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一行人,走出齐府沿着繁华的街道朝着天霞酒楼而去,作为国都廻城,街道行人往来如潮,衣着光鲜,沿街的店铺也是装潢奢华,教人目不暇接。
常去的几家店有相熟之人恭恭敬敬地打了几声招呼,“维公子,澜公子,玥小姐,几位殿下一起出来可真是难得,可否赏敝店一个薄面,正好店里来几件稀罕物什……”齐澜出声婉言谢绝后,三人半是欣赏帝都繁华风光,半是散步游玩地来到了湖畔的天霞酒楼。
此处风景绝佳,清晨薄雾朦胧,正午水汽蒸腾,傍晚落日余晖皆有特色,国都内城便选择围绕此湖而建。亭榭楼台沿湖畔随地势起伏,成为了平民百姓以及名门望族饮酒作乐的常去之地。也因为如此,此处酒楼大多久负盛名,而维尔三人要去的天霞酒楼,是在这些年来最为出名的酒楼。天霞酒楼从外观来看倒与普通酒楼无太大区别,无非规模比之其他酒楼略大一些,可内里却别有洞天,原来此处竟是镂空一处湖边巨石而成,入口为山石侧面,外表用木材覆盖装饰,内部依照酒楼结构镂空,巨石材质十分特别,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还萦绕着清静的气息,人们待在此处便能消弭躁动与焦灼,实在是神异之极。
维尔一行人拾级而上,依照酒侍所说来到了晟殿下所在的瑛字雅间,推开房门便见到一位衣着华美,俊美似仙的青年端坐桌前,侧头看着窗外,正是?皇长子——晟。听见房门声响后,看到维尔等人后,晟面带轻笑,举起身前桌案上的酒杯,“一别多日,敬吾友……我的好友一杯。”随即昂首饮尽杯中酒,当真是洒脱似仙。
维尔三人十分熟稔地围绕桌案坐下,齐澜面带调笑,先开口道,“向殿下请安,臣等让殿下久等,还望恕罪……”
“……齐澜,怎么像你妹妹一般说话?”
引得身旁少女不满,“晟殿下哥哥,我可没这么奇怪地说话过……”
“看你开口带着皇族风范,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当做属下了。”
晟也是无言,为好友斟满酒杯“天霞酒楼名不虚传,其招牌天霞酒,据说是以傍晚时分的天地霞光为材料,取天地霞光照耀下的灵谷,灵泉酿造而成,酒水色泽正是当时的霞光色彩,莫说每坛酒,便是每杯酒都各有不同,入口滋味更是奇妙,微暖转为微凉,酒劲升腾时又三分醺意化作一分酣意,最后彻底清醒的数分回味与遗憾,堪称一绝……漱玥,你年纪还小,不能喝酒,等以后再喝。”晟好笑地将少女双手捧着的酒杯推回,如此说道,纵使漱玥又是不满,又是撒娇,也不给喝。
“又是这样,你们就能喝酒,还把酒的滋味说的这么神奇,却不让我碰半点……”漱玥在一旁愤愤地嘟囔,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齐澜好奇的看了看杯中,“这般神奇,让我尝尝……”喝下之后,闭目品味许久,“我可不能像晟殿下一样能娓娓道来,但这酒的滋味变幻实在奇妙,让人欲罢不能……”
维尔看了看杯中绯红色与赤色交织的酒水,也一饮而尽,待维尔仔细回味,却发现此酒纵然滋味多变,可对于自己而言,感觉难像这两位好友一般回味留恋。于是放下酒杯,直入正题:“晟,听说你有事情找我们……”
晟见维尔问及,直接言明,“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未曾发现事情缘由以及可能影响的更深远的后果。父皇似乎有所察觉,也未向我仔细说明,只是让我留心一个书院——天心书院。而最近天心书院又恰巧向我递上几封书函,邀请我成为天心书院的学生,同样邀请了你们几人。令人不解的是,我们之间的私下交情虽未刻意隐瞒,可除开我们家人之外也是未向外人公开过,天心书院却似乎十分清楚,倒让我对这天心书院有了几分好奇之心……因此,邀请你们来此想同你们商量一番,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当这天心书院所谓的学生?”
“而且,我和父皇说起此事时,父皇也少见的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若以后有什么事情,兴许在这天心书院中,能给你一个答案……’便也不再多言。”
齐澜兴奋起来,“晟殿下,那位可真有此言?!你这一说,我对这天心书院倒真的很是好奇,而家中所请的导师也太过无趣,漱玥……维尔你有什么看法?”漱玥也是十分好奇的样子,听着哥哥的话不住地点头,只差没把想去二字写在脸上,齐澜一看妹妹这模样就懒得问她意见了,转而看向了未作表示的维尔。
维尔听得天心书院这般神奇的描述,还有那位可称天地第一人的存在所说,心中一动,“不知不觉也有五年,若天心书院真有这般神奇,说不定便能对我有所帮助……”自秘境来到?朝后,对这天地之大,维尔有了全新的体会。?,万府之国并非虚言,可一府之地竟方圆千万里,人口如夜空星河的星辰数目般难以统计,实在远超意料。维尔也明白了寻找到心中那位重要的存在希望十分渺茫。也许这能有所帮助……于是,维尔也点头道,“我对那天心书院也有些在意……”
晟欣喜于好友愿意与之同行,毕竟,各人对于未来都有着自己的打算,能将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去听从跟随自己的意愿而行,实在难得。看着眼前的几位挚友,晟兴致颇高,接连饮下数杯天霞酒。思绪逐渐飘远……
那是无人知晓半点的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邂逅。
两年前,年满十五的晟,即将接受皇族历来的传统冠礼仪式,而晟的身份在这一重要仪式之后就不只是单纯的?皇长子,还将成为?这一偌大皇朝的继承者,并要开始参与皇朝的诸多事宜与决策,再不复以往的自在潇洒。回想起当时的心态,虽有些遗憾,可对未来所要接触的新鲜事物也是有些许期待的。不然,不会在那个时候,偷偷溜出?宫,也不会,在那片梦幻的林间,见着那位梦幻般的少女……
彼时的晟,正是少年意气时,在那一天,为缅怀自己今后一去不返的时光,选择打扮作一个纨绔少年,在繁盛的廻都,惩恶扬善,让当时的街头恶霸鼻青脸肿,涕泪横流;又在烟柳之地,豪掷千金搏美人一笑,却只是饮一壶美酒,笑叹人世浮华如斯;兴之所至,便在廻都名胜处题诗作赋……
时至今日,晟依旧记得,待到自己意兴阑珊时,已是月华如绸,繁星满天。自己在廻都城外山头,看着廻都的灯火通明,好似身处另一世界,心头莫名浮起少许怅然,无意间走进一片密林之中,却发现林中有一条自然小径。便以聊胜于无的心思沿着小径走去,听见溪水潺潺,走至小径尽头,看到的是晟这一生中最不能忘怀的场面。而晟数次庆幸自己能在那一天溜出?宫,庆幸自己能在无意中进入这片密林发现这条小径,庆幸自己能沿着小径走至尽头。时至今日晟依旧感慨,这是何其的机缘巧合与偶然之下,才让他能遇见她呢?
晟在小径尽头所见的,是难得一见的静谧美景:溪水潺潺流入湖中,湖面微漾,倒映的是夜空的明月与星河,月华与星辉自夜空倾泻而下,为湖边的木石蒙上朦胧的光辉,湖畔上生长着一种奇花,在接受月华星辉洗礼后,花瓣上也闪着点点月白色光辉,并自花瓣中慢慢扩散渲染开来,直至布满整株植株。正当晟看的夜间美景入神时,听见了夹杂在溪水声中的一阵轻雅的哼声:“
湖中星月映入眼睑
尚不知身在何处
不见亭榭楼台
不见灯烛光火
不闻丝竹羌笛
不闻唱和逢迎
不觉喜怒哀乐
恍惚如梦
原是远离尘世浮华喧嚣
逝者如斯
再不见那人世悲欢
便沉醉于这梦幻之境
不忆离愁
且行且歌且珍惜
记载这段风月
……”
是一名月白衣长裙少女赤足立于溪流湖水交界的青石上,少女未发现晟的到来,倒是沉醉在这一难得美景之中,少女随后端坐于石上,嫩白的小脚在周边柔和的光辉照耀下竟有些晃眼,有些摄人心魄,少女嬉闹着踢打水流,激起水花,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而晟看着这名少女欢愉的模样,也不愿贸然出来打扰兴致。少女沉醉于夜景之中,殊不知,自身亦映入他人眼中成为难以忘怀之美景。
不知多久,少女停下哼唱,只是简单哼着曲调,却已经褪去外裳,裸露出瓷玉般的圆润肩膀。晟这才有些慌神,以万分的毅力移开目光,干咳一声,“咳咳,我刚刚只是无意间到了这处,并非故意窥探仙子,实在是仙子兴致过高,与此处之景相益得彰,让我见了有些失神,看见仙子有褪衣下水举措才有所惊觉,不得已出声提醒,请仙子见谅……”
少女哼声顿止,听见急促的衣衫索索声,又过一会才听见少女强自镇定犹难掩羞恼的话语,“还在那里吗?你是何人,来了多久了?为何不出声,直到我……我脱衣服才出声,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
晟转过身来,向少女走去,略打量了少女几眼,晟也不得不感叹,之前仙子的称呼也不算过誉,精巧的五官,因为带上几分恼意与羞怯而轻抿双唇,眼睛略微瞪大盯住自己不放。看着少女这警惕的模样,晟不由开头笑道,“我若是登徒子,就不该在那个时候出声,应该静静欣赏着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仙子戏水,可不是轻易能见到的……”
话语一出,晟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过轻浮,眼前少女素昧平生,这一番言语下来,本只想打消少女紧张羞恼情绪,想来估计是适得其反。“自己竟做出这等蠢事!”在这少女面前,晟少见的有些患得患失,不复潇洒从容模样。
少女听见眼前少年这般话语,双眼圆瞪,微张双唇,似乎难以置信自己竟听见的是这番回答。好在少女也是七窍玲珑之人,在狠狠地瞪了晟几眼之后,反倒真正平静了下来,虽羞恼之意不减反增,但也明白晟并无恶意,这番相遇,也只能用因缘际会形容。
眼前的潇洒少年依旧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少女也莫名地有些不自然,清澈如山泉的声音响起,“仙子这个称呼就不要提了,既然有缘见面,兴许能做朋友,我的名字是芩玹,这里是我无意发现的去处,经常在这里休憩游玩。”
“我叫轩晟,无意间沿着小径到这里,看来我们两人缘分不浅,希望能忘记误会,成为朋友。”
两个同样出色的少年少女就这样隔着溪流轻声交谈,画外之人,终究抵不住画中诱惑,自发踏入画中,也好似忘记了画外世界的叨扰。
……
晟自回忆中回过神来,听着齐澜漱玥两兄妹的喧闹,看着杯中色泽魅惑人心的酒浆,心中涌动着温暖的欢愉情感,酒兴进一步上扬,“总有人说,得意之时应谨言慎行,可还是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更得我心。现有挚友佳人,良辰美景,酒不醉人,人自醉!酒侍,再来一坛天霞酒!”
窗外夕阳已逝,霞光渐微,饶是维尔在三人中饮酒最少,也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至于漱玥在另两人自顾饮酒没管她后,就大大咧咧的给自己满上天霞酒,似是挺喜欢此酒滋味,可惜酒量颇浅,喝上数杯后就伏在案上一醉不醒,倒是嘴里喃喃自语,“晟殿下哥哥和哥哥都真讨厌……”
维尔哑然失笑,看齐澜和轩晟二人最后不胜酒力后,喊酒侍通知齐府安排人送晟回晟的府邸后,自己也随着齐府来人回到庭院。
维尔躺在房间床榻,天霞酒酒劲带来的昏睡感反让维尔意识更为清晰,数年来寻而不得的失落感也慢慢倾泻出来,“这就是晟所说的天霞酒的滋味么,还真是奇妙啊……”
而这几人并不清楚,天心书院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即便是那位至高的?皇,也不过在书院创造者的有心暗示下,方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