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枳笑着摇头，“不会的。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东方凌白眉心蹙的更深，他依稀记得那日在天玑城，程北枳濒死昏迷过去，恍然惊醒，一把抱住他，喊的却是姬无奢的名字，他本痛心，可是谁知，那时她已经失明了，再次醒来时，她便忘了一切……
只记得这世上有一人她爱之入骨，只是这人姓甚名谁，在什么地方她都不记得了，她似是出走半生，归来时竟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东方凌白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让那个隐忍，痛苦，身披枷锁的程北枳死在天玑城，而带着这个不谙世事，心思澄净的程南橘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这一世，程北枳吃了太多的苦头，世人带她皆薄凉，尖酸。
死了，倒是解脱！
可南橘不同，他会陪着她，宠她一世！
“可……可如果……”东方凌白咬着唇，终是垂眸问，“可如若我生的丑，不及你心中所想……”
“哈……哈哈……哈哈哈……”程南橘挥着手笑，“才不会那，我生来便是好色之人，你若生的丑陋，那便不是我喜欢的人，我爱之入骨的人，定是这世间英雄翘楚，只是……”
东方凌白紧张的问，“只是什么？”
程南橘顿了顿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只是我忘了我长得是什么样子，若是我很丑，抑或你遇见了生的更美的女子，你可会负我？可会不要我这个瞎子了？”
东方凌白丢了伞，屈身半跪在程南橘的轮椅前，双手握着她冻得红透的双手爱惜地护在手心里，轻轻呵气取暖，“这世上除了你，再无令我动心之人，我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你一个人！”
程南橘轻笑，“那你可要说话算数！不能变心哟！”
东方凌白无奈，“遇到你哪里还轮得到我变心？只要你记得今日所言，不负于我，那我便知足了！我所做的一切也都值得了！”
文竹守在一旁都觉得奇怪，为何今日王上似是吃了蜜一般，不时偷笑，即便不笑时，诶眉眼间也都是蜜意，着实让人有些难以捉摸，平日里的冷面阎罗，今日看起来竟有几分春风得意！
殿中的小侍卫们也都是说，今日陛下得意的很，还赏了他们许多好处，话也多了几分，即便是有新人手忙脚乱打翻了羹汤，洒到陛下衣服上，他亦是和颜悦色没有动怒，还暖声问那奴婢烫到与否，真是令人惊叹！
众人思来想去，只记得是从木樨园回来，王上便是这般样子，便都是念了南橘姑娘的好处，想必是讨了圣上欢心，引得众人一同沾光。虽然这南橘姑娘住在木樨园没名没分，可是这偌大的皇宫中就这么一个女子，虽然是个盲女，可宫人也终能猜出个端倪来。
这南橘姑娘是王上的心上人，若是这南姬有王后，定是这位来历不明的南橘姑娘……
夜已经很深了，东方凌白忽而将文竹喊进来，“去把御医唤来。”
御医来的时候，东方凌白正看着窗外未停歇的大雪，簌簌落下，正如木樨花落一般，默默出神……
“王上！”
东方凌白眉心一顿，哑声道：“从明日起，把橘儿医眼睛的药方换成固本培元的吧。”
御医一愣，有些不解的迟疑望着东方凌白，“是，明日老臣便给南橘姑娘添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材，冬春交替，这个时候确实会体虚一些……”
东方凌白忽而转身，眸中似有寒芒，望着御医，“听不懂是吗？朕让你把治疗眼疾的药停掉！”
御医一愣，立刻跪下惶恐道，“可……可若是停了药，南橘姑娘的眼睛，怕是很难痊愈了……”
东方凌白顿了顿，复又转过身去望着落雪不言语，御医不敢动，只能跪在地上候着。
许久，东方凌白似是叹息，缓缓闭上眼睛，“那便将药量缩减，让她好的慢些吧……”
御医更是不懂了，可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谁人敢妄自揣测圣上的意思，哪怕是不想活了！只得怯生生的回了句，“是！”
可他方才走出几步，东方凌白却又反悔了，“等等！”
御医惊恐，“王上，可，可还有何吩咐？”
东方凌白眸色一沉，“换药！眼疾不治了！”
有了这句话，御医心中倒是一阵暗喜，这南橘姑娘的眼疾吊诡，即便是他一生修为想医好她的眼睛怕也是要费尽诸般周折，还不一定能医好，更别说是在短时间内了，如今这药方也是提着胆子试探着治疗，本就不一定能治好，如今不用治了，可算是保住了晚节，这老太医怕是王上再生什么直接，连忙逃命似的跑了。
只剩东方凌白一人在暗夜中自言自语，“即便你的眼睛看不见，我亦会带你如初！”
楚姜是废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才从阎罗王手里吧姬无奢抢了回来，只是命虽然是留下了，这是这脉象也太奇怪了，行医多年，楚姜自觉自己已经胜过了很多医中圣手，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好在有神元草一株，也算是接了燃眉之急。
能给他争取一些时间，去引经据典找寻治疗姬无奢的办法！
可终究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心病还要心药医，可这能治疗姬无奢的新药已经埋在凤主陵了，姬无奢一心求死，旁人也是没有办法。
好在，那一夜宫门外有一女子，拼死也要见姬无奢，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态众多，众人也不敢怠慢，只能层层通报，楚姜狐疑，便出来查看，一见这奄奄一息的女子竟然是谢清霜，二话不说就抬回去救治。
谢清霜却执意要去见姬无奢，见到姬无奢就是一句，“大师兄，我爹死了，是二师兄杀的，天玑城禁地一事必有蹊跷！师兄，你要替我爹报仇啊！”
姬无奢刚恢复了一些精神，想着那日在凤主陵的种种，那白骨已经辨不出模样，如何能证明真的是枳儿那？
诸般混沌之时，姬无奢的梦中全是程北枳，她明明笑靥如花，丝毫不像是死去的样子，她或许还活着，只是世人愚钝，以为她死了罢了！
可世人以为她死了不是一件好事吗？她死了便不是什么天下凤主，也不用躲避灵隐故国的追寻和时间枭雄的明枪暗箭，如此她才真的是自由了！
会不会？
会不会她本来就没死，东方凌白能如此冷静的料理她的后事，继而称帝意欲北伐，统一九州，会不会因为程北枳的死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会不会是他把程北枳藏起来了？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楚姜再也不用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说服姬无奢喝药了，他似是比谁都想要活下去，对楚姜诸般的信服配合。
每每楚姜问他为何有此转变，姬无奢只是勾唇轻笑，“枳儿在等我，等我去寻她！”
如此，楚姜便泄了气，只想着大抵是这人疯魔了去，可即便是疯魔了也好过一心求死吧，终究是有了一丝生机！应是好事！
不几日，姬无奢便收到了一封信。来信的人，正是洛伽蓝！
姬无奢倒是学起了他父皇，说是请殷国新帝来丰都一叙，说是为了两国联姻的一门亲事，可是这殷有时也不傻，东方凌白自立门户还要叫板姬无奢，两人水火不容已然是定论，可是这东方家夹在中间的处境就尴尬了许多，若非这东方家是东方皇后也就是姬无奢生母的母家也就算了，大不了灭族，可偏生姬无奢与之同属一脉，若真如此草率也难免落下一个心狠手辣屠杀本源的恶名！
可话又说回来，东方凌娜虽然是东方凌白的亲妹妹，可是他造反也没带上一家上下，这东方家如今还在北姬的地界，只要姬无奢还认这门母亲，那东方凌娜就是他的表妹，妥妥的皇亲国戚，为她指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毕竟这姬国人强马壮，殷有时虽然心中有气可也只能逆来顺受，乖乖的来丰都复命，也拿不准姬无奢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跟东方凌娜两人皆是一副闷闷不乐胆战心惊的样子！
马车上，东方凌娜突然拉着殷有时的手，“有时，你快抽我一巴掌，快，快点！”
殷有时正烦躁，横眼看她，“你又想干什么？别烦我，我烦着那！”
“你快抽我一巴掌啊！我肯定是在做梦！我绝对是在做梦否则……”
东方凌娜托着腮一脸的惊恐，“否则你说我哥怎么会反了我七哥那？他怎么能拥兵自重自立为王那？我七哥肯定会宰了他的！你说我哥是不是疯了？这天下谁人造反，我哥也不该造反啊！他跟七哥自幼形影不离关系好得很，怎么会弄成这样那？完了完了！你说我七哥明面上是给我指婚，这背地里是不是因为我哥造反迁怒于我，要把我抓回来千刀万剐啊！”
“哼！”殷有时冷笑一声，“若是如此就好了！你痛快去死，免得连累我。我亦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怕就怕，你七哥根本没想杀你，此举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以你我为刃，冲别人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