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晓柔告诫着自己绝不要畏缩。如果此时退缩了，那就等于输给了邱晗，所以她也站了起来。坐在曾晓柔身边的梁明轩也站了起来，将曾晓柔挡在了身后，护住了曾晓柔。曾晓柔没有拒绝梁明轩的保护，只是在梁明轩的身后用毫不畏惧地目光回瞪着邱晗。
“杀了你？”曾晓柔好笑地说道，“我可不是一个知法犯法的人。”
“那么……”邱晗将目光从曾晓柔的脸上移了开来，转向了挡在他们中间的梁明轩。她又走近了一点，与梁明轩近在咫尺。“为什么你就可以这么做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梁明轩说道。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曾晓柔不可以杀了我，而你却可以杀了吕航？”邱晗微微一笑，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她知道其实梁明轩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在说什么了。
“我没有杀了吕航。”梁明轩镇定自若地说道。
“是啊，没错。”邱晗笑道，“只是没有亲手杀了他而已。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是你告诉了狙击手吕航的弱点，告诉了他怎样才能对吕航一击致命。不过我倒想问一问，你这样做之前，想过别的方法了么？想过要留吕航一命，想过去拯救他么？”
梁明轩沉默着，没有回答邱晗的问题。没错，他当时完全没有想过，只是因为看见吕航挟持着曾晓柔，而狙击手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迟迟没有下手，就是怕误伤了曾晓柔，所以他马上想到的第一个方案就是解决狙击手的顾虑，告诉狙击手怎样射击才会既能杀死吕航，又不会伤到曾晓柔。没错。他完全就没有想过什么和吕航谈判，或者救下吕航，只是制服吕航的计划，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到的就是杀了吕航，救下曾晓柔。
吕航是他的朋友。和他在一起非常多年了的好朋友，一直在他的身边。为什么当时自己却能如此冷静地让一个狙击手致自己最好的朋友死地呢。梁明轩顿时有点迷茫。
“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难道不应该拯救他么。”邱晗看见梁明轩一向镇定又冷静的目光突然充满了迷茫，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自己刚才的话起效果了，所以立刻继续说道，“但是你没有。你以为你只是为了救曾晓柔不得不这样做的，但是你是否想过当时还有别的选择，你根本没有想过。你就杀害吕航的凶手。即使你的双手没有沾染上吕航的鲜血，但你也是最应该承担这份责任的人！”
“别胡说了。”曾晓柔知道邱晗要干什么。她不怕邱晗针对自己，因为曾晓柔觉得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应付邱晗这种心灵控制和影响的准备。但是梁明轩，看起来非常理智和冷静的一个人，心底却有很脆弱的地方，现在邱晗集中力量去攻击梁明轩，曾晓柔知道自己如果再不阻止的话，梁明轩一定会崩溃的，所以她打断了邱晗继续说下去，然后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而吕航也已经死了。现在再怎么回忆或者后悔都是没有用的。吕航这个人，已经死了。”曾晓柔最后一字一顿地看着邱晗说道。
“他是死了。”邱晗冷笑道，“而你也没猜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个人为他的死付出代价。”
“哈哈，那个人难道不应该是你吗。”曾晓柔同样冷笑道。“吕航本来可以有机会和梁明轩和解，并成为最佳的搭档，他可以过得很快乐的，但是你却将他引入了歧途，不是吗？你让他心中充满了怨恨和复仇，让他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你本可以挽救他的，但是你不觉得正是你将他推入了深渊吗。”
“不是我。”邱晗脸上的笑容隐去了，“他恨的是梁明轩，我只是给他找到了一个最好的途径发泄他心中的忿恨。他应该感激我。”
“不。”曾晓柔说道，“他的确很恨梁明轩，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他想要的绝不是复仇，你难道就看不出吗，他想要的是梁明轩的认可和理解，他是喜欢呆在梁明轩的身边的，只不过他想要的是更平等的地位，而不是像跟班一样，因为他的才华丝毫不逊于梁明轩。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看出这一点了，但是你怕失去一个难得的同类，所以你使劲地想要掩盖这一点，相反地挖掘他内心复仇的想法。试问，如果你不这么做，只是鼓励吕航去和梁明轩交流的话，他会不会死？所以说，你才是应该为他的死负上最大责任的人。”
“住嘴！”邱晗恼羞成怒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巧地绕过了梁明轩，一把抓住了曾晓柔的手臂将她压倒在了沙发上。梁明轩正要上前，邱晗已经从袖口抖出了一把利刃，道，“别轻举妄动。”梁明轩见状只好停止了要冲上来的趋势，站定在原位，紧张地看着邱晗手上的那把薄薄的刀刃。
这把刀刃都没有柄，但是极其锋利，足以割断一个人的喉咙了。现在这把刀刃就架在曾晓柔的脖子上。
“怎么，被我说中了？”曾晓柔深吸了一口气，依然不依不饶地说道，就算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命悬一线了，邱晗随时会动手割开她的喉咙。但是曾晓柔现在反而觉得不怕了，就像当初面对吕航的时候，她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是当吕航挟持着她的一刹那，曾晓柔反而感觉一点都不害怕了，即使死亡就如此之近。她仰面看着邱晗的眼睛，知道这个女人依然是有弱点的，不然她不会被自己的话激怒。而且也知道她其实来这里是带有杀意的，不然也不会袖中藏着她最惯用的武器。“你现在忏悔也来不及了。”
“我忏悔？”邱晗狂笑道，“哈哈哈哈，还从来没有人敢让我忏悔。我说过，我来这里是让人为吕航的死负责的，但是我很公平的，只要你，或者他，其中一个人为吕航的死负责就可以了，另一个，我保证既往不咎，怎样？这个条件是不是很合理？”说着，她松开了抵住曾晓柔脖子的手，然后后退了几步，离开了他们一定的距离，“我可以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商量一下，时间到了你们告诉我你们的决定，然后我就动手，离开，保证不伤害其他的任何人。”说完，她就转过身去玩弄她的刀刃了。
“没想到我们要应付这样的局面。”梁明轩先开口道，“我想……”
“你不会以为她说的是真的把。”曾晓柔抱着双臂说道，“我不会接受她的任何条件的，不到最后我不会放弃的。她来的时候也说过她没有杀意的，但是现在呢，竟然提出了这种条件，不是在自己食言吗。”
“但是……”梁明轩有点焦躁地说道。
“她这样的人是不能相信的。”曾晓柔果断地说道，“前一秒做出了一个承诺，后一秒就会推翻这个承诺。我们应该想办法联系章丘，让他带人过来帮我们。”她没有去看梁明轩，只是抱着双臂瞪着邱晗的背影。曾晓柔不是不想看梁明轩，而是怕看梁明轩。如果说她现在还有所害怕的话，那就是害怕与梁明轩的分离。无论是怎样的分离。
“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决定吗。”梁明轩按住了曾晓柔不安分的肩头，将她硬是转向了自己，然后说道，“如果我们没有机会了，你想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想办法联系章丘，让他带人过来帮我们么。”
“不是的。”曾晓柔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看向了梁明轩道，“我知道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太蠢了……抱歉，但是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还有，如果这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我要留给你的话，是……”
“时间到了。”邱晗转过身来，“说出你们的决定吧。”
“我……”梁明轩迈上前一步抢先说道。
曾晓柔将梁明轩推到一边，直面邱晗道，“我来给你答案，我们两个，谁也不会来送死的。”
“这可由不得你们。”邱晗微微有点吃惊，她笑了笑，不知道曾晓柔哪儿来的这份勇气，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她怎么可以觉得，像他们这样两个没有受过什么训练，一个只是一个耍耍笔头的小说作家，另一个是文弱的医生，怎么与她这样的人抗衡，“好吧，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们两个一起下地狱！”
邱晗说完，便狞笑着向两个人走了过去。
砰。
一声枪响。
邱晗脸上的狞笑渐渐转变成了震惊。她看向了枪响的地方，门口站着一个满脸是恨意和杀意的女人，她的身后，有个脸上是同样表情的男人。那个男人环住了那个女人，双手覆盖在那个女人拿枪的手上，枪口正对着邱晗。
邱晗可以感觉到她的腹部正有汩汩的鲜血流出。
又是两声枪响。邱晗已经无法再思考更多的东西了，她倒在了地上，眼睛失望又不甘地瞪着上方，一动不动了。
“来得正是时候。”曾晓柔走上前去踢了踢邱晗倒在地上的尸体，确定她已经死了，才说道。
“她真的死了吗？”梁明慧走了进来，不可思议地盯着地上的尸体。章丘将梁明慧手上的枪小心翼翼地取了过来，他可以感到梁明慧的手还在颤抖，这也是为什么他帮助梁明慧开枪的原因，这也算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仇人了吧。现在他感到很满足，让他感到更满足的是，梁明慧像是寻求安慰与镇定一般，投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没错，不敢相信吧。我们是将她高估了那么多，而她也低估了我们。”曾晓柔淡淡道，“这也最终导致了她的悲剧。但我们应该庆幸，至少这是我们的胜利。”
“她太心急了，还以为可以出奇制胜，但是都没有调查更多。”章丘说道，只是觉得四年的梦魇终于结束了，心中反倒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但是梁明慧好像可以填补他心中的空洞，“我们也只是凭借运气罢了，如果不是正好出去，又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证明老天还是站在正义的一方的。”梁明轩说道。
“我不知道你还相信老天。”曾晓柔微笑道。再一次死里逃生，又再一次和梁明轩一起度过生死关，曾晓柔刹那间便觉得之前和梁明轩的争吵都是无谓的小事了。而她此刻也觉得更加爱梁明轩了。
“只在有些时候会信。”梁明轩也微笑着看着曾晓柔，“不过话说回来了，之前你想对我说什么？就是如果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想要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去送死的。”曾晓柔认真地说道。她不想再开什么玩笑，刚才这句话差点就真的成为了最后一句话，她决定要抓住机会说出来，免得以后这句话又变成了什么遗言。如果那时候梁明轩不在自己身边的话，那么自己将后悔自己永远没有机会把这句话告诉梁明轩了。
梁明轩有点吃惊曾晓柔竟说了出来，而不是再一次含糊了过去。他走近了曾晓柔，拥住了她，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道：“我也是。我爱你。”
梁明慧看见曾晓柔和自己的哥哥如此，不禁又是心酸又是开心，为何这两个人必须要经历生死才能意识到这些事呢。无尽的感慨使她也不由自主地想要更紧地依偎在章丘的怀抱之中，而章丘的回应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梁明慧，他也为曾晓柔和梁明轩感到开心，他已经放下了曾晓柔准备好面对新的生活，还有新的人了。
曾晓柔看到梁明轩想要说什么，知道他又是想对章丘抱着梁明慧发表什么意见，立刻靠在了他的怀里说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别破坏这美好的一刻，闭嘴吧。”梁明轩撇了撇嘴，老实地没有再对章丘和梁明慧发表什么意见了。现在看来，两个人好像还真的蛮合适的样子呢。
曾晓柔看着地上邱晗的尸体，心中感叹着这一切竟然这么快的结束了，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虽然没有料到会这样结束，但是以邱晗的死亡告终，也是一种胜利了。曾晓柔一点也不为邱晗感到惋惜，她知道自己完全不需要关心其他的任何事了，只要沉浸在现在的，来之不易的幸福之中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