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那男子的样子便不像是个口风紧的,多半此时已将自己供了出去。他是庶子,平日里本就不受宠。老夫人不待见他,孙氏也不喜欢他,此番又出了这样的事,恐怕自己在劫难逃,多半是要被赶出府了。
想到这儿,他忽然就有些释怀了。左右在这府里待不下去,那还不如卷些钱再走,这样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他走近府中,直直地朝着锦华苑走去。他知道荣氏的屋子里有不少好东西,从前过年时,一大家子去锦华苑问安,光翡翠玛瑙便是不少,拿一些来,再去当铺卖掉,就是一辈子也花不光。
那厢荣氏正在宴请厅招待萧容,吃过饭,正往锦华苑走,听下人说云捷少爷回来了,去了她的屋子,拿了不少东西,气得不行,在湘荷的搀扶下,急急走去。
进了门,果真看见姜云捷怀抱着不少的项链手镯,偏偏他生得高大,很是滑稽。见到荣氏来,他也不行礼,准备绕过她,径直朝外走。
荣氏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你这个孽障!做了那样的错事,你还敢回来?拿着我的这些东西,你这又是要做什么?还不快放下!”
“做什么?”姜云捷冷笑一声,“左右我在这姜府也待不下去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姜府的一份子。等你百年之后,总是要分点钱给我的,我如今不过是将我应得的提前拿走了,你急什么!”
说着,一甩袖子就要走,走时还不忘骂了姜云妨两句。若不是她,自己根本不用如此狼狈地离开姜府。
荣氏见他分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不但没有半点悔改之意,反而对云妨恶言相向。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为姜府尽心尽力,结果竟养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怒急攻心,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云妨和萧容到锦华苑时,正好瞧见这一幕,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扶起了荣氏:“祖母,您怎么样?”
荣氏双眼紧闭,没有回应。云妨慌了神,萧容将手指放到了荣氏的人中处一探,微微松了口气。他将自己身上的玉牌拿下来,对着身后的天涯道:“快去太医院将林太医请来。”
天涯接过玉牌,而后快步离开了姜府。
云妨和萧容两人扶着荣氏,将她扶到了床榻上。云妨握着老人苍老的手,落下了一行清泪。萧容见她如此,心不由得一疼,轻声宽慰道:“放心吧,老夫人她,不会有事的。天涯已经去了。那林太医医术高明,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他在,你不用担心。”
云妨点点头,拿丝帕轻轻拭去了眼泪。
天涯会轻功,所以一来一去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只是苦了林太医,一大把年纪了,被天涯跟个小鸡崽儿似的拎着飞来飞去的。
萧容听到动静,抬眼,见是天涯和林太医来了。
“太医,老夫人昏过去了,烦请您为她诊治。”
萧容说完,林太医便走上前。朝着荣氏望闻问切一番后,对着萧容行了个礼,道:“王爷不必担心。老夫人她只是怒急攻心,一会儿自会醒来。微臣这就为她开一副宁心静气的方子,煎了之后,分早中晚喝下,便无大碍了。”
萧容点点头,对着天涯道:“天涯,送送林太医。一会儿将药煎好了送过来。”
天涯点头,对着林太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云妨开口了:“煎药这等小事,还是让湘荷去吧。”
萧容一怔,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眼底划过一抹黯然,点了点头,道:“也好。”
云妨转头,见他神色淡淡的,猜到他是误会了,忍不住开口解释:“我是觉得天涯来回奔波,已然十分辛苦,才让湘荷做这些事。你愿意为我祖母忙前忙后,我很感激。”
萧容听了她的话,一颗心渗出丝丝缕缕的甜。云妨见他含笑望着自己,又有些后悔方才的多嘴了,收敛了神色,道:“天色不早了,王爷请回吧。”
萧容对于云妨的逐客令并没有生气。他点了点头,嘱咐云妨好好照顾自己,便转身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王氏后脚就来了。她从下人口中听说了姜云捷大闹锦华苑一事,还听说荣氏晕倒了,急急赶了过来,正巧撞见萧容独自离开的背影。
“老祖宗怎么样了?”王氏看着病榻上的荣氏,询问出声。
“娘亲放心,王爷方才请了宫里头的林太医来为祖母诊治,说是没什么大碍,我让湘荷去煎药了。”
王氏听了云妨的话,一颗心落回来了肚子里。想到萧容帮了这么多,便嗔怪的看了云妨一眼:“你也真是,王爷走了,怎么都不去送送呢。”
“有什么可送的。他是不认识路,还是没长腿啊。”
王氏被云妨的话噎了一下,问道:“阿妨,为何只要一提到王爷,你便这样反常?娘亲觉得王爷人挺好的,你为何非但不喜欢人家,还满是敌意呢?”
云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有太多的委屈和太多的不为人知,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堪堪停住,化作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这时,刚好湘荷煎好了药,怕凉了,一路小跑端了过来。云妨接过,让她扶起荣氏,而后舀了一勺黄棕色的药汁,递到了荣氏嘴边。
王氏见女儿不肯说,也不好刨根问底,便和云妨一同照顾着荣氏。母女俩心照不宣,都没有再提起方才的话题。
另一边,孙氏虽然也得了消息,却没有立刻去锦华苑,而是一个人偷偷去了摘星阁。
摘星阁是座空院落,专门用来关做错了事情的主子。姜云柔就被荣氏关在了这里。
孙氏给了守门的丫鬟几两碎银子,后者便立刻为她开了门。
孙氏进门,见屋里头光线昏暗,因着年久失修,还有一股子木头腐烂的气味,鼻子一酸,便落下泪来,一把抱住姜云柔:“我的好女儿啊,都是娘没有用,让你受苦了。”
姜云柔见孙氏为自己担忧,也是一阵心酸,摇摇头,道:“不怪娘亲。都是云柔自己不好。没想到那姜云妨早有防备,这才害她不成反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母女俩哭了一阵之后,孙氏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淡黄色的油纸包,打开一看,里头放了四五块绿豆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