较谨慎,没有召开全省宣传会议,点的火不够旺,放出来的言论不算太多、太拔尖。因此,少抓不少右派。
“反右”以后,接着就是“三面红旗”、“大跃进”、人民公社、大办食堂。1958年秋,黄欧东、申东黎和我分别到辽北地区去调查。我到了铁岭,到处人山人海,在用小饭锅、小铁桶大炼钢铁;在深翻地,深翻三尺把生土都翻上来,根本长不了庄稼。铁岭县委宣传部部长告诉我:“农民根本不同意这么蛮干,他们在山头放有流动哨,手拿红旗或哨子,看有上级去人了,就摇晃红旗,领导走到附近,他们就忙着大干,领导一走,他们都一齐在地头儿躺下休息。”我和一些老支书座谈,请他们谈实话,好几个人都说:“领导欢喜高指标,说少了挨剋,我没有本事干活,连吹牛的本事也学不会。一千,我就说一千五,别的人就抬到两千。”我和黄欧东、申东黎在开原会合,两个县委书记也参加。都觉得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再这么干下去必然会出大问题。回到省委,向省里几位书记汇报,李荒也参加了。大家心情很沉重,认为需要纠正,扭转一下。责成我立刻给《辽宁日报》写一篇社论,题目是我定的:“坚决拔掉虚夸谎报的白旗”。当时我心里想借此机会把当时在知识分子、民主党派“拔白旗”的运动也多少扭转一下。据说,这篇社论只在短时间起了一点作用。因为“三面红旗”这种主张,办法是从中央、省里压下来的,你把责任往下推,根本不合情理,也难有实效。
1959年,庐山会议后,就展开反右倾机会主义的运动。当时省委宣传部里真有些有党性、有良心、敢讲真话、敢提意见的好人。比如当时的副部长叶方,他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参加过“一二·九”运动。他去参加中央宣传部开办的一个读书班,因为听到人民对“三面红旗”确有不少反映,就在读书班上讲了一些相当尖锐的意见。如:问题这么严重,还是头撞南墙不知回头,领导人的科学水平太低等等,还有一些更尖锐的。不久,中宣部就把叶方发言记录稿要点寄到省委,要求省委处理。当时省委给中央的报告中已将叶方列为省内右倾言论两个典型之一。据说,当时省委常委会有些同志的发言对李荒有些压力,意思是你们宣传部竟出这样的事,还不快点处理?李荒找我商量,怎么办好?他的意思是不批判是不行了,先在处长参加的小范围里批判后再说。由我主持会议,批判了两三次也放下了(因为叶方的观点,大家都有些同感,所以劲头不大,高潮也起不来)。这样,拖了半个来月,见省委也没有催,这就马马虎虎蒙混过关,把叶方这个“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保护下来了,叶方很满意。
接着又出来一个丁列。当时是宣传部农村宣传处的干事,新民人,他懂得农业,也深知农民疾苦。三年困难时期,常派他回乡调查,他写出好多份保留和扩大自留地,多种些地瓜田、救命田等报告,经我送李荒审阅后以省委名义下发各地、县,对农村救荒,多少起过一点作用。庐山会议初期,号召党员提意见,丁列在省委党校学习时,忍不住,只讲了一句:“毛主席骄傲了。”这句话真是一句顶一万句,说是恶毒的攻击。报告传到省委,常委会内有些同志可坐不住了:宣传部尽出这些怪事!李荒也不好办了,和我商量,首先要批判,以后再考虑处理。部里批判了一阵,我提出把丁列下放去当个副县长,李荒也同意了。报到组织部和纪委,都说我右倾。
如果要说,还有一些话可以说。因为我也老了,精力有限,就谈这一些吧。
(刘异云同志系原中共辽宁省委常委、宣传部原部长,原省顾问委员会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