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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如果说之前的徐北更多的是认命的话,那么,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活下去,那种强烈到急切的愿望牢牢的压迫着她,让她连多一秒的却步都不行。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她不能停,不能退缩,不能害怕,她还没活够,她还没看到父母安享晚年,还没看到儿女长大,还没看到他们结婚生子,还没看到和林思安的白头偕老……

她想要活下去,想要努力的活下去,她没有做够父母的女儿,没有做够子女的母亲,也没有做够丈夫的妻子,还没好好的爱够这所有的人……

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努力,努力的配合医生,努力的治疗,努力的锻炼身体,努力的做一切可能有用的事,只为了能再多活一秒,真的,哪怕多一秒也好。

事到如今,谁都瞒不住了。

该知道的人全都知晓,徐妈也好,纪可蓉也好,林父也好,徐北也好。

所有的人都不平静,除了徐北。

就仿佛听到别人简单的谈论天气一般,她随意的笑笑,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甚至她还转过来安慰自己的母亲和公婆,让她们不要为自己担心。

在场的每个人眼眶都红了,哽咽出声。

那天,纪可蓉推着徐北出去晒太阳。那时的她已经没有站立的力气了,浑身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唯一不变的是她笑容的弧度。

“小北,”纪可蓉活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高傲了一辈子,这一刻,她真心的为自己以前对待徐北的种种感到难过,感到羞愧。

“对不起!”她真诚的道歉。

“妈,说什么呢……”徐北嗔怪,“都是一家人,怎么说起这些有的没的呢。”

经历了这么多,以前与纪可蓉的种种早已看淡,于如今的徐北来说,她是个很好的奶奶,将她的宝贝、她的孩子照顾的很好很好,她感激她都来不及,又谈何怨恨呢。

“以前我太不懂事,总是觉得你们不给我机会让我说出心里话,可现在想想,当时的我也从来没想过主动说出来,这样算算,我们不就抵消了么?”生病后徐北的眼睛尤其的亮,在这样明亮的眼神下,纪可蓉无法说出否定的话,甚至连准备好的继续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一切都不重要了,真的。

“妈,以后别把小七带来了,我怕吓着她。”只有徐北自己知道,说出这样一句话时她的心里有多疼,可她却又不得不说。如今的她发病越来越频繁,小北虽小,但懂事且倔强,大人根本就劝不回他,可小七不一样,她不想在她幼年的心灵里蒙上阴影。

纪可蓉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纪可蓉回去后,徐北说想吃林思安亲手做的面,林思安不作他想,直接回家准备。

徐北趴在徐妈的怀里撒娇,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远了,好像从结婚那天开始,她就不再只是父母的女儿了,小时候总是听人说,女儿不好,女儿长大后都成别人家的了,她还不高兴的反驳,现在想想,还真的就是这样的。

她有些愧疚,不仅没好好孝顺父母,还总是让他们担惊受怕,恐怕她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做一个合格的好女儿了。

“妈,你真好。”她将头扎进徐妈的怀里,满足的吸着气,瓮声瓮气的说。

徐妈的眼睛红红的,这些天她总是在无人的时候偷偷抹眼泪,可却从不让女儿发现,这次,没有控制住。

“傻孩子……”

徐妈的叹息叹的徐北整颗心都疼。

徐爸在一边也有些承受不住,他背过身去,曾几何时,那宽阔的肩膀如今瘦削了下来。

“当然呢,我爸也好!”徐北孩子气的补了一句,那滴溜着眼睛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个鬼丫头!”徐爸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忍不住嗔怪了她一下。

徐北吐吐舌头。

不管你多大,即便你已长大成人,即便你已为人父母,在生你养你的父母面前,你始终都是孩子,你始终都有撒娇卖乖的权利。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再无人全力包容你,忍让你,疼爱你,爱护你。

徐北靠在徐妈的怀里不想起来,整个人暖和和的,暖的她的眼睛都出汗了。

“爸,妈,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不用心听根本就听不见。

两位老人的心不约而同的颤了一下 ,这是他们的女儿啊,他们苦命的女儿,上天如此不公,他们却毫无办法……

“来世我还要做你们的女儿!”她说,她坚定的说。

“好!”

掷地有声。

林小北被纪可蓉带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等他重新回来的时候徐北已经睡着了。他静静的盯着她的睡颜,出神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小北,”徐北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看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正对上林小北专注的眼神,她试图坐起来,可惜力气还是小了,还是林小北懂事的将床摇了起来。

“洗过澡了?”她笑着问他。

“嗯。”林小北简单的回答。

这些天看着徐北一天天的憔悴,虽然每次她发病的时候他们都尽量将他带走,但他毕竟懂事,他也一天天的变得沉默起来,笑容也一天天的少了起来。

“饭吃过了么?”徐北特意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五点多了,她估摸着林小北可能吃了东西过来的。

“嗯,吃过了。奶奶做了糯米圆子,很好吃。”林小北说。

“真好……”徐北笑的很幸福很幸福,可紧接着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小北,你最近怎么都不笑了呢?”

“没啊,我笑着的。”为了显示自己话的真实性,林小北挤出一丝笑,却不知在徐北的眼里僵硬的很。

“小北……”对于这个孩子,徐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对她的依赖太深,她怕如果她一旦离开,他会受不了。

“答应妈妈一件事,好吗?”她撑起身子,双手扶着林小北的肩,平等的对视。

林小北咬唇,不开口,他不小了,他知道有些事情并不能随便答应。

“不好吗?”这一刻的表情,恐怕连她自己看了都得说怨念,更别说是林小北了。

孩子终究是孩子,即便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也硬不下心来让徐北难过,“好!”他咬着牙回应。

徐北一时间开心的不得了。

“小北,小七可爱么?”笑过后,她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可爱。”林小北说着心里话。

“那,小北答应妈妈,以后一直保护小七,直到她长大,可以吗?”这句话才是徐北真正的目的。

“好!”林小北大声的说,没有多想任何东西。

够了,这样就够了,徐北心满意足的想。

她趁着自己还清醒,还有时间的时候和每个人道别,除了林思安。

和他,她说不出分别的话,只因,她知道这些话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和她本质上属于同一类人,活着,就要相伴,逝去就什么都没有了,仅此而已。

这个世界依然存在很多不公平,也许你难以接受,也许你难以释怀,但,请你依旧保持一颗平常的心,保持一个善良的心,来走你自己的路,过自己的生活,也许,等待你的并不是糟糕的终点……

五年后

“爸爸,爸爸……”清脆的童声响起,紧随而来的是个红红的小胖姑娘。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笑容,原本就肉肉的脸更是因为笑的缘故挤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怎么呢?”林思安从报纸里抬起头,看着笑的眼都没了的姑娘,心情甚好。

“哥哥欺负我!”胖姑娘撅着嘴控诉着,笑容完全收起,两眼使劲眨巴眨巴着,试图眨出几滴眼泪以唤起自家爸爸的同情心,可惜未果。

“哦?”林思安饶有兴致,“哥哥怎么欺负你的啊?欺负到小脸都要笑开花了?”

“爸爸讨厌!”胖姑娘也是有脾气的,爸爸的一句调侃让原本就因奔跑有些红的脸颊更加红润,奶声奶气的话更是惹得林思安大笑。

“林小七,过来。”很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听进胖姑娘林小七的耳里却有如天籁。

她瞬间跑向出声的方向,开心的手舞足蹈,刚刚的委屈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漂亮哥哥,林思安在身后看的头直摆,一个劲的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于是,嫉妒心强大的父亲毫不客气的告起小女儿的状,“小七说你欺负她。”

顿时,胖姑娘的眼神以高激光强度扫射而来。

“这样啊,”胖姑娘的漂亮哥哥轻轻的回味着,“小七,我怎么欺负你了啊?”

“说来给哥哥听听,我也好实现你的愿望啊……”

魔鬼,典型的魔鬼!胖姑娘极其怨念的在心里叫嚣,却贴的他更近。

“漂亮哥哥,说说呗。”林思安其实也是有些好奇的,到底是什么让林小七笑的这么开心,他挤眉弄眼的问。

“没什么,就是妈让我做了个蛋糕。”胖姑娘的漂亮哥哥,也就是林小北轻描淡写。

于是,林思安极不给面子的喷笑起来。

林小北下厨啊,这真是一件十分值得笑的事情……

“你们在笑什么呢,都快进来吃蛋糕。”

阳光下,那个围着围裙的女人让人觉得分外温馨。

“今天的蛋糕可是小北亲手做的,必须得吃光!”

瞬间,围裙上镶起了一道黑边,林家父女哀嚎,甚至连蛋糕的创作者都逃不过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

无奈,在女人的淫威之下,三人不得不顺从的走进屋,享用所谓的蛋糕美食,个中滋味自人体味。

女人依旧站在门厅下,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眼温柔的追随三人,有夫,有子,有女,徐北,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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