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听到了动静，寒鸦冲进来，一个女子一身白衣，手持银剑，招招致命，程北枳手无寸铁，着实难以招架，寒鸦一加入战局就发生了扭转。
“主上，接着。”
程北枳飞身一跃，接着寒鸦扔过来的长剑，正对上女子长剑袭来，在她的手臂上划开一条口子，“贱人，今天就送你上路！”
程北枳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要我命的人，还真是多！”
看程北枳叫来了帮手，似乎那女子也没有躲躲藏藏的意思，吹了个口哨，便从天而降数十名白衣杀手，身手矫捷，程北枳和寒鸦根本不是对手，身上纷纷添了几处新伤。
跟女子交手，程北枳逐渐发现，她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特别是这个眼神，即便她带了面纱也被程北枳看出了几分端倪，心中暗忖，难道是姬无奢的那个师妹？那她身边的人应该就是天玑城的人。
正想着，女子长剑寒光一闪，便不偏不倚朝着她的胸口刺过来，程北枳还悬在空中，再躲闪已然是来不及。
突然！
面前闪过一刀竹叶青，凉风从耳旁掠过，东方凌白一把将程北枳拉入怀中屈身一旋，回手将女子的长剑击退了回去。他微微皱着眉心，众人皆是一愣，东方凌白睨了女子一眼，“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女子眼中满是震惊，愣怔了一瞬，便道：“她是师傅要找的魔女。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即便她是，也轮不到你来刺杀她，今日的事，我便当从未发生，你若再敢来叨扰她，我就告诉师傅！”
“别别别，不要告诉师傅，我走，我这就走！”
女子愤恨的瞪了程北枳一眼，大有来日方长的挑衅，便逃命似得跑了，那些白衣弟子纷纷屈身向东方凌白行礼，然后一溜烟跑走不见。
程北枳松了口气，身上的伤口就开始一阵阵疼起来，东方凌白一皱眉，一抬手撕开程北枳的衣袖，程北枳一愣，兀自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盯着东方凌白。
东方凌白垂了垂眸子，不以为意道：“这么惊讶做什么？不过是半截手臂，更不该看的地方我都瞧见过，你不是要跟我拜把子吗？大可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寒鸦立在一旁，表情也有些些许的木讷诡异，东方凌白不耐烦地瞟了她一眼，“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打盆热水来？”
“额，哦！”寒鸦这才回过神，连忙退了出去。
东方凌白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顶掉盖子，小心翼翼的抖到程北枳的伤口上，程北枳嘶了口冷气，东方凌白拧了拧眉，“你方才看到的不过是天玑城最不入流的弟子，你尚且讨不到半分便宜，真去了天玑城，怕是连天阶都上不去，就会造福后山的秃鹫，我与你相识甚久，竟不知你是如此心怀大慈悲的善人！”
程北枳瞪了他一眼，“我与你也相识甚久，竟不知你何时变得这幅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的样子！”
东方凌白睫毛一抖，手上一用力，程北枳便疼得哇的一声喊出来，东方凌白这才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看她，“你还知道疼啊？我就在你隔壁，喊一声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何偏要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程北枳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丝诡笑，“你不是喝醉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东方凌白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包裹程北枳的伤口，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敏捷，程北枳的瞳孔散了开就落在上面。
他说，“你不是也醉了？还能接下流苏几招，难得！”
程北枳忽而狐疑的瞅着东方凌白，故作思忖，“东方，我发现你变了。”
东方凌白哂笑，“怎的？”
程北枳十分肯定的点头，“是！你以前话不多，如今话多了些。”
“以前我不说话是想听你多说些，可如今我发现你所说的皆非我说希望听到的，为了不听，不得不说。”
程北枳一愣，青丝垂下来，将东方凌白的半边侧脸藏到里边，看不清他忽明忽暗的表情，程北枳突然发现，时过境迁，人都会变！
“你也变了。以前的你不会说出跟我拜把子这种话来。”
东方凌白抬头看着程北枳，程北枳目光一撇，连忙将手臂抽出来。
“那个，东方，我……”
东方凌白轻笑一声，“赵国果然是匪国，你无端沾染了一身匪气，以前的你会说我们结义金兰。”
程北枳又是一愣，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东方凌白的眼色，她一慌，冷不丁觉得东方凌白的眼睛竟然有几分像姬无奢，便无端生出一身冷汗来。
“时候不早了，你这间房不能住，你去我房里睡吧。”顿了片刻，东方凌白又补充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去睡，我再去开一间。”
“等等。”
程北枳突然开口叫住东方凌白，看着他的背影，程北枳觉得她不该问东方凌白这样的问题，可是她也承认她变了，她已经承受了太多了背叛和欺骗，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对程北枳而言还有什么不想失去的人，东方凌白算是一个。
东方凌白一回身，怀中抱着程北枳送给他的那把竹叶青，这把剑他十分喜欢，自从拿到手那天开始，就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就连睡觉也是放床侧，一伸手就能拿到大的位置。
这把剑跟东方凌白极为相称，仿佛普天之下，只有他能配得上这把剑的清幽，也只有这把剑能配得上东方凌白的风月。
程北枳不禁笑了，“你跟这把剑最为相称，东方如果有一天，你我站在对立的两边不得不你死我活。如果你要杀我，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也不要让我看到你的剑，好吗？”
东方凌白的眸色深沉，嘴角抿出一丝笑意，他抬手想摸一摸程北枳的头发，可手到了她身边又停住了。片刻，他收回了手指，沉道：“放心，我不会站在你的对面，我会站在你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可如若，天下苍生让我死，你想为天下苍生谋条活路，当如何？”
东方凌白轻笑，似当空朗月，“如若天下苍生让你死，我愿为你屠尽天下苍生！”
程北枳目光一跌，就听东方凌白，生凉如水却又带有几分揣度，“那如若……”
“恩？”
东方凌白想了想，还是笑了；“我想问你，如若天下苍生皆将我当做谋朝篡位杀兄弑父的乱臣贼子，你又会如何？”
程北枳目光一凛，“你要夺位了吗？”
东方凌白的双眸散做细密如织的柔光落到程北枳的脸上，轻声喃道：“回答我，你会如何？”
程北枳笑了笑：“东方，我相信你会是这九州的明主，金戈铁马何惧？你若想要这九州归一，我愿为你披荆斩棘打下一片盛世江山！”
东方凌白猝不及防的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程北枳笑靥如花，抬头看他，天真的像是个无知的孩童，可是东方凌白知道，她一诺千金，既然她敢说，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做，这种信任不知从何而来。
可是一见到她便是觉得安心！满腔汹涌几乎溢了出来！程北枳却觉得这眼神不妙，连忙绕开东方凌白，“我困了，先去睡了……”
侧身而过之际，东方凌白一下摁住程北枳的手腕，“如若我大姬固若金汤一统九州，你可愿陪我赏春花秋月，度盛世太平？”
程北枳想把手腕抽出来，东方凌白却没有一丝一毫想放手的意思，似乎忍耐了一晚的冲动，终于在方才的一瞬爆发出来，再也难以控制，程北枳躲闪了一晚的问题终于还是没能逃过一个不想给出的回答。
她愿为他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只因他也曾为她这般不顾性命过！这一切都是她曾亏欠她的，程北枳早就知道，东方凌白比姬无奢更适合当明主救乱世，可是她曾爱姬无奢爱到，盲目，自私，甚至恳求东方凌白为姬无奢大杀四方，征战南北！到头来换来不得善终，是程北枳最为自责的事情，如今正好有个机会给她偿还，将原本就该属于东方凌白的江山还给他，程北枳自然是全力以赴绝不推辞的！
可是，爱也好，恨也罢，她只有一颗心，给了姬无奢，即便他摔了，碎了，拼凑不回曾经的鲜活，可终究是给他了。
辗转成泥不复当初，这样的心还能给谁那？即便是无足轻重的人程北枳都不愿给，深觉自己不配，更何况是她出生入死的挚友，恩人！
过往如烟云，不堪零落，程北枳咬着唇，眉心拧到了一起，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姬无奢的心咯噔一下，他从未如此害怕，即便当初他远在边境，想着赵鱼晚对程北枳的诸般虎视眈眈，他依旧胸有成竹不生疑窦，可就在看这东方凌白牵着程北枳手腕的一瞬，他所有的自信似乎都被摧毁，崩塌溃散的一塌糊涂，心猛然像是空了一块，他几乎慌了，迈着步子就要冲上前去。
却一把被楚姜拉回马厩后面，低声斥道：“师兄，你不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