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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我回来了

流行性感冒转成肺炎,夏茵茵被送到大医院里去住院了。

大医院离夏茵茵家有一段距离,林琼玉和月姨抽空会轮流去给她送饭,顺便看她一下,但时间都不长,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夏茵茵一个人病恹恹地待在医院里,不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就是有气无力地看天花板,看窗外,唯一可以说话的对象,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量体温送药的护士,但夏茵茵身体很虚弱,通常只会轻声回答护士的问题,此外就无话了。

窗外枯掉的树枝上,只剩下残余的几片黄叶被萧瑟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可怜见的,夏茵茵瞧着那几片孤苦伶仃的枯叶,心里叹道: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不由得由苍白的嘴唇中吐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晚上月姨来送过饭给夏茵茵,闲聊了几句后就走了,夏茵茵闭着眼睛休息,正在恍惚之际,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她以为是林琼玉或是月姨,伸出手去接了电话。

“茵茵,我是杨大哥!”

“杨大哥……”夏茵茵吃了一惊。

“茵茵,你好多天没来练琴了,我有点担心,你是怎么了?声音有气无力的,还好吧?”

“杨大哥,我,生病了。”

“生病?什么病?严重吗?”

“嗯,发烧。”

“发烧?有去看病了吗?”

“看了。”

“医生怎么说?”

“我……我在住院……”本来想瞒着不想讲出住院一事,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若再拖个几天,只怕也很难瞒得住,因此夏茵茵就心想干脆说了吧。

“什么!你住院了!”电话里杨晴朗的音量突然高分贝地喊了起来:“哪家医院?我马上去看你!”

“不用啦……杨大哥要看店……”

“唉呦,我什么时候放过心思在看店上面的?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之不要多说了,哪家医院?告诉我!”

“崇光医院。”

“好。有什么要吃的没有?我顺道带过去。”

“没有。”

“要喝粥?还是吃水果?”

“都不用。”

“那好,你等我,我马上去啊!”

电话挂了,夏茵茵轻轻叹了口气。若要认真钻牛角尖起来,这杨晴朗也是让她心痛之人,因为,他是蓝沐风的好朋友,是他介绍他们认识的,一见到杨晴朗,就会不由自主地把他与蓝沐风连结在一起。

赶在医院探病结束之前,杨晴朗手上提着一大蓝的水果来了。

“唉呦,我的小姑奶奶,几日不见,你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了?”自从蓝沐风走后,杨晴朗生怕没照顾好夏茵茵,倘若少她了一根头发,万一哪天蓝大少爷从天上掉下来,出现了,只怕要拆了他杨晴朗的骨头了。因此,常常喊夏茵茵做“我的小姑奶奶”。

我的小姑奶奶一词常常会让夏茵茵想笑,但此刻她要开怀大笑也是没了力气了,只是虚弱地淡淡一笑,“哪个样子?”

“脸白得跟纸一样,就这样。”杨晴朗担心地问:“医生怎么说?”

“是肺炎……”夏茵茵说得心虚,因为她不想加重杨晴朗担心。

“肺炎!”杨晴朗大喊一声,被隔壁床的瞪了一眼,他只好放低音量道:“这么严重,你还说不严重?还有哪里不舒服?”

“骨头痛,全身无力。”

“……”杨晴朗在床边瞅着她,一脸的担心与无奈。

“我快好了。”夏茵茵苦笑。

“瞧你病成这样,又瘦成这样,沐风回美国前千叮万嘱要我照顾你,要是沐风知道你被我照顾成这样,肯定要把我大卸八块。”杨晴朗一时心急嘴快,前一句蓝沐风后一句蓝沐风的,话都还没讲完,夏茵茵鼻子一酸,眼泪就又落下了。

“唉呦,茵茵大小姐,茵茵小姑奶奶,”杨晴朗慌得都快要打躬作揖赔不是了,又暗骂自己不该提起蓝沐风这三个字,如果自己是身在古代的奴才,只怕要自己给自己掌嘴了:“你是病人,千万别哭,要开心才好,开心,病才好得快,懂吗?”说着,自己弯了腰,用两只手指掰着自己的嘴角,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笑猫一样,咧着嘴笑。

这样子很滑稽,夏茵茵忍不住带泪轻声格格一笑。

“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杨大哥带你去吃顿好吃的,补补身体,如何?”

“好,谢谢杨大哥……”

吃顿好吃的?夏茵茵在心中一笑,蓝沐风不在,吃龙肉都没味道。

一直待到探病时间结束,杨晴朗才离开病房。

隔天天空更加阴沉,厚厚的云层压得夏茵茵胸口喘不过气,在身体与心灵的折磨之下,阴霾的天气助上一臂之力,夏茵茵只觉得自己身体更加痛苦虚弱了,每回护士来帮她量体温,也都为她一直反复的发烧感到头痛。

一连住院六天,病情只有加剧,没有好转。杨晴朗每天都来看夏茵茵,只是夏茵茵越发是没了力气,连说话都辛苦。

第七天,林琼玉到了八点钟才来给夏茵茵送饭,夏茵茵吃了两口就摇头说不吃了,林琼玉似乎良心发现,劝夏茵茵都吃几口,夏茵茵又吃免强撑着吃了两口,真谛摇头说吃不下了,林琼玉这才拿着几乎还是满满的一碗粥回去了。

林琼玉走后,夏茵茵整个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看到妈妈在远处对她微笑招手,她很想妈妈,想要跑到妈妈的身边,但是妈妈离她好遥远,仿佛怎么跑也跑不到妈妈跟前……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横,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抬起头朝那身影一望,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蓝沐风吗?

蓝沐风对她微微一笑,用着无限宠爱的眼神看着她。

“蓝大哥,蓝大哥!”夏茵茵呼唤着。

随着夏茵茵的呼唤,蓝沐风却突然转身离去。

“蓝大哥,不要走,蓝大哥,不要丢下茵茵!”夏茵茵哭着,无力地喊着,伸出手来要抓住蓝沐风的手。

可是蓝沐风走得好快,夏茵茵抓了几次,都是扑空。

“蓝大哥,蓝大哥!”夏茵茵在空中一阵乱抓,口里一阵乱喊。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伸出的手,轻轻握住了夏茵茵的手。

这手,又大又温暖,手心的温度直传到她的心扉。

这感觉好熟悉,整个都暖到心坎儿里去了…… 恍惚之中,夏茵茵又感觉到那只大手慢慢地移动开来,轻轻覆蓋在她的额头上,先是温柔地抚摸着她发烫的额头,然后在她的额头和头顶上的发丝间来回游移,轻柔地摩娑着。

这种融化她身体每一吋肌骨的热度,全宇宙间只有一个人能够给予。

是梦吗?这只温暖的大手,早在梦中出现过千百回了。

挣扎着睁开眼睛,昏暗的灯光之下,一个背着光的人影映在夏茵茵被泪水迷濛着视线的眼前,头脑烧得厉害,她瞇着眼睛,一时半刻之间她没能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人影见她醒了过来,便俯身下去,夏茵茵可以感觉到温热的气息由人影的口中吐出,同时那只大手还在不停地摩娑着她的头发。

“茵茵,”一个声音轻声低唤。

“啊……”从夏茵茵干燥发热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只有自灵魂深处才能发出的声音,颤抖着。

这声音,这声音……

“茵茵,我吵醒你了。”这语气,这口吻,低沉中带着无限柔情的音调,还有一丝的抱歉。

这如歌般美好的嗓音,对夏茵茵来说,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拥有。

“蓝大哥……蓝大哥……是你吗……”夏茵茵虚弱得只能发出微弱如蚊子般的音量,对蓝沐风的渴望瞬间化成了无数的眼泪。

“是我,茵茵,是我。”声音的主人说着,声音也跟着隐约颤抖起来。

“啊……”哽咽的喉咙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她颤抖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又挤出了微弱的话语来:“这……是梦吗?”

努力地想要看清楚眼前人影的脸孔,只可惜,无法停止的滚滚泪水让夏茵茵无法认清楚眼前的人影,她泪眼迷濛,病房里光线惨淡,人影的脸孔又被着光。但是这个世间上,除了蓝沐风以外,还有谁能够拥有这般完美的脸型轮廓?

“不是梦,茵茵,不是梦。”这只大手的手心按在头顶上,大拇指不停地上上下下地摩擦着她的额头。

“真的……不是梦吗……”夏茵茵从被子里伸出软弱无力的手,想要握住那只抚摸她的大手,无奈她自己的手软弱无力,右手上还插着点滴的针头,颤抖着抓不住那只手,倒是那只手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虚弱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用两只手轻轻搓揉着没有针头的那一边。

这般温柔,这般温婉……

“呜呜呜……”这么一来,夏茵茵越发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竟是一个字都没办法从嘴里吐出来了。

一阵温柔地抚摸之后,那双手又捧着她的脸颊,不停地将她的眼泪往两旁抹,然后又帮她把被泪水黏在脸颊上的头发轻轻拨去。

“茵茵,别哭,我是蓝大哥,我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了……”声音的主人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却压抑不住自己话语中情感的洪流。

刚刚都还只是呜呜咽咽地哭着,此时此刻听到声音的主人再次向她确认自己真的是她朝思暮想、相思入骨的蓝沐风,并且重复地说着“我回来了”时,这半年所有的思念、委屈与哀怨,顿时像一群由花丛中振翅飞出的蝴蝶,倾巢而出,夏茵茵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瞬间溃堤,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别哭了,茵茵,别哭了。”蓝沐风两手捧住夏茵茵的小脸,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额头上,口里不住喃喃地说着:“茵茵,我回来了,你乖,不哭了好吗?”

两只无力瘦弱的小手缓缓地爬上了蓝沐风精壮的臂膀,不管点滴的塑胶细管在空中晃动,试图要抓紧那双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都想抓牢的手臂,她不愿意放掉它们,就算要砍了她的头,她也不要放开它们!

崩溃的情绪宛如猛虎出笼,来得既猛且烈,威力像海啸,像地震,像火山喷发,夏茵茵本来就已经十分孱弱的身体,哪禁得起这样情绪上的剧烈冲击,很快的,她就只能瘫在蓝沐风的怀抱里,喘着,断断续续地呜咽,但饶是这么着,她到这种时候都还不愿意放开蓝沐风的手,用她全身仅剩的那一点可怜的力气来抓着他的手臂。

“蓝大哥……”夏茵茵软弱无力地从嘴里断断续续的拼凑出她这半年来,夜里梦里说过无数次的话:“蓝大哥……不要走……茵茵想你……不要丢下茵茵……”

一声由颤抖的灵魂深处发出的叹息,风一般的吹到了夏茵茵泪水泛滥成灾的脸颊上。

这一声痛苦的叹息,当然是由蓝沐风嘴里发出来的。他紧紧地搂着夏茵茵,心里好像被千刀万剐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

怀中的这个小人儿已经瘦得让蓝沐风觉得自己几乎抱不住她,搂不住她了,仿佛他只要轻轻一用力,夏茵茵就会碎掉。

“傻孩子,傻孩子,”蓝沐风抱着夏茵茵,把自己的下巴埋在夏茵茵的头发里,呢喃着:“傻茵茵,怎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由得自己生这么重的病,叫我看了……难受。”

“……对……不起……”夏茵茵喘着气说。

“不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茵茵,是我。”蓝沐风的心都要碎了。

“蓝大哥,永远……不用跟茵茵说对不起……”再度泣不成声。

“别说了,别说了,休息一下,别说了。”再说下去,蓝沐风怕自己也要承受不住了。

这半年来,他又何尝不想念她?夏茵茵天真烂漫的声音笑貌,哪一个夜晚里不在他耳边回荡?

不知道哭了多久,夏茵茵在病中虚弱的身体,被激烈的情感冲刷得一丝力气也不剩。她觉得好累,好累,静静地躺在这她渴望许久的怀抱中,意识逐渐模糊。

啜泣声渐小,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蓝沐风低头看了看,夏茵茵已经睡着了。

一张饱受思念折磨的小脸仿佛得到了片刻的宁静,沉静地闭着眼睛,睫毛因为湿润而黏在下眼皮上。

此时此刻,蓝沐风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交代的就离开了怀中这可怜的小人儿这么久。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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