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沉秃鹫悬在空中盘桓，清霜冷眼看天玑城最低级的弟子将一具具尸体扔下去不发一言，末了拿出一个铁匣子，打开将其中的血红色蛊虫放出来，蛊虫便展开翅膀飞到白骨沉中，清霜便等在旁边，“若你真有奇效，也不辜负我喂养你这许多年！”
夜深了蛊虫从山崖下飞上来时已经变成墨红色，清霜勾了勾嘴角，抬头看着天空中隐在迷雾中的月牙喃喃，“师兄，你如今在做什么？清霜好生想你……”
入夜微凉，程北枳坐在院子中，天气已经开始回暖，有些树上已经抽出嫩芽来，只是夜深了，依旧还是有些清寒。
她看着月牙发呆，姬无奢端着药走过来，将手上拿着的披风披到程北枳的肩膀上，勾唇又把药递了过去，“温度正好，喝了有糖吃。”
程北枳抬头瞟了他一眼，“不喝，我最不喜欢吃糖了。”
姬无奢倒是不怪她胡闹，太懂事的女人总归是更让人心疼的，自顾自盛了一汤匙伸手去喂她，“乖！就当是尝尝苦味，以后跟我在一起，这味道可是再也吃不到了！”
程北枳听着不由笑了，“跟你在一起，怕是苦味尝的最多了，你倒是能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来，果然是没脸没皮！”
“那更是要多喝两口，枳儿，世间事便是这样苦中苦，甜上甜，喝完这碗药，就是苦尽甘来了！”
“当真？”
姬无奢笑，“自然是骗你的，以前让你吃苦头是我的错，这样的错以后我不会再犯了，你便放心大胆的跟着我，这世间的千种万种娇惯，你要你想，我便由着你。”
程北枳眯着眼睛挑眉看她，“当真？”
姬无奢眼中似有星辰万贯，笑意缱绻，“这句，当真！”
“那我不喝这药！”
姬无奢将程北枳揽入怀中，轻吻她的发丝，无奈的叹气，“好，不喝便不喝了，楚姜的药不喝也罢……”
“无奢……”
“嗯？”
“我有好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姬无奢轻揉着她的肩膀，“那就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程北枳眉心一皱，心中不由扎入一根尖刺，隐隐作痛般，“你说，人真的会有前生今世吗？若是如此，可还会有三生三世？”
“有，你我两世姻缘哪里够那？定是要有第三世圆圆满满，才对得起前世今生颠沛流离下丢掉的这些风花雪月，枳儿，我欠你的春华秋实，朝云暮雨都会用余生补给你！”
程北枳痴笑，“一世不足百年，我也觉得不够，不够我恨你……亦是不够好好爱你！”她抬头望着姬无奢的侧脸，如画中人，人中仙神，眉眼醉人，“无奢，你信我说的前世吗？”
姬无奢忽然笑了，“信，若不是我前世辜负了你，怎会如此罚我，认识你之前，我要的是九州一统千秋万世，而今，我只想要你。在认识你之前，我想若是让我遇上我的红鸾生死劫我便一剑封喉杀了她了却一桩心事，从此再无弱点，而后终是一遇误终生，却也是悟了终生，枳儿，遇见你以后，我才明白生而为人的意义，似是有了血肉，有了悲喜，有了你，我便是拥有了世间万物，前世负了，才换来了今生的运气？若非你对我本就有执念，我又如何能走到你心里……”
“难怪他们都说我是妖女，是祸患大姬江山的罪人！”
姬无奢垂头吻她，“一代昏君，祸国妖女，如此我们才是般配啊！”
“哈哈，是，是般配！”程北枳目光一闪，暗了下去，“总是配过了一代明君与九州第一女将军……”
姬无奢微微蹙了蹙眉，“枳儿，我们都该感谢命运的机缘巧合，给了我们重逢的机会，如若不是前生苦痛，这一生可够我们看清自己的心意？如若你还是那般固执，而我亦是倔强，又何来此番光景那？”
程北枳点头，“无奢，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你也要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了你，我放下了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放下的执念，我有了犹豫，妥协，原谅，我开始试着去理解这世间的曲折，我试着原谅你，也原谅自己，放下了，果然就不那么痛了，可是人总是作茧自缚，我放下了仇恨，却又舍不得离别……”
程北枳紧紧往姬无奢的怀中蹭了蹭，紧紧的抱着他，似乎少用一些力气他就会消失不见一般，眼中光芒碎开，逐渐散称一片迷离，映着当晚的夜色……
“无奢，与其说我原谅了你，其实亦是你原谅了我，若非今生我那知我前生近乎荒唐的任性，那次梦中我见到以前的姬无奢了，他说，我一生从未与他说过心事，他问我也不说，终是落得无话可说，我也从未问过他问题，那些他等着我问的事情，终是没有借着回答说出口来，次一番落花流水，付诸东流的是一腔孤勇情深……”
姬无奢紧了紧手臂，突然蹙了蹙眉，“枳儿，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说了这么多？”
程北枳释怀的笑了笑，“大抵是想与你说的话太多了吧，不与你说，还能与谁说那？”
姬无奢突然将程北枳抱起来，嘴角噙着一丝邪佞，“如此良辰美景若是只说话岂不是可惜？不如，我们去做些别的……”
程北枳惊诧片刻，“你要做什么？”
姬无奢坏笑，“自然是做花前月下该做的事情！”
清霜将铁盒子带到天玑城的牢房中，看着披头散发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人勾了勾嘴角，命人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女人见人来了，便低下头抖得更加厉害了。
清霜将盒子扔到她身旁，轻勾嘴角，便是绽开一个清丽绝俗的笑意，“这是我天玑城的圣物天玑万血蛊，你若服下，便能在七日内拥有五十年的功力修为，这世间能与你相抗衡之人不足三人……”
女人窦然睁大眼睛抬头瞪着清霜，似是琢磨着她的话。
“你定是奇怪，这般好东西为何会给你对吗？”清霜渡着步子，“只是这天玑万血蛊虽是绝世珍宝极为难得，只可惜这血蛊极为凶残，贪食其宿主的骨血，虽不致命，却疼痛异常，每月便啃食一次，隔月新的骨血生长出来，蛊虫便再次将其啃食干净，你可愿承受这样的痛苦？”
女子摇头，更是往角落里缩了缩，清霜似是猜到了她的反应一般，也不急只是附和般点了点头。
“你选的没错，寻常人谁会愿意以自己的血肉喂蛊那？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明日便是上元节……”
清霜走到女人面前蹲下，一把捏起女人的下颚提起面对着自己，睫毛微微一垂，睥睨着女人嘴角含着笑意，“也是姬无奢迎娶程北枳的日子，邀九州六国君中前往姬国贺喜，更是在丰都城大摆宴席三日，虽百官觉得荒唐，可姬无奢大赦天下还是收买了不少人心，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蛊惑人心，如今这九州七国的女人，无一不羡慕那才貌双绝的程北枳，再看看你，你可甘心？”
女人的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其中的怨毒似是溢出来一般，清霜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锦帕擦了擦手指，厌弃的仍在地上，眼帘一掀冷眼瞥了女子一眼，“天玑万血蛊我便留在这里，你若想通了，便将手腕割开一个口子把蛊虫放上去，若是你做好了选择，逃出天牢后来沉露阁找我！”
明日便是大婚，程北枳突然想送一份礼物给姬无奢，想来想去，她从来没有画过姬无奢，不如就送一副画给他？想着便起身跑到书房，蒹葭和寒鸦忙的晕头转向，姬国规矩繁复更何况是帝王婚嫁更是忙的人晕头转向，加之程北枳是个不大意的，什么事情都推给了蒹葭和寒鸦。
最凄惨的是赵江歌，姬无奢怕赵鱼晚来砸场子，就把赵江歌扣下当做人质，由蒹葭看着他，想跑都来不及，后悔极了，当时不该去找程北枳的！
程北枳准备好笔墨，心中已有轮廓，可是刚要下笔的时候，却又有了几分忐忑，她定了定心思，终是下了笔，一笔一划都似是心中蜜意流淌而出，定格在宣墨之间……
她画的极为认真，生怕一笔稍差就失了整张画的神韵，即便是画九州江山图她都未曾如此紧张，就连面前来了人也未曾察觉到端倪……
终于是最后一笔落下了，程北枳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她画的是第一次见姬无奢时在梅林谷的那个夜晚，姬无奢夺她珠花的样子。
“栩栩如生，应是用足了心思……”
程北枳惊诧的抬头，面前便是一夫人，雍容华贵气度非凡，程北枳微微一怔，她认得这个人，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此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何而来？
“怎么？你怕我？”妇人忽而笑了，“不对，无奢把你宠到了天上，这世上怕是早就没有你惧怕之人，你是惊讶，惊讶本宫为何会在此时来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