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跨过最后一道门槛,嗤笑道“两位姐姐,就凭你们的体力,恐怕等不到出宫的年纪,就要累死王城中了。”
两名宫娥抚着上下起伏的胸口,大开朱唇,呼吸空气。
等我跑到大殿内才听到她们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呸,什么东西。”
我也懒得理,自顾自的回到房间。
“妹妹,你这是去哪了?”一声温柔如天界飘来仙女的梵音缭绕。
我转过身,将袖口掩于身后,道“阿姐,我不过是出去走走。”
“走走?”阿姐凤眼微开,说不清的妩媚妖娆“你手放在身后做什么?”
“我……我……手脏了,怕污了姐姐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格,偏偏遇到了姐姐,竟然也有不会说话的时候。
“给我看看。”一种由不得人拒绝的语气。
我从背后将左手伸出来,左手手背上一块黑黑的污渍。污渍下面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银手镯,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有些刺眼,阿姐瞥一眼道“另外一只手。”
我正逡巡畏缩之际,屋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做姐姐的是在教训妹妹吗?”
阿姐嘴角上扬“平成王总是不走寻常路,上次半夜偷窥本王妃,还没于你计较,如今青天白日却上了我这月白殿的大顶,被大王知道了如何是好?”
我暗暗道:平成王,他来干嘛?
平成王哈哈大笑“大王?周幽王吗?你觉得我怕他吗?孬种简直是孬种!”
阿姐又是一笑,我看周围的侍卫被这抹微笑迷的神魂颠倒。
一种微乎其微的动作,阿姐袖口处飞出两缕黑魂,直入殿顶。
“哎呦!说话就说话吗?怎么还暗杀。”平成王从殿顶一种奇怪的姿势掉下来,我刚想着去接,他对我一笑,就直挺挺的落在了我的身后。
“什么暗杀?我不过是一位平平无奇的王妃罢了,不懂什么暗杀。”阿姐撩了撩头发。
周围的侍卫将平成王团团围住,我也被陷入包围圈里。
“这天下人人都知道褒姒是妖妃,你就莫要在演戏了。”平成王戏虐道。
“哈哈哈……有意思了,我是如何妖的?是妖怪还是说我狐媚?”阿姐巧笑倩兮。
周围侍卫面面相觑道“就是,怎么可能是妖呢!哪里有那么漂亮的妖怪?”
阿姐袖口处的黑魂在她四周萦绕,时而在手腕,时而游向脚底。
我惊讶的指着阿姐对周围的侍卫道“你们难道都没看见吗?”
侍卫好奇的看着我“看见什么?”
平成王跳到我的身前道“他们是普通人,并非修道之人,是看不见的。”
阿姐笑道“我是妖妃,人人都知道,可是你是犬戎的王子,我一直好奇犬戎国的图腾为什么是狼,为什么呢?好像人人也都知道为什么吧!”
阿姐手向前一指,几缕黑魂向平成王袭来。阿姐呵道“究竟谁是妖。”
这声呵斥把周围所有的侍卫给呵醒了,他们睁大双眼看着平成王“对呀!他,他才是妖,狼人,杀了我们周朝多少百姓。”
所有的侍卫怒目圆睁,仿佛眼睛里渗出血来,从喉咙的深处发出怒吼“杀、杀、杀妖。”
平成王右手积聚灵力,破杀。
就这个简单的动作,激起千层浪,所有的侍卫向内聚拢,包围圈越来越小,终于,有个侍卫不在忌惮平成王的身份,一刀砍了过来,我惊呼“小心。”
还未等我看清楚,那名侍卫已经被拦腰截断,大家伙都睁大了双眼,没人看到这是怎样的一连串的动作,尸体倒下后,鲜血才汩汩的往外流,干净,利落。平成王单膝跪地,再看平成王的剑锋,没有染上一丝红色,还是那么的清亮,仿佛刚才不过是剑锋出鞘,没有碰触任何杂物。
“你,你……”众侍卫大惊失色,但看到地上那具还未闭眼的尸体,冒然不敢上前,手里拿着大刀,足上不断试探。
我咽了咽还在舌尖上的口水,瞠目结舌。
阿姐淡定的撇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蔑视的看着周围的侍卫说“都是群没用的废物,那我就给大王清理整顿一下吧!”
说着袖落中飞出无数只黑魂,上下翻滚,这一次在场的所有的侍卫,宫娥都看见了,尖叫声不绝于耳,胆小的吓昏在地,腿脚利索的已经跑到门口,胆大的已经抽出宝刀跟黑魂打了起来。
彼时,大殿门口的门哐当一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关了起来。好不容易杀到门口的侍卫,看到门关了起来,疯魔了一般用力的拍打,试了无数次,手掌都渗出丝丝血迹也不曾停下。
平成王将我护在身后,时进时退,右手舞剑打的好不轻松。
我见黑魂缠着不少侍卫,便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咚咚几下,几缕黑魂被打散了。
阿姐讥笑“雕虫小技。”说着从背后抽出一支玉做的长笛,一首婉转的笛声缓缓流出,仿佛是青天白日袅袅烟,碧海流水潺潺波。
听的让人差点深陷其中。
“不要听。”平成王将我的耳朵堵住,将我的头埋进他的胸口,我才从乐音中清醒过来。“咚咚咚……”我的脑袋跟着平成王的胸腔起伏,我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血液滚烫,热的我双颊泛红,仿佛他的身体里有一座火山即将要喷发出来。
我刚想稍微抬起头看下外面的世界,谁知道平成王将我的头埋的更紧了道“不要看,你会害怕。”
我又复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再动,平成王从衣角撕下一块将我的眼睛蒙上道“答应我,不要看,褒姒召唤了鬼士兵,怕污了你的眼睛,你的脚底下我设了结界,很安全。”我木讷的点点头,他仿佛才很安心的离去。
温度渐渐升高,周围传来一阵阵如同阿鼻地狱的鬼叫声,还有铁链的声音,以及动物的磨牙声跟肉体撕裂的声音,
我袖口隐隐作动,明月探出头对我说“那只笛子是魔音笛,它召唤出了鬼士兵,现在外面就是人间炼狱,这位公子不让你看是为你好。”
“鬼士兵?魔音笛?那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明月道“魔音笛是上古魔族神器,使用者可以召唤出这片土地战死的亡魂,这些亡魂就被称为鬼士兵。”明月顿了顿又道“鬼士兵出土第一件事就是以活人为祭,周围的侍卫宫娥都变成鬼士兵的口腹之欲了,哎,太惨了。”
突然,我右侧的结界滋啦啦的作响,仿佛是肉放在火上炙烤的声音,接着就听见“咚”的一声,恢复了平静,明月吓的溜回了我的袖口处“好恐怖呀!有狼人,狼人呀!浑身长毛,都是血。”
狼人?我不免有些狐疑,鬼士兵还有狼人吗?难道是……
我始终记住平成王的话“答应我,不要看……”哪怕在害怕我都不曾透过眼罩偷看。
不知过了多久,平成王才来到我身边,声音不复往常的中气“这次真听话,果然没有偷看。”
我感觉他有些不对劲,我用手向前探索,摸到一个固体的事物问道“平成王是你吗?”
他口气不容否定“叫我平衡阳。”
我“嗯”了一声,我知道是他救了我,心里无比感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平衡阳,我可以摘下眼罩了吗?”
“咳咳……还不行呀!怎么办呢?”
“你怎么了?”我有些不安,才发现触碰到他的手掌黏糊糊的“是血吗?你流血了?”我担忧问道。
平衡阳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流血,咳咳……是那群该死的鬼士兵的血。”
“我虽然灵力不够,但可以跟你并肩作战的。”我试探的问。
“就你跟我并肩,哼,你会是我的累赘的。”
滋啦啦作响。
平衡阳不耐烦道“该死,又来了。”
“说好了,不许偷看。”这句话说完了,又不见了。
明月从我袖口中叹道“这位公子可是喜欢你?”
我摇摇头道“不是,开什么玩笑。”
“哎!不可能的,我虽不谙世事,人世间的情啊爱呀通通没有经历过,但是他刚刚对你撒谎了。”
“撒谎?撒了什么谎?”我疑惑道。
“鬼士兵都死了很久了,没个十年八载的是唤不出来的,都已经死透彻了哪里还有什么血呀!我看八成是那位公子自己流血了,又怕你担心才没说实话。”
“哦,是吗?”我想了想他平常骄傲的个性又道“我想他是怕我笑话他才这么说的吧!”说这句话说的实在没有底气。
明月只能“哎!”的叹气道“谁人会在这种时刻逞强。”
我的心底思绪复杂,只能木讷的呆呆站着。
突然我感觉周围有风阵阵,按理来说结界密不透风,不该有风才对,心里忐忑的情绪飘散开来。
瞬间有人靠近,我暗叫不好,准备将眼罩拿下,还没取下眼罩,浑身便如同触电一般,不醒人事。
再次醒来,周围是铁打的牢笼,昏暗无比“我这是在哪里呀?”
“喂喂……你醒了。”
平衡阳的声音,我等眼睛适应了一下昏暗,才问“这是哪里呀?”
平衡阳坐在我身边,将我扶起来道“这里是岐山的一个山洞里。”
“我们是怎么了?我被谁给弄晕了?”
平衡阳道“都是我太大意了,只顾着跟鬼士兵周旋,没看到褒姒竟然破了结界,将你掳走,只怪我,咳咳……当初不应该答应周幽王,服用了避气丸,屏蔽了我一半的灵力。”
这时我才发现,平衡阳黑色的裘衣上,都是血迹,因为衣服颜色太深,再加上光线昏暗,不仔细看怕是瞧不出来,衣服也裂成不规则的条状。
“你受伤了。”我担忧道。
他脸上晦暗,但嘴角依然噙着微笑。
说着便将他的裘衣褪下,漏出已被撕裂的白色的中单,中单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色,一大片一大片的,是该有多疼啊!我噙着泪水,将中单撕开,几十处的牙印,平衡阳柔声道“没事,我不疼,你别哭呀!”
“还说不疼,都咬的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的。”我咬牙切齿,手上却很小心翼翼。
“这些该死的鬼士兵竟然把本王我当作祭品,幸好我的血毒……”平衡阳愤道。
我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一瓶化凝膏慢慢涂抹在他身上,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眼神中透着锋芒的精光,他看着我,仿佛我如同的猎物一般。
我干涸的咽了咽口水道“我好渴。”
平衡阳举起手道“你可以喝我的血。”
我万分惊讶“喝血?我才不爱喝血,我宁愿渴死。”
他又道“在犬戎国,危险的时候,母狼是可以喝公狼的血的,而且公狼是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扑哧笑道“我又不是母狼。”
“哦,日后你就是了。”
“什么?”
“没什么。”
“嗯……”
帮平衡阳上完药后我才打量着巫山的山洞,周围藤蔓密布,洞窟壁上偶有细水淌出,我捏了个诀,将水引入我的手中,捧着水给平衡阳“流了这么多血,该渴了吧!”
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期盼着他快点将水喝下,我好再去引些水。
他看着我,阴柔的面庞浮出一抹坏笑,他俯身去喝水,似有似无的舌尖在我手心舔了一下,我如触电般缩回,大惊失色“你,你干嘛!”
他依旧噙着那么坏笑却又带着一抹无辜道“哦,水太好喝了,不自觉舔了一下。”
我耐他不何,便自认倒霉,又引了些水,刚想喝,平衡阳颇有些小孩子耍无赖的感觉道“还要。”
我又舔了舔嘴唇,罢了,在忍一忍,又将水捧了过去,这回他老实了不少,只是安静的喝水,反反复复几次,直到他露出餍足的微笑。
我便也引了些水先将手洗干净,他饶有兴趣的瞅着我笑,我便又引了些水喝了起来。边喝边细细想了些问题,有些不得其解就问“你怎么寻到阿姐哪里?这几日祭天大典你做为犬戎国的王子,理应该一起参加才是。”
“嗯,是太子姬宜臼让我将你带出宫去的!”
“为何?”我好奇问道。
“你阿姐让伯太史来的目的本就不单纯,却借口让你不得参加祭天大典反而去月白殿相陪,很明显就是要让你与伯太史分开,而她倘若要加害于你不必等伯太史来才行动,由此可见,你阿姐想要害你,却又不得不忌惮你背后阐教的势力,所以,借着祭天大典,想要将阐教势力一网打尽,为什么单单只留你给你阿姐对付,这件事恐怕还要问问你阿姐才对。”他顿了顿又道“你师傅伯太史德高望重,不管在朝中,还是在九州大地,信徒很多,所以想要动他,不被世人所诟病,必须有个很好的由头,恐怕这祭天大典就是由头,如果有人恼怒了天上的神,不管是谁,世人都必诛之。”
我焦灼恐慌道“那我师父,师兄弟们有危险,我要去救他们。”
我凝聚力量想要冲破牢笼,平衡阳将我的手按下道“不是我说,整个玉珠峰灵力最低微的就是你了,你去不过以卵击石罢了。”
我急道“那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姬宜臼跟我分头行动,祭天大典中少了一个我不会被发现的,所以姬宜臼跟召穆公留在祭天大典伺机而动,现如今我们要好好想想如何出去跟他们会和了。”
听他这样说我稍安下心。
平衡阳又道“等我稍休片刻,在积聚灵力,看看能不能穿透过去,哎!要是被姬宜臼那小子知道我竟然被褒姒给关了起来,我犬戎国的王颜面何存。”他偷看我一眼又道“哎!你怎么傻愣愣的站着,你可别说出去呀!这也太丢人了。”
我看他一副慵懒的样子,只淡淡道“哦,知道了。”
他才呵呵一笑,打坐修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