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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出双入对

音乐学院的生活算是正式开始了。由于孟磊的宿舍就住在对面,课又都在一起,两人天天见面,一起上学,一起吃饭。

“夏茵茵,我最喜欢跟你一起吃饭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一天吃饭的时候,孟磊这么问夏茵茵。

“因为你爱讲话呀,”夏茵茵想都不想就回答了孟磊。“现在你在NTAM里又没有交到其他的新朋友,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吃饭想聊天,就只能找我了。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我吃不完的东西你都可以吃掉,这样你还不喜欢跟我一起吃饭吗?”

“哇塞……”孟磊吓得跌靠在椅背上。“夏茵茵,我们才在一起多久而已,你就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真是太了解我了!”

“谁跟你在一起啊,讲话注意点!”夏茵茵睨了孟磊一眼。

“可是我们每天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已经变成‘生命共同体’了耶!”孟磊厚着脸皮说。

“我们又不是雌雄同体,谁跟你是‘生命共同体’啊?”

“哇哈哈!雌雄同体!”孟磊边说边笑,全身抖个不停,一手搭到夏茵茵的肩上。

“唉呦,你可不可以安安静静地吃饭呀,再疯疯癫癫的,以后就别想吃我的饭!”夏茵茵一甩肩膀,抖掉了孟磊的手。

“欧,这太恐怖了,是,遵命!”孟磊立即正襟危坐,像士兵一样把手举在眉边,恭恭敬敬地向夏茵茵行礼。惹得夏茵茵噗哧一声笑了。

其实孟磊也没说错,他们俩个的确是“出双入对”,除了各自的主修课之外,学校的学生都知道两个特别班的学生,男同学总是骑着摩托车带女同学来学校。

更妙的是,因为班上就只有两个学生,所以老师上课的时候都只对着他们两个讲课,夏茵茵连打个呵欠都不敢,更别提像以前在普通高中时那样要钟怡帮她挡着,偷偷趴下来打瞌睡了。

因为蓝沐风已经帮夏茵茵上过一部分的理论课程,所以夏茵茵马上就进入状况;至于孟磊,反应相当灵敏,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老师问什么他就可以回答什么。所以每一堂课的老师都显出对他们非常满意的样子。夏茵茵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第一堂钢琴课,夏茵茵在上课前十分钟就到了,卓璿还没到,她自己先打开钢琴练了一会儿,但是卓璿却比约定的时间还晚了十分钟才到。

“你弹了什么来上课?”卓璿第一话就这么问夏茵茵。

“萧邦练习曲作品十的全部,和‘库普兰之墓’。”

“喔,”卓璿挑了下眉,顿了两秒钟:“那么,你先把你准备的曲目全部弹一次给我听,有反复的都要弹。谱给我。”

“好。”夏茵茵把自己的谱递给了卓璿。

光是萧邦练习曲作品十的十二首一次弹完,就已经将近半小时,库普兰之墓也要约二十几分钟,弹完一次之后,一个钟头就差不多过完了。

转头过去看着卓璿,只见那卓璿摸着下巴看着大腿上的谱,一副还在思索的样子,夏茵茵不敢吵他。

片刻后,卓璿把谱放到了夏茵茵面前的谱架上,对夏茵茵说:“教授们已经开会决定好了你的第一次考试,在学校放暑假之后,你必须在学校里的音乐厅再开一场独奏会,我们已经把时间订在七月十五号。这次的考试如果你没有被刷下来,我们会再给你其他的课题。”

马上又要开一场音乐会?夏茵茵听到时先是捏了一把冷汗,不过后来听到是在学校的音乐厅,便松了一口气,这比起在国家音乐厅,压力小了不少。

不料那个卓璿好像会读心术似的,瞥了一眼夏茵茵,冷冷地说道:“你不要以为不是在国家音乐厅就可以掉以轻心,因为你是众所瞩目的特别班学生,所以不只我们学校里的教授,连其他大学音乐系里重量级的教授我们也会邀请来评分。他们大都也都去过你在国家音乐厅的那场独奏会,所以他们会用最严格的眼光来审视你是否有进步。还有,也因为你是特别班的学生,所以我们学校里,甚至是其他学校里的学生也会来看你的表现如何。”

“是的。”夏茵茵立即战战兢兢地回答。

“现在离七月十五号还有约两个半月的时间,时间很充裕了,你好好练习。”

“卓老师,那曲目方面……?”

“你自己想想吧,我们没有规定。”

“我自己想想?”夏茵茵愣了一下。

“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是沐风,你必须要独立吗?”卓璿不耐烦的皱眉。“下个星期上课前把曲目订好,拿来给我过目。”

“好的。”

“至于今天你所弹的嘛……”卓璿眼睛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沉吟了半响,眼珠子从天花板落下来后,对夏茵茵说道:“我觉得你有很大的问题。”

“啊……是……”夏茵茵的心抖了一下。

“你的触键全部有问题,我们就拿萧邦练习曲第一首来说好了。你的四、五指力度完全冲不上去,所以你必须要练很多的手指练习来补足你的不足之处。”卓璿的话像刀锋一样犀利。

“是。”

“你这星期什么都不用练了,就是练两本手指练习就好。一本是皮史纳,一本是Cortot的手指练习本,这两本你练习过吗?”

“没有。”

“那太糟糕了,难怪你基本功这么差,”卓璿又是皱眉:“你谱拿来,我写下来,你回去就练这两本。其他的都不要练了,我下个星期听你弹这两本就好。”

夏茵茵赶忙递上谱,卓璿拿了一枝铅笔在谱上草草写好两本谱名,然后还给夏茵茵。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结束。”说完,卓璿由椅子上站起身,开门便出去了。

第一堂的钢琴课,就在夏茵茵的错愕之中结束了。愁眉苦脸地回到宿舍后没多久,孟磊就来按门铃了。

“夏茵茵,我们该去吃饭啦!”孟磊开朗地说。他每天最期待的好像就是吃饭。

“喔……”夏茵茵却是懒懒的。

“我查到一家很有名的冠军牛肉面店,听说非常好吃,但是人很多,都要排队,我们现在马上出门,反正我们下午三点才上课,时间上还来的及。走吧!”说完,就拖着无精打采的夏茵茵出去了。

摩托车骑了约十五分钟就到了孟磊口中那家牛肉面店,门口果然已经有人开始排队,幸好现在不到中午十二点,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有位子了。

“你在NTAM的第一堂钢琴课如何?”孟磊点了一碗半筋半肉牛肉面,边簌簌地吸着面条边问。

“卓老师说我基本功不行,要我这星期练手指练习就好,还写了两本手指练习的谱给我,但是我没有那两本,得赶紧去买。孟磊,你知道哪里可以买谱吗?”夏茵茵搅着碗里的汤,连一口也没开始吃。

“蛤,”孟磊一脸的讶异:“夏茵茵,你从来没有买过谱吗?”

“喔,那是因为我的谱都是蓝大哥送给我的,在认识蓝大哥之前所练的,是小时候的钢琴老师送我的,而在小时候的钢琴老师送我谱之前,也都是老师从音乐教室里直接拿谱给妈妈买的样子……”看到孟磊那么吃惊,夏茵茵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看到夏茵茵难为情地低下头,孟磊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直接了。没有钱买钢琴和CD,当然也没钱买谱。

“我知道哪里可以买谱,但你现在……有钱可以买了吗?”孟磊小心翼翼地问,怕不小心伤了夏茵茵的自尊心。

“嗯,有,学校已经给我补助的生活费了,因为我年纪还小,蓝大哥不放心让我阿姨陪我去开户,所以跟吴敬宣教授说了,让我每个月可以直接去许小姐那边拿现金。”

“蓝沐风真的对你很好,什么事都为你设身处地的着想。”

“嗯……”夏茵茵有些哽咽。

多话的孟磊突然间静默了下来。他在心中暗忖,自己虽不是生于豪门,但因为爸爸职位的关系,生活和别人比起来已经算是十分富裕,家里住得是一般人买不起的房子,开得是名车,生活也和小少爷差不了多少。家里光是CD就堆成一座小山,更别说还有一架被荒废的直立琴,当初爸爸还是买原装进口的。

此外,如今自己虽然和爸爸闹翻了,但是妈妈这个月仍先偷偷拿两万五千块给他当生活费,还说了,让他先省着点花,以后会再想办法变个方儿,多塞点钱过来。

这样的天壤之别,让他忍不住定定地凝视着夏茵茵,忘了把眼光移开。

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夏茵茵的目光游移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在孟磊眼前挥了一挥:“孟磊,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喔喔,”磊并没有呆,夏茵茵一挥手,他就立刻笑嘻嘻地拍胸脯对夏茵茵说:“等一下吃完面还有时间,我先带你去买谱,我们再回学校上课。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吃完面后,孟磊骑着车带着夏茵茵到谱店里去,没想到只买到了一本皮史纳,另一本Cortot的手指练习因为必须从外国进口,目前没有现货,如果现在要从国外订,得等上约三个月左右。

“惨了,我的第一堂课卓老师就不满意我了,如果我连他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他一定会生气。”夏茵茵十分担心。

“没关系,这里还有别家谱店,我带你去别家买。”孟磊立刻骑车载夏茵茵到了别家谱店。

还好这家谱店还剩下最后一本,夏茵茵立刻付钱买了,只是付完钱后,出了谱店的夏茵茵还是皱着眉头,一脸烦愁。

“夏茵茵,都买到谱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不是啦,我只是没想到今天买谱花了快一千块钱,不知道卓老师下个星期会不会又要我买别的谱,所以……”

“所以什么?”

踌躇了一下,夏茵茵站直了身子,直视孟磊道:“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不能跟着你到处吃吃喝喝了。”

“钱会不够用吗?”

“总是要预留一些钱下来,万一生病或是有什么急需,我也不好总回家去讨钱,我家面店的生意好像越来越清淡……”

其实是不好向林琼玉拿钱。

赫然间孟磊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他本来以为自己很有骨气,可以为了走音乐之路而跟爸爸闹翻,考上了提供宿舍与好琴的NTAM特别班,但是跟夏茵茵比起来,这一点都不算什么可以夸口的事了。他眼中的小钱,每一分可都是夏茵茵必须节省下来的。

“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啊,”孟磊洒脱地说:“每天我都请你吃饭。”

本以为夏茵茵会很感动,没想到夏茵茵却皱眉教训他道:“孟磊,你也是拿爸爸的钱吧?你怎么可以用他的辛苦钱随随便便一天到晚请我吃饭?”

这一说,孟磊立刻心生几分惭愧,想了一想,说:“你说的也是。好吧,我不请你吃饭,不过你放心,等我以后出名赚大钱了,我用我的钱每天带你吃山珍海味。”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夏茵茵用鼻子哼了一声:“这些好听的话,留着以后追女朋友的时候说吧!”

“我只对你说。”

“你别耍嘴皮子!”夏茵茵举手作势要打孟磊,孟磊哈哈一笑,一溜烟跑了。

当晚,两个人在超商买了便当吃完后就开始练琴。

卓璿没有教夏茵茵该怎么练手指练习,夏茵茵只好自己摸索,突然又想起要安排七月音乐会的曲目,便拿起手机传了讯息给蓝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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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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